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和家人就很亲近。一是因为他天性就活泼,爱玩爱笑,本来就和谁都合得来,二也是因为家里气氛很好,对孩子总是保护得很到位。
他虽然是长孙,被寄予了深切期望,然而作为孩子,他的的确确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没有受过多少委屈,也没有受过多少伤害。除了祖母那一件事让他难受之外,他在家里家外都是笑着过日子的,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快活。
现在了解到祖母也是深受其害,他就更是解开心结了。他是作为继承人成长起来的人,后天培养出了对家族的整个责任感,因此也的确是从小就认定了保护家族是他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一如祖父默默地守护萧家那样,他最终也是要走上这样的道路。
他一直都将祖父当做是前进的动力,更是需要超越的对象。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更是没有变化快。
他掉进了奇怪的地方,挣扎多年,原本都以为再也回不到萧家了,很多很多自然而然背负起来的事情,便在天长日久间又自然而然地放下了。
放下之后,想要再捡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管是对于萧家来说,还是就他个人而言,这都不是能够无缝对接的事情。萧家早已重新确立了继承人,他也早已重新选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再回到过去,是双方都难以接受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也是没有必要的。
萧九衡很好。萧天放也不错。萧坤生更是让人放心。萧云开也嫁了一个好人,夫妻琴瑟和谐。萧家已经不需要担心人才青黄不接的问题。
祖父正值壮年巅峰时期,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只要萧家有萧远山在一日,他萧崇舒,就能够潇潇洒洒地远走他乡躲清闲。
虽然这么说好像很不孝,但萧家会放他一马的。哪怕是母亲,也终究会因为怜惜他,而宁愿流泪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在想什么?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每一个家庭培养孩子的模式都不一样,而且就算是同一个家族,有眼界负责任的长辈,对孩子也都是因材施教的,并不会将所有孩子都教成一个样子。
你能够天真烂漫地长大,说明萧家是一个非常有爱的家族,这也反过来说明你们萧家人是非常不错的。就算太爷爷他们暂时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事情,但肯定会认同你的确是我值得交往的对象。”
凤小七可不希望萧崇舒认为她是在嘲笑他。
凤殊适时地开口道,“七姐,你们还远远没到结婚的地步,崇舒哥不会想太多的。”
“我现在想多一点不行?七七都能想到结婚的事情上去了,我总不能一点都不想。干脆我们就在天极星登记结婚了再说?不是说这边的登记到了那边就不算数了吗?不算数就不算数,我们这边认可就行,这样也可以让爷爷他们更加放心我跟着你离开。”
萧崇舒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有机会当然就要用啊,不顺着杆子爬,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结婚?
然而已经被凤殊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过的凤小七现在可不会轻易上当。
换作从前,她可能为了他的立场,利索地就按着他的意见和他在这边登记了,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样,外域的结婚登记,在内域可是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的,如果有需要,她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反悔,就能够直接无视这一件事情。
不过现在嘛,哪怕是不需要费心的事情,她也是能省这一个麻烦就省这一个麻烦。
“登记了既然无效,那就不需要多此一举。何必为了让你这边的家人放心,就激怒了我那边的家人?你怂恿我这种事情,就算不是真的不自信,也会被太爷爷他们看作是滑头,会认为你不够成熟,不够有担当,所以才会想要找各种各样的空隙来套牢我。
而且我要真的这么做了,太爷爷他们说不准还会认为你带坏了我,又或者因此认为我在婚恋处理上实在是太不成熟了,因此需要加倍慎重考虑我的结婚事宜,到时候你我都有可能遭殃。
没有走到结婚的地步还好说,当真走到了那个地步,长辈们也不会看在我们真情实意的份上就让我们顺利结婚的,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考验。那样的话,现在没有得到允许就在外域登记结婚的举动,纯粹就是我自找麻烦了。”
凤殊为她热烈鼓掌,“七姐,看来你防守能力提高了不少。”
凤小七笑了起来,“那当然,我向来就是好学生,不争第一,也要竭尽全力做到自己的最好。”
再次求婚无望,萧崇舒也不气馁,只是笑眯眯地表示他受教了。
“我可真的是相当期待外域的各种风光,不管是人文,还是自然的。到时候不管凤家长辈们满不满意我,七七你好歹也要带我走走看看吧?战场的话,我要是能够进去,也是一定要跟着你去的。
最危险的地方,防守最难,但进步最快。实力只要到位了,相信长辈们也会对我更加放心。”
“实力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我看了一些你从前的数据,问题不大。只要到了内域,就算不到战场去,你的实力也会很快进步的。而且我实力还算可以,找对象不需要他一定要比我更强。”
凤小七这话可不是夸大,然而还是让萧崇舒哭笑不得。
“但我还是会想要保护你啊,七七。”
“难道我保护你不行?你很讨厌被女人保护?你会有自卑心理?”
“当然不是!”
萧崇舒急忙澄清。
顾明川,洪卫国妹妹的大儿子,据说是个当兵的。
关九思考了半晌,才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又从单行本里撕下来一页,皱眉开写。
“顾大哥好,来信已收到。感谢您……”
写了几个字,她便有些牙疼,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有种比写作文还要痛苦的感觉。
关九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或者说,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她也算得上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孩,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尽管以洪怡静的身份生活多年后,她总算不那么木呆了,可除却在山上打猎时会神采飞扬,平时不管是在家里头还是在学校读书,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沉默寡言的很,很少会有活泼的时候,更别说吵闹这种级别的情绪展现了。
她在这么多科目当中,最怵语文。理科不管是那一个科目,她都总是拿满分,即便试题十分难,她也最多丢个十分,也就相当于是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文科的话,她记忆力还算可以,加上日复一日的刻苦诵读,做笔记也很有一套,也学得相当不错,即便是英语,她也总是能够拿到满分的。
唯独语文,在阅读理解与作文上,她比较吃亏。阅读理解时常还可以按照格式或者说套路去回答,作文上她却没有办法做到出色。每每都是中规中矩,说穿了也就是毫无特色,至多算是合格罢了。
也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她语文算得上是学得最不好的一科,她也是让所有初中语文老师最想咬手帕无语泪流的学生。
明明其他科目每一次考试都是单科前三的水平,偏偏就语文,从来都进不了前三。这个铁律,目前看来,甚至还延续到了高中。
如果不是关九学习态度特别端正的话,估计一早就有哪位受不了同僚打击的语文老师扑过去咬她了。
关九没有接收到来自于语文老师们的深深怨气,只是在回信的过程中揪了好几次头发,最后刷刷刷也是寥寥数语,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把信寄回去没多久,便又从镇上的邮局里收到了挂号信,顾明川把她寄过去的钱又全数寄了回来。
她在邮局里站了一会,当场又把钱给寄了回去,还花了一块多钱买信封与邮票,寄了一张小纸条给他。
“无功不受禄。”
关九心里想着这人有些麻烦,以后还是别联系的好。
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预感十分之准,没多长时间,顾明川居然又把钱给她打了过来,随后她也收到了一封信,里头仅有一张小纸条。
“学习**好榜样。”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久了,关九根本不会知道他回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乐于助人甚至舍身为人为国的**精神,如今她是相当明白的。
也因此,她终于有些苦恼了。
这书跟随身听她都收下了,也已经在用着,自然是不能再寄回去的,毕竟寄回去估计人家也不适合用,她要是真的往回寄,可就是打脸了,这事却是做不得的。
但问题是钱他不收。他不收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用,更何况他从前寄来的辅导书与读书笔记质量还是相当好的,她希望这一点以后可以继续,所以就不能欠其他的更加贵重的人情。
可这来来回回地寄,成什么样?
关九搞不懂他想要干什么,她相信等价交换,再不济,人情上也要像她在这小山村里学到的那样,有来有往才好。
可是她与顾明川,有什么好来往的?
关九想不明白,便暂且把事情放下了,钱没再往回寄,信自然也没有回。
第二个学期考完期末考的时候,她没有留在家里帮农忙,再一次由亲戚介绍着,去了市里打暑假工。
这一次,她白天上班,晚上还给工厂老板的女儿补课,在将近两个月的忙碌下,她赚到了三千块。工资是一部分,家教费用是一部分,还有因为帮助老板女儿解决了一个问题,而从小姑娘那里得到的所谓举手之劳的费用。
关九回去后给了洪爱国与丁春花各一千块钱,又拿了六百块给洪大柱夫妻俩,让他们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除去车费,剩余的两百多块她买了三条裙子,姐妹三个一人一条。
第一次打工的钱她没上交,差点没被丁春花拿扁担给抽死,要不是她跑的快,又有正当的买书理由,而洪爱国等人都支持,恐怕她都没有办法回家吃上一顿饭。哪怕有长辈顶在前头,丁春花还是足足半年都对她冷言冷语的。
这一次给了家里头足足两千块,丁春花总算是满意了。她跟亲戚打听过工资大概是多少,因此并不知道,关九私底下因为帮人补习还有进账,并且给了家中两位老人六百块。
不过,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因为收到了这么大的进账,丁春花又起了让小女儿出去打工的念头,白天念叨,晚上也使劲吹枕头风。
洪爱国的心中有过瞬间的动摇,可是很快就清醒了,为了避免让妻子再提起这事,他冷着脸表示,如果她真的非要赶小女儿去打工的话,他就会直接跟她离婚。
丁春花闻言不可置信,二十多年来,因为没有能够生下儿子,她心里一直有着阴影,就怕丈夫会拿这事来开口离婚再娶,这一下子就像是从前的无数阴暗想法都得到了印证那般,丁春花怕极了。
但也因为洪爱国的这一番威胁,丁春花更加憎恨小女儿了,认定了关九就是扫把星。在爆发了数次争吵之后的某个夜晚,她恶从心生,抄了一把手水果刀就摸进了关九的房间。
为了养精蓄锐迎接新学期的到来,关九早早就睡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作为母亲的丁春花,会虎毒食子。
夏季天气热,蚊子多,关九那用了好些年的蚊帐有个破洞,防不胜防,丁春花进来的时候,她正卧躺着,上衣半卷,露出了纤细的腰背。
由于太过生气,丁春花没有开灯,只是神情狰狞着走到床前,一手掀开蚊帐,一手迅疾挥刀。当黑暗中穿来关九尖利的痛喊声时,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愉悦。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惊醒的关九,看到床前黑影,下意识地抬腿,朝人胸口狠狠踢去,丁春花措手不及被踢了个正着,后仰倒地,后脑勺磕到了凳子上,又重重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