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大汗淋漓跑出去的时候手里还紧攥着那方绢帕,大山里一天的劳苦奔波虽然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可是,如今听到沄淰跳潭的消息,他的头瞬间便爆炸了!
什么低三下四!什么猪狗不如!一切都已变得不重要!他无比愤恨自己为什么要惹沄儿生气!他狠狠的责备着自己,恨不得用刀子捅上自己几刀!
天晓得此刻的他多想抱着她的沄儿再也不要跟她分开,哪怕是她像个刺猬一样,每时每刻狠狠的扎着自己!自己也不愿再跟她分开!
“沄儿——沄儿——”
他拨弄开厚厚的人群朝潭水中大喊着,只见潭水中央咕咚咕咚冒泡便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不管身上的疲惫,不管双手的伤痕,不管她屡屡对自己人格的践踏和讥讽!他的双眼红的可怕!脑海中全是她的笑!谁让自己从第一眼见她便已无法自拔!这该死的情窦初开!
他如空中盘旋的猎鹰一般,瞬间深深的扎进还带着温度的水中,黑暗的水中,他极力搜寻,尽管自己已经快着急的窒息了,却还是坚决的往潭底最深处沉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忽而,一双有力的手狠狠的抓住他的手臂!隋安的心一暖,绝望悲痛中忽而见到了希望,他狠狠的抱着她娇弱的身躯快速的往水面游去!
“看!快看!救上来了!”王婶子在潭边呼喊着,“都看着干什么,快上去帮忙!”
筋疲力尽的隋安此刻的脸色已经变成煞白,他从潭里抱着怀中的女子缓缓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四肢无力,不堪承受重物的他狠狠的跪在地上,双膝两股刺痛瞬间爬遍全身,可是,他的手却还牢牢抓住女子,不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他低着头,双眼朦胧的看着自己怀中女子异常的样子,不禁瞠目!什么!居然不是沄儿!
这时候就听见几个婆子七嘴八舌道,“小猫儿,怎么是小猫儿!快抱回去!”
隋安看着众人将小猫儿七手八脚抱回去的时候,双唇无力颤抖着喃喃道,“幸好不是你。”
人群散去,他缓缓的起身,回身望着铺满星辉的潭面,忽而狠狠的吐出一口血,他狠狠的捶着自己的大腿愤恨道,“刘生!我哪点儿不如你!不过是被你捷足先登而已!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活着,我一定可以比过你!而不是现在这样!我——”
“他从不发火,就算生气,说话也比你斯文多了,仅仅这一点,你就远远比不上!发火就发火,还要钻到水里,怎么样,解火了没有?”
隋安的心头一喜,回头看着月光下一席月白衣衫的女子在黑夜中冲他盈盈一笑,他的心便立刻化为绕指柔。
他拉着长脸,装腔作势的道,“不是走吗?不是不愿再回来吗?”
沄淰双臂交叉的抱在胸前,抬头无聊的看着浩繁的星空,唉声叹气的说,“是啊,刚拔脚离开,便听见这寂静的夜里有人声嘶力竭的喊本尊的名字!我想,你我朋友一场,就算离别,也该正正经经道个别,所以,就回来听你说完!就算选择离开,也不要选择带着遗憾离开!因为,有时原以为短暂的分开,到头来却可能是天地永隔。”
她脸色憔悴的望向天空,指着月亮的方向说,“就好比住在那里的他和站在这里的我。”
隋安的脸色一暗,“只为了听道别的话?”
“当然!”她淡淡一笑。
隋安紧紧的咬着牙关,眼神中闪着痛,他狠狠的攥住手中的绢帕,一字一句义正词严的问,“上面的字,是不是我的名字。”
沄淰破涕为笑,“怎么可能是你的名字,可能你不知道,我是大陈国的温安公主,那个‘安’字是我自己的名字!”
“你狡辩!!!”
“你可还有别的话说?”沄淰笑嘻嘻的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既然你想走,我送你。”他闷头就往前走。
“不用!”
“你要回他身边?!”
“不然呢?”
“他能给你的幸福我也可以,他能给你的天下我也可以!”
“我还不知道你如此的英勇好斗!可是,他还给了一个我们的孩子!你在这里鞍前马后无非就是为了报答沄儿曾经的救命之恩!但是可能你还不知道,我那时候才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救我的五姐!我是想躲过每天缠着我的龙绍焱去看我朝思暮想的男人齐岳!你和天雪在那个故事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如果是,也算是个小小的例外!!!”
“够了!”隋安忽而大怒,他迷惑不解的质问道,“沄儿,凭我对你的认识与了解,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如此凌厉,如此干脆的将人伤害!从头到脚不留一丝余地!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就因为我错说的那一句话!好!我收回!那不是我的肺腑之言,而我的肺腑之言是——”
“你不用说了!天雪虽然不喜欢你,但是,蚊子也不错,骁勇善战,活泼开朗,配你绰绰有余!”
“我在和你说我们!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我听得一清二楚,你是为了报恩!刚才我都解释清楚了,你陪着我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还清了,现在,你我互不相欠了,你可以不用在待在我的身边了,而我身边唯一可以有的男人必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至尊!”
隋安的脸色已如这夜色一般墨黑,“说到底,你还是要走,呵呵——”他苦笑着,忽而抬眼道,“你走吧,我不会让小猫儿被送出去的。”他步履维艰的往回走,嘴角一抹苦涩融入进这个仲夏的夜,刚走了几步,忽而又一大口血倾喷而出!他便带着心头的痛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朦胧中,隋安似乎看见一个女子在篝火旁添加着柴火,篝火映红了她的脸颊,她宁静淡然的眼神就那么看着自己。
“沄儿——”他的喉间干涩,发出的声音已不如从前那般美妙。
“怎么了?”沄儿忽而变了一张脸,挑眉问。
“我想喝水。”
沄淰无奈的嘟囔着,“不是说武功很厉害吗?受了一点伤就吐血晕倒!等你好了我就走!”
沄淰拿起一片叶子去上流的温泉源头接了些水,又将隋安扶在自己身旁,一副不情不愿道,“喝吧,喝够了就躺回去,男女授受不亲。”
隋安忍着心头的剧痛,勉强喝了一口,又觉得胸口无比刺痛,只说,“好了,你走吧,天亮了,我自己回去。”
沄儿淡淡的望着满脸惨白的隋安道,“好好保重!希望再见。”
隋安狠狠的抓住沄淰的手,恳求一般的问道,“我只是单纯的爱你,这样,也有错吗?”
这时,就听见二狗子漫山遍野喊道,“隋公子,你在哪里?夫人?你在哪里?快回来救救我姐姐吧。”
沄淰才回眼问道,“小猫儿怎么了?”
“小猫溺水了,刚才我以为是你,所以,才跳下去救她。”
“人命关天你怎么不早说!快回去!”
隋安看着沄淰张口便骂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难受,看着她马不停蹄的往张夫子家中跑去的样子,却又克制着心头的无奈带着几分高兴的说,“这样也好,至少,还可以和你多待一晚。”
沄淰为小猫儿诊完脉已是接近子时,小猫儿并无大碍,只是短暂窒息导致的体力不支,只要多滋补多休息,几日便可下床走路,并没有性命之忧。
沄淰看着满脸难色的张夫子安慰着说,“夫子,女儿家的命才最重要,如果是她真正喜欢的人,不如就从了她吧。”
张夫子却老泪纵横的说,“就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竟然连爹都不要了!这样的女儿,真是不孝!”
沄淰淡淡的低头看着小猫儿单纯的脸蛋,她这个年纪,纯净无比,哪能看到世间那么多的污秽之物?
她缓缓转身看着厢房外面的隋安,不禁眉头一皱道,“你怎么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不怕伤风么!快进屋去!”
隋安低着头,看着站在眼前的沄淰道,“我以为你讨厌我,便不敢进去。”
沄淰的眼中一酸,双鼻喷着怒气,大呼小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她拔腿便往屋里走,见后面没有动静,又厉声喝道,“快点进来!”
隋安灰溜溜的跟在他后面,谁能想到,曾经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如今是这么一番灰头土脸!
“把湿衣服脱了!”沄淰挑眉命令着!
“可是——”
“快点儿!”
“我不冷!再说你刚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隋安继续狡辩!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沄淰却执拗的似要哭出来,接着骂道,“亲都亲了,还怕我看吗?”
隋安顿时气得冒火,怒道,“我是为你好!”
“谢谢!用不着!脱掉!”她的声音更加的野蛮了!比刘雪心还野蛮!
“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隋安哭笑不得的说!
“现在知道也不晚!你别小瞧我,无论如何,我总是见过两个男人赤露的身体的人!”
“你——”他恨她这么说!她为什么用这样的话逼迫自己,自己简直是要发疯了!胸头的痛再次蔓延开来!他狠狠的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衣服。
“继续!把湿透的衣服都脱掉!”沄淰继续步步紧逼道。
这时,就见二狗子探出小脑袋道,“隋公子,你快脱吧,我关门,不看你!不然,你会伤风的!流着鼻涕的样子很难看的。”
隋安怒目看回去,不料,二狗子已经紧紧的关着门消失无踪。
脱脱脱!隋安怒气中烧的脑海中只有这三个字!
他忽而一把甩开自己的衣服,只剩下一只裤子还粘在身上,微微的,似乎能够看见一些凸出有致的地方。
沄淰愤怒的脸却忽而一红,他的肩膀宽广健硕,心头还有两道剑口的伤疤,浑身白皙如天山的雪……
“我脱了!你看个够吧!”隋安气愤的说!
沄淰只觉得浑身火辣,瞬间没了牙尖嘴利,只不声不响低着头走向榻边拿起被子拥在他的胸前。
她将被子围在他的身上,又隔着被子牢牢的抱住他,那么一瞬间,本已愤怒的他却忽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温暖的小手摩挲着他的手腕,为他诊了一下脉,又仰头抱着他说,“如果你知道掉进潭里的人不是我,还是会救她吗?”
隋安喉结抖动,眼前这个女子最近为什么总是那么的莫名其妙,便疑惑不解的问,“沄儿,你最近好奇怪,你是怎么了——”
“我就问你,如果你知道那不是我,还会不会救——”
“会!”他的眼神坚定无比,“可是,如果是别人,我只是为了单纯的救她,如果是沄儿,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想占有她,我无法再次失去沄儿!”
“那你坦白的告诉我,上次失去我是什么时候——”沄淰满脸委屈的问他。
隋安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刚想开口,沄儿便道,“不准骗我!我要听你说真心话!”
隋安低头,一字一句的说,“是在你破荒村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偷偷去看过你,但凡窗台上摆着梅花的时候,就是我去看过你的时候。”
沄淰忽而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痛哭不止道。
“对不起,我不该爱你!”隋安淡淡的说,“如果你不愿意看见我,那还是我离开吧,反正,我也无牵无挂惯了。”
“呜呜——我就是一个被人千夫所指的荡妇——不配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要你被世人耻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