这天早上,回雪早早去请了腰牌,让王方带着几件四阿哥以及回雪的小物出宫。
烟紫细心的将诸如金项圈,玉镯子等小物包好,这才交给了王方。
安妃却拦在神武门前。
说是她宫里丢了东西,一定要查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去了。
回雪的相印殿与安妃的北安宫相距甚至,更何况回雪地位尊贵,自然不会偷北安宫的东西,安妃这样说,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去养心殿的路上,安妃冷哼着道:“听包袱里叮叮当当的,倒像是首饰,昨儿我正好也丢了一件首饰。”
王方虽知安妃故意找茬,也只得赔着笑脸:“这包袱里的东西,都是郁妃娘娘及四阿哥的,安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打开看看。”
安妃却拒绝了:“这些东西,你说是你家主子的,我又怎么会打开,万一我打开了,少了一样两样,你家主子找我,岂不是麻烦?”
几个人还是到了养心殿。
当着皇上的面,王方打开了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安妃过目,安妃倒是瞧也没瞧,对包袱里的东西丝毫不上心,只是摆弄着她的手指甲道:“这包袱里并没有我的东西,想来不知是丢哪里了。”
皇上看了包袱里的东西,有些疑惑,便问王方:“你家主子为何将这些零零碎碎的送到乌雅府?若想给一些值钱的东西,直接包着金锭去不是简单?”
王方磕头道:“皇上,这些东西,都是四阿哥还有郁妃娘娘佩戴过的,我家主子说,给乌雅大人留个念想。”
皇上沉默了一下,看看安妃。叹了口气道:“那你送出宫去吧,趁乌雅.德林上路以前,还能见上一面。”
王方赶紧收拾起包袱,一路往神武门跑去。
太阳已升高了。
耀眼的金光笼罩在皇宫上面。
樱桃醒了。
岑梨澜开的最后一剂方子她还没有喝,便坐起了身,先是吐出了两口污血,然后强打着精神道:“论药理,我比你懂的多了。”
岑梨澜被说了个没趣,便放下药碗道:“你是比我懂的多了,不过。你能死而复生,却全靠郁妃娘娘,若不是她救你。你早被安妃投进焚化场里烧成灰了。”
樱桃伸出胳膊来,指指她手腕上的一条青筋:“看到这个了吗?我其实并不是死而复生,不过是苟延残喘,活不过几天的,我中的毒。太深了。”
“你不是被喂了鹤顶红吗?鹤顶红这毒,你是怎么解的?”岑梨澜好奇的问。
樱桃笑笑道:“我还有一粒百毒消,听名字就知道了,不管是什么毒,吃了这百毒消,便能解毒。只可惜,她们喂了我鹤顶红之后,一直在看着我。直到一个时辰以后,才放松了警惕,一个时辰之后再吃这百毒消,虽说能解鹤顶红之毒,但鹤顶红深入肺腑。已不能完全解了,所以我才这种鬼样子…….咳咳……”
回雪坐在椅子上。听樱桃这样说,便问她:“当初你害锁儿侧福晋,所有人在问你要解药,你却说没有。”
樱桃冷哼一声:“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这个人,知道的太多,早晚是活不长的,我总得以防万一,若给了那个贱人,我拿什么护我自己的安全?”
直到这个时候,樱桃还是对锁儿有怨恨之心。
回雪叹口气道:“侧福晋已经很惨了,当初大阿哥并不愿意娶你,是安妃一心为你着想,非要你嫁到大阿哥府,这事,你怨不着侧福晋。”
樱桃仰着脖子,又吐出一口血来,血色污浊,在地上散开,吓的烟紫直往后退。
“你们当真觉得,安妃是为我好的吗?我嫁给大阿哥,实在是因为,我自己看上了大阿哥,有一回在阿哥所附近,我见大阿哥在读书,我这个人,自小没有念过什么书,所以我喜欢大阿哥斯斯文文的模样,所以才央求安妃让皇上下旨,把我许给大阿哥,我嫁给大阿哥,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樱桃往下缩缩身子,仰面躺在床上。
她的一只胳膊直直的垂在床沿,看着就像将死之人。
“我有点饿了,郁妃娘娘可愿意给我弄些吃的?”樱桃打量着回雪。
岑梨澜盯着樱桃道:“这些天若不是郁妃娘娘让人给你弄吃的,你早死了。”
回雪示意岑梨澜不必多嘴,一面又叫烟紫去厨房端了一盘油酥饼来。
樱桃重新坐直身子,吃一口油酥饼,喝一口茶。
因她的胸口插有缝衣针,每一个吞咽的动作,都让她疼的揪心。但她还是坚持着将一盘油酥饼吃完了。
吃完了油酥饼,樱桃长舒了一口气,又仰面躺在床上,如一条垂死的鱼,甚至不愿挣扎一下“临死之前,能填饱肚子,我也知足了,郁妃娘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樱桃眯上眼睛。一只手又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回雪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
她这么直接,倒让回雪不好开口了。
岑梨澜倒是有些着急:“你不是安妃的人吗?她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问题,也正是回雪想问的。
樱桃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以为安妃是好人?她虽说是宣国皇上的安妃,但她在西北国的时候,已经嫁过人了。有一次打仗,她的男人被活捉,她也被火毁了容貌,而那一场战争,正是宣国与西北国之战。”
回雪却不相信:“安妃的长相,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但肌肤雪白,倒也是数的着的美人,怎么说她被火毁了容貌?”
樱桃猛的睁开了眼睛:“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安妃平时不爱笑的吗?”
岑梨澜直点头,这一点,她倒是赞同,当初安妃刚进宫的时候,岑梨澜就觉得她怪怪的,看上去像个冷美人,让人不敢靠近,却又一直不明白缘故。
樱桃抚摸着胸口的缝衣针,连语气都是冰凉的:“其实,安妃一直戴着人皮面具。说是戴着人皮面具,其实是将别人的面皮,生生割了下来,用在她的脸上,当初,便是我为她做的,只是我手艺也并不十分精湛,虽说能给她一张漂亮的脸,但她却不能大笑,不能有过多的表情,所以,你们看见的安妃,多数时候,都是冰冷的模样。”
岑梨澜骇然,不自觉的抓住回雪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
樱桃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灰看了看,然后有些欢愉的道:“可惜的是,维护她容貌所用的药,只能支撑几年,如今年限也快到了,她还以为,她能美一辈子,其实,过不了多久,她的一张脸,便会比原来更丑,到时候,皇上还会爱她吗?还会跟她如胶似漆吗?她竟然杀了我,呵呵,杀了我,便是杀了她自己。”
这件事,深深的把回雪给震住了。
岑梨澜更是手心渗汗。
在樱桃断断续续的话里,回雪与岑梨澜听到了,也了解了一个完整的安妃。
这个安妃,跟之前她们所想的,所见的安妃,是不一样的。
安妃本是西北国的一个平庸女子。
有一年,西北国征兵,与她相依为命的爹在被征之列。安妃的爹头发花白,哪里还能去当兵入伍,安妃便扯住她爹,死活不让别人带她爹走。
后来,安妃便被带到一员大将面前,这员大将欣赏安妃的胆识,心里喜欢,便放了她。
不久,二人成亲。
本以为会过上好日子。
但西北国与宣国的战役,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安妃的丈夫被活捉,自然没有好下场。
安妃趁着夜色闯入宣营,没有救出她的丈夫,却因为一个不慎,吵醒了打瞌睡的哨兵。
安妃一时慌乱,跑的太急,被篝火绊倒,脸被火烧的不成样子。
结果,她被毁了容貌,而她的丈夫,也被杀了头。
后来,西北国为了与宣国停战,便决定和亲。
派西北国的敏西来到宣国,嫁给宣国皇上。
但敏西长相一般,西北国怕皇上看不上,而安妃心里怀着报仇的欲火,便说她愿意到宣国来。
安妃被火烧后的容貌,自然鬼见了都发愁。
但既然她愿意,西北国的王自然高兴。
樱桃因是大臣的女儿,又精通药理,便帮着安妃做了一副上好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刚做好的时候,安妃的脸常常都是肿的。
谁也不相信,她会重新变成美人。
但过了不久,安妃的脸便跟这人皮面具融合了起来。只是,安妃自此以后,基本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所有的表情,便是冷冷的。
看人的时候冷冷的,夜里睡醒的时候,也是冷冷的。
后来,安妃便来了宣国。
她不再叫原来的名字。
她的名字换成了敏西。
而原来的敏西,却成了她的丫鬟,改名叫锁儿。
回雪骇然。
樱桃的这一番话,讲的波澜不惊,回雪却听的汗流浃背,原来安妃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原来锁儿,竟然才是真正的敏西,是西北国王的亲妹妹。
“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锁儿才是敏西,可安妃都答应来宣国和亲了,为什么锁儿也要跟着来?这跟她的身份,并不般配,她毕竟是西北王的妹妹,怎么会跟在安妃身边做个丫鬟……”回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