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生死两难(1 / 1)

“叶清鸿。”

她的音色清冷而干脆。

恰如她的剑,干脆俐落,绝无拖泥带水。

卫希颜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苍白,却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苍白,而是苍劲的、韧白的苍白——就仿佛一块深青色的磨刀石,磨得越久,越砺出坚和韧,越砺出灰白的苍劲。

几乎可以肯定,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日夜,单调地、毫无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拔剑、出剑……拔剑、出剑……这两个简单枯燥的动作……直到铁杵成针,磨石白透!

***

苍白的左手紧而有力地握住剑鞘,斜斜垂于腰侧两寸,剑锷顶角几与丹田悬落成垂线——这个角度,她的右手能最快地拨剑、出剑!

卫希颜眯了眯眸子,忽然招手凌空折入一段柳枝,身形掠后三尺,唇角绽出微笑,那笑意冷如寒池冰水,声音却似春风拂柳,柔柔道出杀伐之气。

“叶清鸿,你受伤不轻。与其死在雷动手中,倒不如……死在我手!”

那淡如寒烟的女子忽尔一笑,如雪清的剑锋绽放霜华。

“请指教!”

她语声干脆,出剑更干脆。雪亮剑光倏如孤鸿掠波,将月色刺得凄清。

卫希颜笑声清扬开去,柳枝斜飞,出剑。

惊亮耀空的一剑陡然划破寒夜的黑幕,如一束冲天而起的光柱,直破云霄。

***

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两道亮眼夺目的剑气交错而过。

剑光倏然消失,寒清朦胧的月色却似乎被那道冲天而起的剑光染出七分亮白,清晰的映出那女子苍白的颜容。

淡如烟的身影立于拂风柳丝下,似乎更显纤柔弱质,她的双足却依然坚稳,伫立如石。

她抬手,长剑慢慢还回鞘内。

此时,她的腰腹处方喷出一道血线。足见卫希颜方才那一剑之快!快到血都来不及喷出。

鲜血喷出,转眼如细雨般洒落在春寒泥地上,点点溅红。

她腰间已被鲜血浸出大片大片的血红,显见卫希颜那一剑入得极深。

她握鞘的左手依然坚定,面上未露半分痛色,淡烟色的眸子却耀闪着炽热的光芒,就仿佛狂烈的剑客突然见到了天地间至为精彩的一剑。

“好!”

她似是满足地叹息一声,冷漠脸庞忽然绽出无边风华。眸子一阖,直直倒下。

紧握剑鞘的左手,依然苍白有力。

*********

临安郊野。

那道刺亮剑光冲天而起的刹那,夜风中突然溢出一道浅浅叹息。

寒月下,那人衣红如血、漆眉如刀。

须臾,雄伟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

那一刹,名可秀刚刚走出枫阁的书斋。

夜空下陡然一道刺亮冲天而起。

她凝目剑起方向,不由诧然扬眉。

“铁大!”她低喝一声。

“宗主!”铁衣十二卫之首,铁子的身影从暗处闪出。

“你去国师府看看,出了什么事?”

名可秀转身走回书阁。

“是!”

铁子身影转瞬消失在廊外。

*********

国师府前宅。

清扬的笑声突然划破夜空,内外皆闻。

正在书阁热议东京攻略的倪朴三人惊诧抬头——那似乎,是卫师的声音?

三人对望一眼,起身疾步走出屋外。

书阁外的廊芜下,一青衣小厮垂手肃立于数丈外的廊柱边,见三位新官人惊疑步出,赶紧上前打了个喏,微笑道:“请三位官人勿惊,许是有宵小入府,‘不小心’撞上了国师大人。”

那“不小心”三字让倪朴等几乎失笑,又观这小厮神态镇定,似乎丝毫未被笑声惊扰,三人惊疑的心思不由安定下来。想想也是,哪有人敢闯国师府?即使有胆大包天的贼子闯入,可不正如飞蛾投火—自投罗网?

秦梦微笑着欠身做了个“请回”的手势,面上神情却依然恭谨,既不倨傲也不卑下。

倪朴等均暗忖:这国师府连个寻常小厮都这般镇定自如、不卑不亢,所谓观仆知主,果然如是!

***

三人重回书阁,未得片刻,便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持续方才的热烈探讨。

过了一阵,国师府总管云贺叩门进入。

“三位官人!刚刚有刺客入府行刺,已被国师击毙。国师揣测或还有同党潜藏在府外城中,为策三位官人安全,请今夜暂歇在国师府,待明晨再回。”

倪朴三人听得“有人行刺”时不由惊怒起身,待听到刺客击毙方安下心去。欧阳澈性急,问道:“什么人敢行刺?卫师安否?”

“请三位官人放心,国师安然无恙!”

三人吐出口气。倪朴沉声道:“刺客大胆!”龚楫知他意,补充问话:“云总管,不知那胆大包天的刺客为何人?”

云贺面色凝重,“那刺客正是雷夜雪!”

三人闻声惊震,均现骇然。

*********

半刻钟后,这位国师府总管又匆匆出现在府内后宅,国师起居的庭院。

卫希颜清淡声音从屋内传出:“云贺,雷夜雪行刺虽毙,恐还有雪阴教宵小隐在暗中,你吩咐下去,让府丁加强巡逻!”

“是!”

“另外,山庄若来人,你让他回庄告诉云瑞,我今晚歇在国师府。”

“是!”

云贺暗暗纳罕,这是国师第一次歇在国师府,难道是为了府中的安全?

他心中虽有揣测,却秉承凤凰山庄的庄训——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句,恭声应喏后疾步退出。

是夜,国师府守卫森严,极具肃杀之气!

*********

月色清淡,透过窗棂照在榻上女子苍白眉间,如浮在寒池上方的一重烟气,似乎随时可被冷风吹散开去。

卫希颜立在榻边,笑容似有些,诡秘。

惊鸿入府时已受重伤,但雷动那一击却未能致命。

雷动对她绝无留手可能,惊鸿应是以心智躲过他致命一击,并避开雷动追杀,遁入国师府。

——这女子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孤注一掷,赌卫希颜的心思。

卫希颜确实犯了踌躇,但那一刻,她却不得不出手——雷动的谋算竟还有后招。她救惊鸿,便落入了雷动的縠(hù)中。

雷动击伤惊鸿的绝情斩真气十分绝妙,如巨石撞入她体内震伤她肺腑,但气劲却凝而不爆。他谋算了惊鸿的退路:要么隐入深山老林疗伤;要么行险遁进国师府。

——惊鸿如觅地疗伤,他自是追杀不舍,惊鸿能避过一时,却避不过一月。

——惊鸿如入国师府,卫轲要么出手杀她、要么摒弃前嫌救她!若是前者,自然省了雷动心力;若是后者,雷动也为此谋了后手——

惊鸿体内的绝情斩真气凝而不发,但一遇外部真气进入,便会如雷火霹雳弹般引爆,那时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挽回。以卫轲的修为自是能看出其中凶险,她若想救人成功,就必得以凤凰真气化为柔劲,将绝情斩真气包合后慢慢磨消——如此,将更耗精力十成。

雷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若能趁卫轲耗力杀了她是最好;若不能,也可趁她精力大耗时击杀伤势初愈的惊鸿!

雷动的谋算无疑老辣,不但将惊鸿的退路算无遗策,更甚而算计了卫希颜!

***

那一瞬,卫希颜心思电转。

救?还是不救?

那一瞬,卫希颜决定出手!

雷动竟然连她都算计在内,她岂能让他称心如意?

***

那一剑,惊天而起,直冲霄汉!

***

雷动算得很精,但他无论如何也没算到卫希颜的体内留有白轻衣的九重真元。

那一成真元,曾经融炼了天雷劫火。

雷动的绝情斩真气再霸道,比起萧翊的“噬凤”真气却仍然逊了一筹,那一成真元连“噬凤”都能化去,又何惧绝情斩的霸烈?

卫希颜那惊天一剑,剑气中蕴含了凤凰真元的雷火剑意!

那一剑的剑气,透过惊鸿的腰腹撞入她丹田,再顺经脉而上,压制住肺腑的绝情斩真气。

那一剑,卫希颜告诉雷动:她选择了“杀”!

***

但雷动此人老奸巨猾,必会随后查探。

后宅柳池边的血迹并不能完全取信雷动。

卫希颜悠然立于寝居庭院内,唇边凝沉一丝冷笑。

雷动此时能探得到惊鸿的气息才怪——只有死人,才毫无气息!

惊鸿若未死,必得如她与萧翊一战后遁入深山瀑底或隐入深洞,方能完全掩去气息。

但屋内卧榻上的惊鸿,在她那道九重真元的压制下,已然气息全无。

雷动或还会有怀疑,但卫希颜却悠然立于庭院赏月,全身气势似出似隐如有实质,哪有半分曾为惊鸿疗伤耗了真气的样子?

雷动不得不信!

***

她耳边闻得衣袂风响。

俄顷,铁子身影掠到院内。

“卫师!”

卫希颜悠悠笑道:“告诉你家宗主,我杀了雷夜雪!”聪明如可秀,必能领会她话中之意。

铁子眼底顿然掠过惊色,转瞬应诺一声,飞身离去。

***

暗处也有一人悄然离去。

卫希颜唇角勾笑,却未立刻入房,仍然悠立在院中赏月,极有兴致。

又过了一刻钟后,她神识中再度察得潜去复至的雷动气息。

她眼眉斜斜一挑。

早料得雷动此人疑心甚重,必会去而复返再度探查,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在院中悠悠然又立了半刻,直到确定雷动离去后再不会返回,方闪身入得房内。

*********

卫希颜走近榻边,凝视榻上苍白容色的女子。

雷动的绝情斩真气已被九重真元压制,但惊鸿自己的真气也同样被压制,无法行功自疗。卫希颜若不催动凤凰真元化去惊鸿体内的绝情斩真气,这苍白孤清的女子将看不见明晨的日出!

她和名可秀的约定是惊鸿撑过三日便救,这仅仅是第二天!但她既然出了手,便要出手到底。

只是,这救人么,不能随便救。既要救得安全(不能救出只白眼狼),还要救得有价值(不能白救)!

卫希颜眸子转动,笑得诡异。

她微微俯身,突然出手如电,抓向那女子苍白手腕。

***

苍白的手指依然有力,即使昏迷没了知觉,依然攥紧剑鞘不松。

因卫希颜的突然欺近,苍白皮肤下淡色的青筋倏然跳起,显是不习惯被人如此欺近握剑的手,生出自然的反抗!

卫希颜眯眼一笑,果然是剑客中的剑客啊!

她搭住她的腕脉,催动叶清鸿体内的凤凰真元,如春雨润物般,缓缓浸入那一团凝如实质的绝情斩真气。

***

漏壶的细沙簌簌流下。

半个时辰后,卫希颜停运真气,右手却改搭为握,掌心握住叶清鸿的左腕,真气如火烙上。

榻上女子顿然醒来,被制左腕本能抽手,却只觉如铬铁般灼烧,几疑滋滋青烟腾出。

她如笼寒烟的眉角仅浅浅动了动便复平静,孤清绝美的颜容依然冷寂如故,似乎正被烙铁灼烧的那一只手,不是她的。

这女子果然硬气!卫希颜暗赞收手,清透容色却未露半分欣赏,问话单刀直入:“叶清鸿,雷动为何杀你?”

她淡唇微动,音色仍然清冷而干脆,却回了句让卫希颜皱眉不解的话。

“先父叶临风!”

若换了名可秀在此,听得这话时,必能推测出七八分。

但卫希颜这半拉子的江湖人对中原武林的人、事并不熟稔,哪知晓叶临风是何许人物?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这苍白颜色的女子在提起她父亲时,烟笼眉间浮过的一丝淡淡挹色。

卫希颜挑唇,“叶临风很有名?”

叶清鸿抬了抬寒眸,似乎对卫希颜的“不知”微有诧色,随即清冷眉间又似浮现一抹凄嘲,转眼即消,道:“先父曾有名号,百知秀士。”

百知?卫希颜笑了笑,“你父亲很博学?”

她微微点头,“先父琴棋书画、医巫卜筮、天文地理、机关营造……几乎无所不知!”语气中隐有傲然,却又透着几分寂寥。

卫希颜心忖这般人物倒能与可秀母亲一较高下了,但可秀并未提过,岂不奇怪?

那苍白容色的女子忽然双肘一撑,直身坐起,腰腹处上了药的剑伤创口顿时崩裂。她的内伤又只被卫希颜治愈一分,这一动作虽简单,却几乎用尽她全身之力,攥住剑鞘的左手青筋更是一阵促促跳动,几疑掌纹锲入到鞘面。

卫希颜皱了皱眉,眸子扫向滑落下来的锦衾,再掠过她的腰腹,那处又浸出血色的湿意。卫希颜叹气,可惜了她的伤药啊,正想笑讽两句,却蓦地心中一震。

那女子孤直坐在榻上,青丝散落颊旁,容色苍白无血,纤纤身子映着清冷月光似透出无边萧索,又似说不清的寂寥,唯有握剑的左手依然苍劲有力,就仿佛寞寞世间唯得她的剑入眼入心。

她看了卫希颜一眼。那一眼,让卫希颜心中一寂。

她垂头,左腕抬起,横剑于身前,右手自剑鞘上一寸一寸抚过。

剑鞘已经很陈旧,应是跟随了她很久。鞘是清贵淡雅的花梨木鞘,却因为用得久了,淡雅的木纹已被磨得苍砺如古铜。左手掌常握鞘的地方,更因日复一日的练剑汗水打湿,被浸染成一片苍褐。

“这剑鞘是先父之物……”她道。

“先父生前与人比剑无数,断剑无数,唯有这剑鞘始终保得完全。”

她想起父亲病危时,家中唯一值钱的只有这花梨木精雕的剑鞘,她偷偷拿去典押换回钱买药——父亲知后却一把摔了药汤,大笑几声,又痛哭几声,沤得几口血亡去!

她不由低低吟唱:“落日楼头,断鸿声烈,孤剑折腰。英雄望断天涯路,恨膺胸,志未酬……”寂冷的音色添了一分凄清,曲中英雄落魄悲恨之意,令人闻之哀痛。

卫希颜听这孤清冷寂的女子低低唱来,清绝的颜容却漠色如故,似乎唱出这凄恨之曲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卫希颜不由暗生叹惜。

她唱完,忽尔抬头,淡笑,“这是先父所作。”

她冷漠面容对上卫希颜探究的眸子,道:“先父一生通晓百家,所痴却仅为剑道!然因心思过杂,反而无法专精剑技,一生向人挑战无数,却无一不落败,断剑受辱!”

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这叶临风也偏执得很!卫希颜心道。

“先父落魄江湖,受尽冷眼;母亲也因穷困积劳成疾,不治而去,先父引为恨事,更为愤楚……”

她突然猛咳不止,苍白面颊激起两团红潮。

她伤势仅被治愈一分,心绪波动下气息不由紊乱。卫希颜右手按上她肩,轻轻一拍,凤凰真气拂入,柔如春风,抚过叶清鸿的肺脉。

她闭了闭眸,吸口气,调匀气息,又道:“先父一生剑道无成,却教了个有为的徒弟……”

“林昆阗。”她说到这人时语气略顿,音色依然寂冷无波,抚着剑柄的右手却突然紧了紧。

卫希颜眸子微凝。林昆阗?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听过?她蓦然回想起来。

惊阙剑林昆阗——十多年前,据说剑技仅次于云家惊天一剑的绝世剑客。卫希颜在“迎娶”帝姬的新婚之夜曾与秦无伤在陈袄巷力战,事后就是被宋之意以“惊阙剑林昆阗决战焰刀神郎殷阙墟”的流言进行掩饰。

叶清鸿说的林昆阗,就是那个林昆阗?

“惊阙剑?”

叶清鸿默然。

卫希颜道:“你父亲有林昆阗这么个徒弟,也当瞑目。”

叶清鸿蓦地抿唇,清冷眸子遽然泛出冷利光芒,“林昆阗,他不配!”

“……先父为他倾尽心血,传授百战心得,他却嫌师父的百败名声丢他脸,剑道大成后竟羞于向江湖同道说出拜师于百知秀士门下!如此不义无耻之辈,岂配为我父亲之徒!”

卫希颜挑了挑眉毛,“据说林昆阗多年前失踪,莫非是你杀了他?”

“背师之人,罪诛无赦!”

她语声绝冷肃杀,眉间倏然浮现一抹痛色。

林昆阗死前的狂笑又猝然响在耳边:……打败我的是雷夜雪,惊雷堂雷夜雪,不是叶清鸿!哈哈哈……你是他女儿,不是儿子!叶临风九泉下也不得瞑目……哈哈哈……

那笑声如针般刺入她心底,一俟黑夜便悄然浮现,狠狠刺她一记,酸楚涩麻。

她始终、只是父亲的女儿!

清鸿、清鸿,焉非吾子?天绝我叶临风啊!父亲哀凄长叹。

叶清鸿右手青筋勃然跳动,不过数息,又平和下去,容色漠漠。

***

卫希颜忖思片刻,约摸把握到了叶清鸿提她父亲之意。

“你当初投效雷动,是为了杀林昆阗?”

“这是一个约定!”

叶清鸿闭眸,又睁开,“先父十年前去世。我与雷总堂定下约契,他传我武道,我为他效力十年!”

她抬起眸子,“到得正月十五,十年约契已结。”

卫希颜心想雷动当初必是看中了这女子的惊人天份,遂起了爱才用才之心,方和一孤女定下契约!

但这女子的天赋更胜雷霜、雷御,超过雷雨荼,雷动老谋深算,怎不直接收她为徒?或如雷霜般收为惊雷堂弟子?——自可禁锢这女子一生,而非十年!

“我是叶临风的女儿!不姓雷!”她道,苍白的双唇抿直如剑,“十年约满,再无雷夜雪!”

十年后,她要以叶临风的女儿身份扬名江湖,为父亲洗刷耻辱,岂可为惊雷堂弟子,一生受绊?

卫希颜弄清她与雷动的纠葛后,对这女子更是志在必得。

她忽然笑问:“你为何到国师府?难道笃定我不会杀你?”

叶清鸿却抬眸反问:“那日,为何留手?”她问的是密林那一掌。

卫希颜眸子动了动,似溢出一抹柔色。未等叶清鸿看清,她已眯起眸子,似笑非笑道:“人之际遇,自有缘法。”

“密林对你手下留情,是因当时心境;你岂可笃定我今时心境仍如当时?”

叶清鸿漠然道:“我与雷总堂约契已结,两不相欠。若要死,便死在你手,也算还了当初欠你的那一掌之情。”

“你倒是个不愿欠债的。”卫希颜笑。

叶清鸿抿唇。

她想起父亲生前穷困潦倒,屡屡被人追债追的颜面全失,郁郁长叹:清鸿,欠什么也别欠债!——人情债比起银钱,岂非是更难还的债?

***

卫希颜忽然叹了口气,袖子一展,竟施施然在榻边坐了下来。

叶清鸿后背微缩,无论作为刺客还是剑客的习惯,她都不喜与人如此接近。

卫希颜状似没看见她的动作,清眉紧蹙,似乎遇到极大难题,叹道:“叶姑娘,你的伤只愈了一分,若不继续疗伤,可能撑不过四更……但雷动留在你体内的真气非同小可,若要完全治愈,我几得耗去八成功力,方能炼融绝情斩……”

“一命,三年。”叶清鸿蓦然截断她的话,语声干脆。

卫希颜眸子微闪,看来这女子早有准备,欲以三年效命换得一命。果然,已习惯了交易么?

她笑眯眯道:“雷动指点你剑道,便换来你十年效力;我救你一条命,却只换来三年!叶姑娘,你有些厚此薄彼呀。”

叶清鸿眸色平静,音色寂冷无波,“孤鸿一只,命有何贵?”

这意思莫不是,在她心中,命不如剑?换句话说,剑道更甚于她的性命?所以当年雷动指点她剑道大成,比起今日卫希颜救她一命的恩情更重!

卫希颜笑得绚艳迷目,她忽然贴身凑近,几与叶清鸿脸脸相对,清淡蕴香的气息扑在她的唇边。

叶清鸿呼吸一滞,禁不住脊背向后一仰,顿时向榻上摔落。

纤柔的腰却被卫希颜揽住。

陌生而灼热的气息隔着衣衫透入,叶清鸿颤了下,握剑的手陡然攥紧。

卫希颜知她身为剑客的习性不喜人接近,却偏偏故意欺近她,让她心理上的那根弦绷得更紧。

人越紧张,思虑就会越乱。

她唇角勾起,邪魅一笑,“叶清鸿,我们来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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