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维摩冷笑一声,墨眸骤然收紧,眸底敛了一束寒光,隐没在深不可测的笑意背后,他微微侧脸,瞥了苏晓一眼,“若是晓晓的意思,那我便收下此琴。”
苏晓一下子接不下去话了,嗯嗯啊啊了半晌没憋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祝维摩已经抱过琴,放在双腿上,将木轮车行到了船舱外。
苏晓眼巴巴的看着他出去,心想着这船是在江心的,他腿脚不方便,要怎么下船。追出船舱去一看,船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白衣,只看得见江天一色,幽碧相接,不息不止。
小六也跟着出来,站到苏晓身边伸了个懒腰,“这可算你输了,没能请到他们去咱们船上弹奏。”
“输了怎么,你还要罚我不成?”苏晓撅起嘴,扯了嘴角,满不高兴的样子。
小六低下头,抱臂,把脸凑到苏晓的眼皮底下,“你是吃醋了吧?见那祝维摩跟旁的女人独处,心里不痛快吧?”
“我呸!我吃他的醋!”苏晓歪着眼睛,狠狠的白了小六一眼,“姑娘我要是对他有半点意思,就叫我脑残一辈子!”
“这个……你已经够脑残了,而且我看,这辈子都治不好了,赌这样的咒没意义。”小六不久前刚向苏晓学了“脑残”这个新鲜词儿,没想到用在这里倒是挺合适。
苏晓懒得跟他计较,转头去偷瞟了一下船舱,想着怎么跟那蒙面的女人打交道。小六也回头看看,伸了个懒腰,“别瞅了,人早走了。”
“什么!”苏晓不信,跑到船舱里面一看,果然什么人都没了,但那支长箫还在,没被人带走。苏晓想,这东西大概也是名贵的好东西,反正也没人要了,不如就自己留着好了。
她刚要去抱那长匣子,便被小六一声喝住,“别碰,有毒。”
苏晓急忙收回手来,扭头问小六,“你唬我,祝维摩刚才也碰了的,没见他中毒。”
“这毒就是他下的,不然你以为那女的为什么急匆匆的跑了,连这样的宝贝也不要了?”小六从袖间抽出一个青色瓷瓶,拉开塞子,将里面的药粉倒在长匣上,又抽了苏晓别在腰间的丝帕,轻轻的擦过,“近来宫里下令绞杀银月,他们刚收敛了些,又出来了一个叫晓的组织,最擅用毒和暗杀。前些日子吏部尚书周鼎兴就遭了毒手,昨日是户部的侍郎孟常贵。”
苏晓看小六用帕子擦过的地方,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你这是在验毒?”
“玑矾遇了当门子,就会变成这种颜色,杀了那两个官员的正是玑矾。”小六就着丝帕打开长匣,取出里面的长萧给苏晓,“这箫是干净的,你拿着吧。”
苏晓接过那长箫,果然是极好的玉雕琢而成,色泽莹润,饱满亮洁不说,这玉经由人体触碰,温度竟然可以长久不退。苏晓摸了摸箫上的气孔,还是温热的,这是祝维摩的体温,苏晓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转移话题,“你是说,祝维摩是那个什么晓组织的人?”
“多半是的。”
“我的个天,祝维摩这个人也太可怕了,竟然加入这种奇怪的组织。他在这长匣子上面下毒,是想害刚才那个女的吗?”苏晓把长萧插在腰间的束带里,别到了身后去。
小六摇摇头,“那女的还要替他办事,留着她的命还有用。他下毒,兴许是冲着咱们来的。”
苏晓有些懵,不敢相信小六的话,“我跟他无冤无仇……难不成是因为爹爹奏了他哥哥一本,他要报仇?”
小六一时也想不透,幼时他是极崇拜祝维摩的,到底相信他不是这样浅薄的人,而且祝维摩要是真心下毒,必不会让他看出来,但刚才他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或许是我们多心了,这件事先不要跟小四小五和莲心提起,等我查清楚再说不迟。”
苏晓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小六见气氛有些凝重,就打趣苏晓,“怎么,这么不高兴?也是,知道心尖上的人对自己下毒,想来郁闷也是有的。”
苏晓抡圆了拳头,要去揍小六,小六见势就往船舱外面溜。苏晓劈天盖地的追出去,两个人在船甲上蹿来跳去,小六身子轻得像羽毛,苏晓怎么也抓不到,还让他逗得团团转,只能喊着要扒了他的皮,过过嘴瘾罢了。
河岸边,木轮车上白衣如雪的少年,淡淡平视江面船上嬉戏追逐的苏晓,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身边黑衣长发的近卫,沉声问,“主子,江面风大,回吧。”
祝维摩低头看了看静置在双腿上的琴,江风习习,竟吹得琴弦嘤嗡作响,他将白玉般的长指轻抚过琴弦,细如银丝的弦身将指腹勒出深印,“好戏上演,且看一出再回。”
苏晓和小六刚回到他们的小船上去,就见小四小五和莲心都围在船头,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热闹。苏晓也凑到船头去,莲心拉住她的手,“小姐,下次可别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别人的地方,你瞧,前面的船就出事了。”
苏晓顺着莲心看向的方向看过去,离他们的船不远处,正有一艘大号的官船停在江心,那规格,应该是正五品以上的大官用的官船。船上伺候的婢女小厮乱糟糟的跑来跑去,个个都紧张兮兮,低着头埋着脸,好像是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苏晓问旁边的小四,“那船是怎么了?”
小四看了苏晓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过去跟后面的小六说悄悄话去了。小五也跟着过去,三个人凑在那儿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表情凝重。
苏晓撇撇嘴,他们不多说的事她也不会多问。转过头来继续看热闹,透过大开着的船舱窗户,似乎能看到里面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穿的像是极好的丝缎,想来不是有钱人就是个做大官的。不过那人看起来很古怪,浑身像是在抽搐,很痛苦的样子,下面伺候的人来来回回,送这送那的,又是汤药又是帕子,可就不见那个人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莲心,让他们把船靠过去,我去瞧瞧那人的病。”苏晓随身带着治病的银针,远了看不出是什么病,倒有几分像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