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问一下,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清清瘦瘦,瘸着..腿脚不太方便的男子?”越汐焦急拉住眼前的大叔,大叔却摇摇头,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越汐无奈,只能另外找人询问。可一条街上的能问的都问了,没有一个人见到桑代。她气急败坏,真是要疯了。
早知要出事,晚上就应该盯紧桑代,也省得现在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去人。
他一个瘸子,走不快更不能跑,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找了一上午,越汐已经很累,干脆就找个角落坐下来休息。好不容易从山洞里逃出来,她的腿倒是还好,坚持两天就恢复的差不多。
桑代原本也没有那么着急,还答应说,不会做傻事。他们幸运地找到一处村庄,原本想要留宿一夜,但忽然,村长说要送他们走。
越汐不知桑代跟村长说了什么,天色将晚的时候,他们就被送出来。她倒也不在意,本就不想跟那么多生人待在一起,可桑代从出来开始,表情就很古怪。
他们被送到一处小镇上,这地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越汐累的慌,进了客房埋头猛睡,到第二天起来,却发现桑代不见了。
她开始没留意,还傻了吧唧的想出去吃早饭,顺便给桑代带一些,并且抓好草药,想着能让他的腿好快些。
等越汐回来,发现人不见了,为时已晚。她焦急出去找人,小二才急急忙忙拉她,告知桑代一大早就离开了。
“他一个人走的?”
越汐不信,桑代一个瘸子,心事重重的能去哪里?
小二有些为难,哈哈哈道“姑娘,那位小哥只让我将这东西留给你,说他欠你的来日必还,让你不用担心。”
越汐拿过手荷包,里面有一颗透明珠子,那是桑代一直挂在脖子上,十分珍惜的物件。据说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好像曾经还有人想要抢来着。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居然告诉她,他要去找他师父。自己麻烦越汐太多事,已经很对不起,让越汐不要找他。
这个珠子,就当做是他的信物,他日若有需要,拿着珠子找他便是。
越汐又看了看那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随手放到自己的小荷包,心里虽不高兴桑代的不告而别,但缘来缘散就这么回事。
她本来还不知该怎么面对桑代的告白,分开也好!
就这样,她心事重重出了客栈,盘算着,要去那里找大哥。走了一条街,却发现自己半天都没有出这座小镇。
此时又饿了,干脆在路边摊叫了一碗面。偏就那么巧,她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桑代那家伙对王叔,居然在王城里举办丧事,对天下人说,桑代路遇劫匪,坠崖死了!
越汐顾不得其他,立刻回头找人。就算她再单纯,也知道桑代的不告而别,一定跟这个消息有关系。
他一个瘸子能做什么,又没有人可以帮他,真的是去找他师父?
可他师父不是下落不明,他去哪里找人?
越汐就这样,在热闹繁华的镇上,见人就问,问了一路,所有人都觉得她疯疯癫癫,但她根本不在意,就是想要找到桑代。
她心里着急的不行,可找了这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越汐啊越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都说不想拖累你,你干嘛要多管闲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肠?你可是妖,不是人!”
她气鼓鼓的,边走边丢出手中的石子,不知不觉竟出了镇。
越汐回头看看小镇,有一种永远告别的感觉,心里感慨万千,忍不住劝慰自己,“再怎么说,桑代也算是第一个说喜欢你的人,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凉薄了?”
忽然又摇头,“什么凉薄,他说喜欢你,你又不喜欢他。再说大哥又不准你乱来,别胡思乱想,赶紧忘了吧!”
越汐一边走,一边对着无人的小道自言自语,时不时踢一下脚边的小石头,舒缓心中的郁结之气。
可越是想忘记,便越是忍不住去想。
他是个瘸子,要怎么去找他师父?又身无分文,要是遇到仇家该怎么办?
越汐怎么都不放心,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想放放不开,想忘忘不掉。总觉得自己就算被父母收拾,被同类嘲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纠结。
当初她也很喜欢轩曜,说放开也就放开了。但是对这个人,她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怎么就有一种,不太放得开的感觉?
真愁人,这是怎么回事?
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闻到一阵饭菜香味,越汐才恍惚记起,自己半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觉得自己又饿了,于是加快脚步往前走,拐过草垛一看,果然看见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茶寮。
越汐立刻跑过去,大声喊道“老板来两碗面。”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的事儿。
老板见她一个人,不觉笑问“姑娘你就一个人,要两碗面能吃得完吗?”
越汐俏生生道,“当然!老板快去煮面吧,我饿死了!”说罢,非常识趣的掏出几个铜板,放在老板面前。
老板见她给钱,自然不再拦着,立刻招呼婆娘下面。
这是个夫妻档茶寮,摊上三三两两的人,只有越汐一个小姑娘,又生的好看,一旁的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两下。
但见她气质不凡,倒也不敢招惹。老板娘很快煮了面端上来,越汐很满足,大口开始吃面,这才刚吃完一碗,就有人坐在她眼前。
越汐一边吃面,一边抬眼看过去,这个人她不认识,又继续低头吃面,根本当他不存在。
面前的人一阵诧异,自诩风流撩了撩头发,“小姑娘从哪里来?”
越汐鼓着脸,嚼了两口面,好不容易咽下去才对他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眼前这个长相普通,但生了对色狼眼的男子,一看他的模样,就是常年沉浸在酒色之中,元气都被掏干了。
那人笑道,“瞧你说的,这地方不就你一个小姑娘,哥哥我当然是在跟你说话呀!”说罢,竟然伸手要来拉她。
越汐想都没有想,一把甩开他,“你干什么?”
她站起来才发现,刚才还在吃饭的几个行人,早就已经不见,就连茶寮的老板夫妇,都找地方躲起来了。面前这个面容猥琐的人,带着七八个人,将越汐围了起来。
越汐一看就知,对方来者不善。此人色眯眯的眼神,从头到脚的打量自己,好像她是什么可口的美食,要一口吞掉她。
真是见了鬼,这辈子,只有她一口吞大象,还没有那个人敢用这种眼神打量她的。
在妖界,都没有哪个妖敢这么看她。否则她一尾巴过去,就能把对方拍成肉饼。
那人笑盈盈,对越汐道“小姑娘,这荒山野岭的,大爷我难得出来玩一趟,见你生得好看,便想跟你乐一乐。”
“乐一乐?”越汐迷糊“什么叫乐一乐?”
这话问出来,几个男人轰然大笑,那男的生猥琐,更加放肆“看不出来,还是个雏。好,爷就喜欢干净的小姑娘,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是乐一乐!”
越汐虽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不是好话。
不想伤人,越汐抬脚欲走,那人却挡住她的去路。“小姑娘,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呀!你知道我是谁吗?”
越汐忍不住冷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摇摇头,心想这小丫头该不会有什么来历?哼,管他的,这荒郊野外的,任凭她是什么来历,就算自己用了强,大不了事后弄死她,谁来都找不着证据。
越汐见他还是十分放肆,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才恍然明白。这孙子便是戏文里说的,强抢良家妇女的流氓?
不对,是强抢良家妇蛇!
想欺负她,想得到美,她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让开,要么....”
“要么怎样?”男子依旧嬉笑着脸。
“要么我让你滚!”
那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大笑。“小丫头,爷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可真是有意思。爷改主意了,要多留你几日,就图这个乐子!”
越汐在人间也混了一段时间,可过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调戏,这种感觉有几分新鲜。
如果是平时,她不介意跟这帮傻子玩一玩。但现在要去找人,并不想浪费时间。
冷冷看一眼那人,怒道“滚开,别浪费我的时间。”
那个人根本就不清楚,越汐不好惹,只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伸手就过来轻薄越汐,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越汐,就被她一脚踹飞出去。
手下的人连忙接住,却也是被力道冲击,一起摔倒在地上。
那人胸口一阵疼痛,气恼高喊“把这丫头片子给我抓住,老子现在就办了她!”
越汐烦躁,操起一旁的长板凳,就开始打架。七八个人围着她打,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人就被打的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哀痛连连,再也不敢小瞧这丫头。
越汐扔下板凳,摆摆手大步往前走。那个酒囊饭袋见她到来,以为还要打自己,连连往后挪动“大姐,大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我一命吧!”
他这窝囊的模样,跟刚才嚣张相比,实在是废物极了。越汐本不在意,可才要从他身边跨过去,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一样东西。
她脸色突变,一把抓住那人胸前的衣服,将人提起,恶狠狠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他脖子上带着一串链子,这链子是桑代所有。桑代将链子上的琉璃珠给了自己,唯有这链子还在身上。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伙身上?
“姑娘要是喜欢,给你就是。”那人怂包讨好,越汐却狠狠甩他一巴掌,打的那人苦不堪言。
“我问你这东西哪里来的,你把桑代怎么了?”
那人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可他刚才做了坏事,现下若是说出真话,还不得被这丫头打死。
“不..不知道,我就是在路边捡来的。”
越汐忍无可忍,掐住他的脖子,瞳孔里要喷出火来,“我再问一次,你要不说,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这个人被她像拎小鸡一样举起来,脖子发出咔嚓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一旁的下人见状,连忙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们是从一个乞丐身上抢过来的,就在前面不远处,你现在过去,还能看到他!”
越汐狠狠瞪一眼那人,将这纨绔子弟扔出去。走路太慢,又不能施展妖术,越汐看到对方的马,毫不犹豫抢夺,狂奔而去。
可找了一路,依旧没有桑代的痕迹。
不是说把他打了一顿,丢在路边吗?可她这一路走来,根本没有看到人!恰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天色忽然间暗沉起来。
头顶的乌云来得突然,越汐只能先找地方避雨。骑着马,顺着小道赶了一阵,也是运气好,前方不远处有废弃的山神庙。
马儿赶到庙宇,雨水恰好落下来。越汐只来得及将马儿拴住,自己跑进庙里躲雨。
自从做了人,她也有了人的习惯,从前做蛇的时候,若是遇上下雨,她会顺带洗个澡。可当人之后,就得有人的模样,这是阿爹说的。
此处空无一人,越汐有些淋湿,她想了想,决定生火,先把湿衣服脱下来烘干。可才刚刚解开腰带,就听到轻微的响动,她立刻警觉回头,“谁在那里,出来!”
没有人回应,越汐立刻拔出腰间的软剑,慢慢走向神像后,却只看到一个浑身是血,脏兮兮的人。
她有些惊讶,上前将人翻过来,正是自己找了整日的桑代。
他现在这模样,就像是从乱坟岗里爬出来的,离死不远了!
“桑代,桑代,你怎么了?”越汐焦急不已,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看桑代的眼神已经不同寻常。
此时此刻的桑代,不仅浑身是伤,还发了高烧。越汐焦急,连忙从腰兜里掏出一粒药丸,喂他吃下。
这东西虽不能包治百病,但是对于伤风感冒却有奇效,一粒药下去,不出两三个时辰,保管药到病除。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越汐找了干净的稻草,将人安置好。又弄来破罐子烧热水,帮他擦拭干净,整理衣裳。
可上半身倒还好,但他下边的裤腿,已经跟伤口黏在一处。越汐一边颤抖着手,一边小心翼翼将布料从他的腿上剥离。
可饶是如此,还是让桑代痛得醒过来。
“你别动,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忍忍就好!”
越汐本是一片好心,谁知桑代慢慢醒来,看清越汐,竟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她推开,“走开,我不用你愿管!”
越汐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着,“你怎么了?无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又不是我伤的你,简直莫名其妙!”
才半日工夫,他怎么性情大变,跟从前完全不同?
桑代却一脸讥讽,靠着墙坐起来,阴冷看着越汐“你可以救我一次两次,还能救我一辈子不成?”
“可笑我一个男人,三番两次被女人所救,堂堂苗王世子,本该继承王位,如今却落得乞丐都不如的地步。你走,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越汐被他怒火弄得一阵迷茫,眼见他还向自己扔石头,越汐便气不打一处来。避开他的攻击,怒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再也不管你的破事了!”
她也是从小被捧到大的公主,虽然被妖界小妖嘲弄过,可除了大哥,整个妖界,也就是阿娘敢对她发脾气。
其他时候,都是她欺负别人,这辈子哪受过这种气?
她气呼呼出了门,可外面还在下雨,她不想淋雨,并不急着走。而是站在屋檐下,恨恨踢一脚,“雨停了我再走!”
越汐站的位置,让桑代看不见身影,等人一走,桑代就哈哈大笑,越汐被他诡异的笑声镇住,心里一阵慌乱。
他怎么笑得这么难听,又这么悲痛?
正诧异,又听到里面高喊“走啊,都走啊!你们一个两个,都别再回来,我是个废物,我就是个废物,扶不起的阿斗,!让我自生自灭,谁都不要再管我,谁都不要再管我!”
“没了...没了....一切都没了,什么苗王之子,什么族人百姓,都见鬼去吧!”
越汐忍不住,偷偷往里面看去,却见桑代在地上爬动,他的那双腿就像废掉一样,根本不能站立了。
难道说,他的腿废了?
桑代一路爬回神像后面躲藏,不想让自己落魄的模样,再被人看见。
越汐心中不安,到底没有进去。这雨一直下,到了夜里,确定桑代的呼吸平稳睡着了。她才轻手轻脚走进去,查看情形。
这一次,她用大哥教的法子,抬手施咒,在桑代他全巡游一周。结果发现,桑代的这双腿,筋脉尽断,骨头碎裂。
就算他能活下来,之后也是个残废了。
一个王子废了腿,还失去王位,若是让他的敌人知道他还活着,只怕也只会成为笑话。
守不住王位的人,就像抢不到食物的狼,连生存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她虽然是妖,可妖的生存比人更加艰难。丛林里,那些生来就缺乏慧根,无力修炼成形的动物,只会被放逐到人间,任其自生自灭。
人若无能,又岂能避免被抛弃的下场?
越汐盯着他看了很久,这一次,自己真的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