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平见齐岳进了后院,才转过身看着一旁的老楠说,“自从二当家的病了,大当家总是阴沉着脸,如今好了,怎么还是冷冰冰的。”
老楠气愤的说,“心病,难治啊。”
老楠忽而回眼又问他,“你见过龙承皇吧,杀人恶魔,长的丑吧吧的,除了功夫好些,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优点,二当家怎么就偏偏喜欢他呢?”
恰巧蚊子远远的过来,看着二人抱怨的样子,看着锅里问道,“给二当家熬的冰糖雪梨粥呢!做好没有?太阳落山了,需要喝了,耽误了时辰,对身体康复是有影响的。”
风不平看着叉着腰的蚊子,似乎极其惧怕,连忙道,“早做好了,二当家每日都要喝各种不同的营养粥,今天银耳粥,明天海参粥,真不知道,刘大夫什么时候偷偷将药膳本领都教给你了,你可真是不简单啊。”
蚊子无聊道,“你不要在那穷抱怨,我也是一路上跟着学来的,你可不要不服气,同一个师父调教出来的,有人已经能起死回生,有人,却只能在这里烧火做饭!我天资聪颖,你是比不了的!”
风不平气愤的道,“刘大夫就是偏心,肯定一早看出你是女子,才将这些医术传授给你!”
老楠郁闷道,“蚊子,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女的,害得我的屁股都被你看去了!”
蚊子脸一红,怒道,“谁愿意看你的屁股了!还不是因为那个袁二——”
刚说到“袁二”两字,蚊子便赶紧“呸呸”了两声,掐着自己的脸蛋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提那个晦气的人!对了,把大家都喊出来吧,这羚羊也烤得差不多了,老楠,把那些好酒都拿出来,我一会儿就服侍二当家的过去前面厢房跟大家见面。”
老楠立刻起身恭敬道,“是啊,若不是二当家不计前嫌,咱们这些曾经对她不敬的兄弟恐怕早便饿死在这了,若不是二当家巾帼英雄,也不会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大当家的,袁二那个狗贼!”
风不平笑道,“今晚起,我要竭力熟读兵法,哪怕以后只能帮二当家一点一滴也是弥补了我过去对她的不敬。”
几人点头,脸上挂着一丝对沄淰的愧疚。
蚊子走进沄淰的房间,轻轻唤道,“二当家——”
由于沄淰自小练武,身体底子好,半月,已经能够下地行走,此时的她正在屋子里摆弄着窗台上的梅花。
蚊子浅笑说,“今天是上元节,前院有好酒好肉,不过二当家不能喝酒,得先把这冰糖雪梨粥喝下,滋阴润喉,对姑娘身体的恢复很有好处。”
沄淰笑盈盈的喝下冰糖雪梨粥,放下瓷碗的时候不禁随口问了句,“蚊子,窗台上的梅花已经枯萎了,帮我去换些新的来吧。”
蚊子一怔,心下一紧,打量着沄淰安静的表情,支支吾吾道,“哦,好的姑娘,天已黑了,明天我就去摘几只饱满的梅花来。”
沄淰点点头,问道,“之前,我也和刘大夫在房前屋后兜兜转转,却从没留意过附近有梅树,蚊子,你这几枝梅不会从深山老林中带回来的吧,如果是那样,就不要去了。”
蚊子陪笑着,端起瓷碗的手略略有一丝抖动,却毫无遗漏的被沄淰捕捉到。
“替我梳洗吧。”
沄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猿意马的蚊子道,“刚才,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前院提起袁二。”
蚊子顿时不高兴的说,“二当家还是别提他了,以前,他也是陪着将军出生入死的,在马三的鼓动下,竟然敢对大当家动手!”
沄淰看着镜子中美丽如初的自己摆摆手说,“可以了,你的手很巧,能把头发梳得这么美丽!”
蚊子羞涩的笑笑,“二当家的夸赞了。”
蚊子搀扶着沄淰往前院走的时候,院子里刮过一阵阴风,刺得人骨头似乎都疼,沄淰心下合计,这里不是长久居住之所,得赶紧让士卒们住进马三的寨子才好,那里的房子冬暖夏凉,房前屋后土地肥沃,关键是周围还有碉楼,如果发动大家修建一座坚固的城墙,那么,所有人便是安全了。
前院,早已经是一片热闹,三四百兄弟都齐聚在一个八九间被打通的厢房里,地中央的三口大锅里正炖着上好的羚羊汤,里面还放着麻椒、胡萝卜等物,众人看着锅里,皆双眼冒光。
旁边,老楠正烧着一头羚羊,羚羊已经被烤出古铜色,外焦里嫩,香气频频袭来,令人垂涎欲滴。
齐岳坐在暖炕上,手里拎着一坛酒,见沄淰进来,面色十分难看,低声道,“沄淰,你来了。”
沄淰浅笑,“远远就闻见这里最香,风不平,你的手艺进步了不少!”
旁边的贾六嬉笑着道,“二当家,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咱们寨子多了三匹小马,一匹枣红小马名叫黛玉,一匹白马叫白龙,还有一匹黑马叫雷霆。”
沄淰捂嘴一笑,斜眼打量问,“谁啊,起的名字竟然文绉绉的。”
贾六默默后脑勺,“袁二。”
“草!贾六你是不是想找死!”老楠甩着大眼袋骂道!
风不平也骂道,“贾六,你这个二货胡乱说什么呢!外面喂马去!”
沄淰浅笑,“老楠,风不平,不要这样!袁二也是有苦衷的!袁二自十五岁入伍,兢兢业业十二年,为陈国驰骋沙场、奋勇杀敌,在大当家左右,也从未做过坏事,对待兄弟,也是肝胆相照,这次,不过是受了马三的威胁!若你们真看得起我,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老楠和风不平红着脸不语,沄淰便又接着说,“我总归不是汉人,也不能永远待在寨子里,所以,总要有一个细心的人为大当家的分忧,这个人,就是袁二,如果,大家发现袁二还包藏祸心,那时,你们把他千刀万剐,我都不管!所以,从这一刻起,我只是沄淰,不再是你们的二当家了。”
“不管二当家在哪,是何族人,反正我老楠是打算一辈子跟着二当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也是!”风不平和贾六异口同声。
屋内的三四百个兄弟皆异口同声的说,“我也是——”
齐岳此刻也站在地中央,一脸凝重的开口道,“沄淰,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沄淰听得失神,恍然间忽而一笑,“都别看我,我也不好吃,大家还是看着锅中翻滚的美味吧,这么肥的羚羊,老楠!你武功肯定增进了不少,但是,我得警告你,等两个月后,我体力恢复了,咱们可要继续比武,我肯定不徇私情。”
沄淰转眼笑着坐到了暖炕上,又拽着齐岳一同坐下,和颜悦色的对众人说,“从未想过,半年来,你们在这里忍饥挨饿,还要等我们回来。你们是我遇见过的最忠诚的朋友!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重情重义的!所以,今天,我们就痛快的喝个够!谁要是扭扭捏捏,装模作样,别说我把你们的屁股打裂了!”
“哈哈哈——”老楠爽朗的笑,“是,二当家的——沄淰姑娘的功夫可厉害着了,我老楠的屁股上次都被打开了花,大家今天一定要陪姑娘好好喝上几坛!”
“姑娘——”蚊子在旁边摇头提醒道,“刘大夫说,久病不易喝酒——”
沄淰手一挥,笑说,“我的身体,我知道,风不平,拉蚊子下去喝酒,贾六,你数着,少喝一杯,就打到她屁股开花。”
蚊子脸一红,跺着脚假装生气道,“姑娘,你欺负人。”
沄淰缓缓给自己和齐岳斟满酒,忽而,两眼一亮,双手一翻,小嘴一咧,狠狠将酒坛抛向头顶,酒坛瞬间翻了几个个儿。再一笑,右手轻轻一个响板,酒坛便“轰”得碎了。
众人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漫天明亮的酒珠,犹如一道珍珠做成的雨帘,晶莹剔透,明亮耀眼,又如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奇丽唯美,蔚为壮观,隔在自己和齐岳的中间。
老楠拍手赞道,“姑娘,好身手!”
甘美的酒香如一缕仙气,袅袅间,满屋馥郁,轻盈入鼻。
“不知大当家如今酒量如何?”沄淰莞尔问道。
齐岳一笑,拔出利剑,沄淰亦笑,红玉宝剑便亦果断出鞘。
二人脚下举步生风,健步如飞,空中,刀光剑影,快若闪电。
酒香中,沄淰颜如渥丹,玉体迎风,一颦一笑,皆成了齐岳贪恋成痴的理由。
沄淰笑道,还记得以前那首诗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齐岳的眼中划过一道伤,以前自己喝的酣畅之时,口头吟诵的都是那首诗。她那时不懂诗词,如今,居然,也学会了。
齐岳的心隐隐作痛,他眼神深邃似海,沄淰,如我现在爱你,不知是否来得及?
“难道你忘记啦?”沄淰拧眉继续追问。
望着沄淰期待的眼神,齐岳终于开口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瞬间,双剑灵动,似心有灵犀一般,空中所有的酒滴随着二人的内力吸引,似两湾龙眼泉水,潺潺而下。
二人一手撑地,一手持剑,那些酒滴便顺着明亮的剑尖,流入二人口中。
何等惬意!何等畅快!何等霸气!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别说剑尖走势未看明白,就连这喝酒豪放的气势也是头回得见,一个个光呆立在那里,痴痴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