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息的时间,在有情人的凝望里不过瞬息。
名可秀的脸庞柔如春水盈润,目光却如雕像般深刻,静静凝视着卫希颜,系着青丝链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握住卫希颜的手腕,一寸一寸地滑落,直至,两手交握。
她手腕轻抬,卫希颜随着她的力道起身。
名可秀握着她的手松开,抬起,落在她肩上。
默默地凝视,无声地流转。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放轻了。
海浪似乎也沉静了下去,只有清亮的浪花轻轻吻着船舷的水线,风声也似乎轻了,徐徐地吹着,白色的海鸟在天空盘旋着,却没有发出一声鸣叫。
名可秀按在卫希颜肩上的手掌缓缓抬起,雪白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抚在卫希颜的脸上,这一刻所有的情意似乎都凝聚在了她的指尖,以心为笔,以情化墨,缓缓描出那两道浓秀灵气的眉毛,挺秀如峰的鼻梁,丰润如玉的脸颊,丹霞作色的朱唇……仿佛要将这个人的每一寸都刻在心上,和着心跳,只要有呼吸的一日,就不会停息。
这一刻,没有人不认为:这个女子,是如此深刻的爱着卫希颜!
那种不容错辨的深情瞬间击中人的心口,让人禁不住的心颤,动容。
“希颜——”名可秀的手落回卫希颜的肩头,眸子深深地看着她。轻轻两字,悠长绵柔,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情意,让听着的人都心一颤,不由得屏住呼吸,只想听她说下去。
她说:“我心悦你。”
希颜,我心悦你,她说。
所有人都怔了,目光发直。
——这是……表白吧!是表白吧!
名可秀倾身前去,眉微敛,眸轻阖,吻上卫希颜的唇。
“咔”一声众人脑弦崩断,又“轰”一声白光飞过。
目瞪口呆,目瞪心骇,目怔口呆……,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昭彰……,这一切一切的词加在一起,都无法形容人们脑中和心中的崩坏。
海军官兵们瞠目结舌:他们的枢帅被人亲了!?
南北官员们瞪目哆口:卫国师被人亲了!?
武者们张口结舌:名宗主亲了卫大宗师!?
人们都凌乱了!
许多人捂着心口,惊嚇过度,吸不上气来,心里翻来覆去颠着一句话。
——我眼花了,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
名浅裳忍不住掩目,名清方无语,种瑜捂唇笑,苏澹抽气:这可真是他们妹妹(师妹)做得出来的事!燕青张大着口,心道:“这可真是,真是……”总之这一瞬他对名可秀的景仰到了极点。师师心里的小人正在兴奋地发癫打滚:太强了太强了,当着天下人吻了希颜,啊啊!
“哈!”雷动霍然一笑,道声:“好!”礼法是个什么东西?任他世人瞠目,我自随心任行——这才是强者!世间规则乃人定,强者才是话语者,雷动心中止不住激赏:真可惜了,如此人物不是雷家人!
***
那一吻,如轻鸿落雪。
清静,明净,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心思。
唇一触,即分。
天空流篆大字的金光映着名可秀的眼眸,里面有着清浅的泪意,盈盈如水,又耀亮璀璨如星,明丽流离,让卫希颜心神为之悸动,周遭一切都离她远去,唯有眼前的人,落入她的心底。
可秀,她心里喟叹着。
剑随情动,长空剑芒流转,金光耀亮每人眼前,刺得人闭眼,无边的情意让人的心口胀满得仿佛要溢出来,禁不住的眼眶湿润。
雷动长吸口气,仰目暗叹,连他这绝情之人都忍不住情动两分,可见卫希颜的情道已经修至“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念动而万心牵的境界。
叶清鸿已经敛眉合目,心神沉入到那无声的心动中。
她想起幼时父亲教她学琴时道:“听之不闻名曰‘希’,不可得闻之音也。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以至音而希声,象而无形,名与实常若相反者也,然则道之实盖隐于无矣。”世间道一通百通,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情至深处无声,情至深处无形……如剑,至极,无形,无声,无色,无意……谓之,剑心通明。
她清冷的唇边蓦然绽出生动笑意,整个人也仿佛雪中之莲,乍然绽放,清丽绚然。
雷动和名重生同时心有所感,雷雨荼次之,叶向天随后,扭头望去,顿时目露惊震骇然。
——顿悟!又一个顿悟!!
叶向天身形随之移动,按剑为她护持。
这一角的微小动静并不为他人所觉,人们目睹那一对有情人,都沉浸在心中柔软的感情中。
名可秀动听的声音响起,带着抑扬顿挫的金石之力,叩击着人们的脑海和心魂。
“吾,名可秀中慧,愿与卫轲希颜,结侣同心,相爱相持,相敬相重,任世间风雨,万千毁谤,不改其心,不变其情,生与同,不离不弃,不分不散,至死而已!”
名可秀微笑着,执起卫希颜的左手。
希颜,我们只求一世。一世,足矣!
她左手中指逼出心头血,点在卫希颜左腕的脉动处,轻轻按下。血色箭光一闪而没,浸入肌肤深处。
——流水心箭,杀人者为伤心之箭,动情者为连心之箭:以心融情,以血为箭。
转眼,卫希颜左腕浮现出一条血色的丝链,浑圆若天生,与肌肤融为一体——除非名可秀身死,否则这道心血链永远不消。
卫希颜神情似是一震,眸中顿然湿润。
这是心血契!
名可秀脸上因失了几滴心头血有些苍白,在卫希颜眼中,却绚丽胜过朝霞。
希颜,你以道盟誓,我以命契结,可好?——名可秀嫣然笑着。
卫希颜反掌握住她的手:我这一生,必护你周全!
名可秀目光温柔,声音抑扬而坚定,响在人们惊怔的耳边:“谨,以心盟誓,以血为鉴!如违,心神俱灭,不入轮回!”
闻得此誓,名浅裳和名清方的脸庞突然煞白:心血契?这是心血契!
雷动、雷雨荼父子一时沉眉,此生,他们可有如此全然信任、可交付性命的同心之人?
那些普通人众均为这誓言的庄重和“心神俱灭,不入轮回”而动容,在佛道大昌下,凡俗世人都相信人有转世轮回,“不入轮回”就是生生俱灭,无疑是后果最严重的誓言!
那些知道或听说过“心血契”的武者们都惊然色变,脱口惊呼:“心血契,是心血契啊……”
谯定在惊震下也不由得脱口而出,“心血契,这是心血契!”
丁起心中一惊,回首问:“何谓心血契?”
叶梦得也顿然望来。
被谯定这声惊呼震醒的朱敦儒、陈与义等官员尽皆睁目望来。
谯定心里吁叹一声,定了定神,说道:“心血契是一种高深的修炼心法,一般是夫妻双修同种功法,立下心血契后彼此心意相通,武功进境便如双倍。但是,若一方身亡,另一方也必亡,或者心神重创。故此法虽对修炼有益,却甚少有人结此契。——按说,名中慧宗主与卫国师修的不是同种功法,缘何能结心血契?”他皱眉不解。
“或许只是一种盟誓之词,未必作真。”朱敦儒不确定道。
“不可能!”谯定断然否定,道,“以名中慧宗主的身份,既然道出心血之誓,就必定不是随口说说!”他见众人面现惑然,便又解释道,“这就好比儒家门生,不会拿孔圣人乱发誓,差不多一个道理。”虽然这个比喻很不贴切,但让这些文人理解何为武者的“誓心之道”可就太难了。
这番比喻倒也让舰上这些文官们明白了。
谯定心里忖着,或许是因卫国师修的是情道,情道必是要两心通的……总之其中必有他所不知的玄奥,所以这心血契才能结成。
陈与义倏地惊声说道:“若是如此,岂不糟了,若是那名可……名中慧宗主有个好歹,卫国师岂不也……?”
众人尽皆色变。
他们之中未必都是真切关心卫希颜生死,但于南廷而言,卫希颜恰似擎天之柱,若有个万一,南北局势可就难说了。
谯定却道:“诸君不必过虑,心血契需双方心头血互入,而今名宗主仅以己身心血为誓,是单向的,若卫国师身殒,必延及名宗主;但名宗主身死,却不会延及卫国师。”
众人这才吁了口气:还好,还好。
丁起心中却如悬重石。
但他转念一想,以卫希颜武道之高,当世还有谁能威胁到她的性命?
若非如此,他们这位主上岂会放心结下心血契?
丁起等人能够心悦诚服地追随名可秀,不仅仅因为她的才智、远见和魄力,更因为她深负大志且坚韧恒定,绝非耽于情爱之人,即使爱重对方,也不会轻忽自己的性命。那种誓与爱侣死相随的绝非他们心目中理想的主上。便如名重生、花惜若夫妇,那般的情深意重,却也未曾结下“心血契”,盖因一方身故,另一方必得承宗门、继遗志之故,而名可秀就是这样的夫妻精心教养出来的继承人,岂是为了情爱而弃大志之人?
如此一想,丁起悬重的心又放松了。
他环顾周遭官员一眼,语气徐沉道:“事起猝然,令人惊震。然卫国师以道为誓,名中慧宗主以心血为契,这两位结侣,已成必然之局——除非道陨,身亡,否则绝无分离之可能。某等回朝后必得奏议此事,诸君可有对应?”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作不得声,一时都觉头大如斗。
这事真的不好办呐!
陈与义为人性直,见众人都不开口,便道:“这女女结合,终归有违人伦,怕是不妥。”他虽然道出心中真实想法,却终归受了卫希颜情道之势的影响,那种引起共鸣的美好情感仍然存在,情绪中便失去了那种激烈的愤慨,听起来便似是平铺直述地表达观点而已。
礼部侍郎话一出口,似乎也为自己的语气感到惊讶,他皱了皱眉,仿佛是对自己不满,却也没在多加言辞,只是忖着眉头,很是沉重的模样。
丁起素知这位礼部侍郎是言辞激昂之人,这般表现却不似平常,心中一动,已有所得,目光转向叶梦得,问道:“叶相以为呢?”
叶梦得眉角一抽,但众目睽睽下,却无法说出推脱之辞,但他也不愿得罪卫、名二人,便道:“卫国师是求虚空大道的,此等大道玄奥无比,非‘道’中人不可解之,结侣或不结侣,与何人结侣,想来都与那‘大道’有关……咳,只要于天下苍生无害,某等不便置喙。”
其他诸人面色很精彩,心里说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丁起目光看向朱敦儒。
兵部参政咳了声,“这个,人伦是世人之伦理,既是世人,与天下苍生,不算无关……吧?”
众官嘴角扯了下:朱相,你好歹反对得坚定点呀。
朱敦儒也自觉语气太过迟疑,但他心中也是复杂得很,一方面要维护礼法,一方面却又在考虑现实,让他既无法表现支持,也无法坚决反对,只能模糊以对。
谯定见丁起的目光望向他,便捋了下须子道:“既是‘世人’之伦理,人不在‘世’中,奈何哉?”语气和表情都显示出他不是不反对,而是无可奈何。
众人心道:老狐狸。
陈与义忍不住道:“既已入世,即是在世,岂可不守世理?”
谯定哪想和他争辩,捋着胡须道:“如此,以陈侍郎之意,欲待如何?让卫国师毁誓道陨,还是让名中慧宗主毁契身殒?”
“这……”陈与义一时无语,便觉一道不善的视线射过来,盯得他心头生栗。
他转首望去,便与李宝的目光对上。
这位沉立在一旁、一直未插言的东洋海军都统制此时眼神带着几分凌厉,黝黑的面庞也严峻冷硬,高大身形站在那就有一股迫人气势,两道浓眉一挑,便平添两分杀气。
陈与义却也是个硬骨头,又正为着心里的矛盾情绪而烦恼,恼怒下直视其目,道:“未知李都统可有高见?”
众人都不由望去。
李宝沉声铿锵,“国师为我军中之柱,于国于朝功勋显赫,若有人出言不逊,莫怪某等无礼!”说着,大声吩咐下去,“全军各舰,升彩旗,备礼炮,为国师俦侣鸣贺!”
舰首和船舷侍立的海军官兵大声应诺,跑动着传令下去。
众官张口结舌地看着官兵们喜气洋洋地传着令,脸皮子都抽动起来,这可真是,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只此一斑,可见卫希颜在军中受到的拥戴。而这,无疑表明了她对军队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言出法随”的地步。
眼见这些官兵行动如风的劲儿,众官员都默然无语了。
陈与义瞪了一眼李宝,却也没再多言,拂了下袖子,长叹口气,神色有些颓然。
这时,便见天空金光一敛,剑芒收去,金篆冉冉消失。
众人方在怅然间,又听箭鱼号上一声长笑,“好!”声如春雷一声发,震起万道目光。
名重生衣袂飘然,跨前一步,负手向唐十七笑望去。
唐**笑上前,与这位宗师亲家并肩而立。
卫希颜与名可秀相视一笑,迎前一步,在名重生和唐十七面前跪了下去。
三记叩首。
“好!”名重生和唐十七同声大笑。
旗舰上的李宝一挥手,喝令:“鸣炮!”
顷刻,升起了七色彩旗的南廷各战舰上礼炮齐声鸣响。
“砰!”“砰!”“砰!”半空中绽开一朵朵五彩烟花,如霞彩般渲染了整片海空,绚丽非常。
名重生已抬手让二人起身,看眼天空,又看眼卫希颜,点头笑道:“安排得不错。”
卫希颜咳了一声,“……这些原是给您大胜致贺的。”
名重生哈哈大笑,道:“这个‘见风转舵’转得好。”
卫希颜心道,回头给李宝记一功。
礼炮鸣了三十六响。
三十六者为北斗,而宗师在天下武者中有“北斗”之尊,此时用来鸣贺卫希颜这位大宗师的道侣之仪,恰是合宜的。
南北船上的武者们都露出了然之色,心想:看来卫大宗师是早有预备啊。
使团船上的各国使团成员都神色恍惚,在礼炮声砰砰中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觉今日所观所见,实是平生未见之玄奇,还有令人瞠目结舌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结侣婚仪!
高丽使团的正副使脸色都僵木着,嘴唇哆嗦道:“这真是……真是……”心中却仍然被那流光金篆的天地见证之力震慑着,半晌斥不出“荒唐”二字来。
西夏正使察哥与辽国正使耶律夷浩对两名女子结侣没有多少看法,此时心里转的念头都是南廷会不会因此大起波澜,他们可否从中取利?
大理使团的成员对道誓和心血契的震动尤盛,毕竟使团中的成员多数都算得上武者,相对而言,两名女子结侣带给他们的惊愕反而在其次了。
诸使团中,又以倭国使团成员的表现最令人瞠目:他们欢呼着解下武士刀横于磕首额际之位,匍匐身体,向箭鱼号方向齐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仪式。
使团通译向目睁口呆的鸿胪寺官员解释说,这是信奉武神的武士对“天照武神”卫国师结侣的恭贺礼仪。
——倭国武士中本就流行“兄弟结契”,即男男结侣,所以在这些倭人武士眼中,他们崇敬的“天照武神”与一女子结侣没什么异常的。更何况,以倭人对强者和力量的崇拜而论,强者即为合理:他们的“道”很简单——道就是强者的法则。卫希颜强,卫希颜就是他们信奉的天照武神;大宋强,大宋就是他们顺服的天照之朝。
随着炮声歇止,舰上官兵哗哗哗整齐跑上舰板,迅速排列队形,立正挺胸,右拳顿胸行军礼,吐气开声,扯着嗓门吼道:
“东洋海军全体官兵——”
“恭贺国师大婚!”
“恭贺国师大婚!”
……
上万官兵的吼声整齐划一,震得天空的海鸟差点一个扑棱跌下来。
唐十七诸人一愣,然后都哈哈笑了起来。
名重生笑道:“果然训练有素。”
卫希颜抚了下额,这也是自发的。索性端严着神色道:“平时喊口号喊得多,练出来的。”
名重生又大笑,道:“可见你练兵练得好。”
……
南廷旗舰上众文官的表情很精彩:有望天的,有垂目的,有捋须沉吟的,有装作不闻的,也有个别瞪视李宝的……丁起的目光一一暗察,做到心里有数。
在海军官兵们的贺声止歇后,南廷船上的武者中也爆出了欢呼——不知是谁在其中统率,约摸百名武者运聚内力的声音响彻了四面海空:
“恭贺卫大宗师与名宗主喜结道侣!”
“恭贺卫大宗师与名宗主喜结道侣!”
……
一连四五声后,南北的武者们都被喧动起来了,纷纷举臂欢呼起来,杂乱的声音渐次汇聚整齐:
“恭贺道侣!”
“恭贺道侣!”
……
“……这就是强者的力量!”百年世家的老辈子高手们喟叹着,饶有深意地对身边的小辈们道,“瞧见没,唯有强者,方可随心而行。”
——强强结合,纵有天下攻讦又奈何!
因为天下事的纷争,最终将结于利益。
对南廷武者们来说,身为武林盟首的名可秀与天下唯一的大宗师、当朝国师枢密使的结合,对武林势力的发展和提升都是好事。而一潮起必定带动另一潮,南武林发展了,北武林也会水涨船高。何况,贵为朝廷周王的雷宗师与雷丞相一起出现在箭鱼号参加卫、名二位的结侣仪式,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北廷武者自然也就跟着喧动了。
当然,于此时而言,这些正在扬臂欢呼的武者们大多数都还没有想得这么细,他们只是被卫希颜的情道之势影响,为这种以道为证、以命契结的深刻感情而感动;人说武林多豪侠,这句话说得没错,至少着落了一个“豪”字,武者气血旺盛,比文人热血,也更容易产生激情,当有气氛推动时,就自然而然地热血澎湃起来。
随着武者们的欢呼,齐聚在同一艘楼船上的凤凰书院的学子们也欢呼起来。
书院的年轻学子们多半热情冲动,容易感动。而感情越充沛的人,受卫希颜情道之势的影响越深。尽管卫希颜只是用了一分的情道剑意,但已经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情感,只觉世间之礼法莫过于情理,卫山长以大道为证,名宗主以生命结契,世间无人可比……感情澎湃之下,便也想不到其他了,再有海军官兵和武者大呼道贺在前,冲斥在胸口的情感再也禁不住地奔涌出来:他们卫山长大婚,道贺还要落在别人后面吗?
贺声如潮。
卫希颜与名可秀并肩立于船首,相顾一笑,神采卓然。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