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城里最好的铁匠铺很熟的,要不要去定做一根夫人专属的打夫棒?”他笑,凑到她耳边去,小声说,“说好,只准打我一个人。”
“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
“廉耻?是什么?夫人有吗?借我瞧瞧可好?”他一边说,一边装作在苏晓身上找起“廉耻”来,故意挠她痒痒,弄得她咯咯直笑。
她笑了,他的眉目间也就放松下来,笑意也深了些。有一瞬间,那双琥珀眸子里的笑很真很真,和他从前挂在脸上那种笑完全不同,她看到了,看得很真切,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异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心,这真心,竟然是因为她,到叫她有点慌张。
他似乎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深意,他的眼底也暖了起来,又把她的头按在他肩上,“回府还有一段路,夫人先睡一会儿吧。”
“我又不累。”苏晓把头扭起来,侧脸看他,眨眨眼睛。
他伸出指头来,在她的眼睛下面划了一下,“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下去了,还说不累。”
她抓住他的手指头,“要你管我!”
他呵呵的笑,“要我管你吗?夫人放心,我一定管好你的。”
“你!你听不懂人话吗?”苏晓被他气得,竟然把刚才烦心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跟他斗嘴了。
他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要和她闹的,反手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暖着,垂眸看着她,“哦,是没大听懂,夫人说的是人话吗?”
“暮!雪!”
“我在。夫人请吩咐!”他又和她绕圈子,仍是笑着,看她气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苏晓真是拿这个油嘴滑舌的死妖精没有办法了,她干脆就不说话了,仰头靠在他肩上,把脸侧向一边去,看向车窗外。
她不惹他,他反倒又来惹她,把脸凑到她面前去,各种卖萌。各种无辜,各种妖娆,“夫人。我肚子痛,你能给我揉一揉么。”
苏晓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他就干脆捉起她的手来,往小腹上按。隔着这么多层衣服,苏晓的手心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腹上整齐的六块肌肉。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把手抽回来,翻了个白眼,“不要理我。”
“脸红什么,是因为你夫君我身材太好了吧?哈哈。原来夫人也是有色心的。”他故意意味深长的审视她,叫她的脸越发的红起来。
苏晓又尴尬又郁闷,一拳凑在他身上。他也不动,挨了她一粉拳,握住她的拳头,对她嘿嘿的笑,“别气别气。生气了要长皱纹的。”
“我问你,你在龟兹好好做你的御医。干嘛跑到这里来搅得我鸡犬不宁的?”她把拳头从他手心抽回来,斜睨着他,气愤愤的说。
他上下拂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呵呵的笑,“我这样的花容月貌,想去哪里就去,想留哪里就留,这还需要问么……我的傻夫人。”
“自恋狂!王子病!神经!”苏晓懒得理他,抽了嘴角,憋了一肚子的火,巴不得苏府快点到。咦,不对呀,她回苏府,他这是去哪儿?
她偏头,皱着眉头,眯起眼睛,鼓起腮帮子问他,“喂,你,不会要跟我回府吧?”
“不不,成亲之前,我还是避避嫌的好。或者……你想我的话,晚上我偷偷来你房里陪你,好不好?”他说的还一本正经,好像真的要来的样子。
苏晓急忙摆手,马车眼看也快到苏府了,她想到一个事儿,就顺便问他,“对了,你既然是龟兹大名鼎鼎的名医,那你知不知道龟兹有一本古医书,叫什么叽里咕噜的。”
暮雪听她提起这个,眼底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脸上却仍是笑着,“夫人说的是《秋离古》吧?”
苏晓的眼底一下子亮起来,巴巴的望着他不住的点头,“唔唔,就是这个名字!”
暮雪见她期待的样子,忽然很诡异的笑了起来,挑眉说,“我不但听说过,而且……你要是肯娶我,我就把这书当做陪嫁的宝贝送你,怎么样?”
“我娶你!一言为定!”苏晓点头,她一心想着那本书,他就是开出再难的条件,她也是要答应的,那书里要是能有治祝维摩心疾的办法,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赌一把的。
“好,那王爷那边,你负责去说。”他朝她眨眨眼睛。
苏晓连连摆手,“不去不去,不想见李胤,你就去跟他说,如果不同意你做夫侍,我就不嫁他。”
暮雪爽快的点头,“就等夫人这句话了,那夫人回府好好休息,不要太想我。”
“我想你的嫁妆,什么时候给我?”
“嗯?这个么……呵呵,成亲那天我再告诉你。”
说话着就已经到苏府门口了,暮雪推着苏晓下马车,她缠着他要问到底什么时候给她书,他就抱着她跳下车去,把她放在苏府门口,又转过去跳上马车,在车上对她做了一个飞吻,进了马车向皇宫去了。
苏晓愣在门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盼到一点希望了,这一次,如果真的可以祝找到方法治好维摩的心疾,就算真的是什么歪门邪术,她也不在乎。要是……要是师祖师父知道了,把她逐出师门,她也认了,只要他真的能好起来,什么都值得。
一路想着这些,慢悠悠的回到院子里,刚进院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喊她,“晓晓。”
苏晓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小六站在石凳子那里,满身的风尘,倦容疲惫,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下巴还长起来了青色的短胡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像是垮了一样的。
他都这样了,却还在对她笑,连笑容都是那么的辛苦和疲倦。苏晓心疼死了,赶紧迎上去,紧张的问他,“怎么弄成这样,受伤了吗?”
她一面问,一面在他身上检查,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苏晓低头就看到他的拳背上还有血迹,而且是刚结痂不久的,再偏头看那边石桌子旁,有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地上已经染红了一小片,她皱起眉头,骂他,“笨蛋,你的拳头还能硬过石头?莲心呢,让她给你包扎一下,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创伤药膏。”
“莲心不在,院子里的人都让我支开了。”他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有些激动。就苏晓对小六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情绪会起伏很大的人,她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不对劲儿了。
“那你的伤口……”
他忽然伸手,两只手抓紧她的手臂,“不用了!这不算什么。”
“小六……你怎么了?”她仰起头来看着他,被他握住的手臂,好疼。
他意识到手上的力度有些大,才又放松了些,别开脸去,“没什么,只是……”
苏晓好像大概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了,他话没有说完,她接着下去说,“只是你气我和李胤的事儿?你信不过我,还真的以为我和李胤做出那种事来?”
他重新看向她,眼底既疲惫又空洞,声线清冷,“不是。”
“那是什么?”她问他,以前她觉得她了解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喜好,他们的憎恶,但是到现在,她忽然发现她什么都不明白了,就连小六也让她搞不懂了。
小六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瓶子递给苏晓,看那瓶子第一眼的时候苏晓就有些吃惊,她接过那瓶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好久,放到鼻下一闻,一股清秀的竹香淡淡散出来。这瓶子是墨竹做的,器形与那晚在银月,她在祝维摩的药柜上见到的那些毒药的瓶子一模一样,而且这瓶子是黑色,也就是说,是最高等级的毒。
她拉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药味飘散出来,夹在竹香中,送到鼻下。她立刻就分辨出那是凤栾的味道,也就是大哥中的那支箭,箭头上淬的毒。
苏晓的心立刻石化了,沉沉的往下落,她抬头问小六,“这瓶子是哪里来的?”
小六垂眸,慢慢的说,“我和五哥在大公子马车落崖的地点,方圆三百里都仔细的寻查过,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了这个瓶子,山洞里还留了些黑衣和弓箭,还有淬毒的案板和工具,想来害死大公子的黑衣人是已经知道了大公子的必经之路,在那里埋伏了好几日的。”
苏晓点头,“小五呢?怎么没见他?”
小六有些无奈,神色空洞,还略微有些恍惚,“我和他分头行动,六天后我找到了这个瓶子后就给他发了碰头的信号,但他一直没来,我等了三天,他还是没有出现,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找了他十几天……起初还能发现他留下的痕迹,后来……”
他说着说着,身子晃了一下,苏晓好怕他会倒下来,急忙上去扶住他,把他拉进她的房间里,按他在她的床上,指了指床头,“躺下。”
他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她,眸底满是破碎的黯哑,又有些空,叫人看了心疼。苏晓火了,“我是你的主子,我命令你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