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司机,武力值很高。”车厢内,幽竹背倚着壁面,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很淡,眼都未离开过车厢顶部。
“竹竹这是在关心我?”灵灵眼一斜,把幽竹那点别扭劲尽收眼底,贼兮兮地笑。
幽竹不说话了,抱臂合眼,兀自休憩。
才合上眼,他便感到颈部一阵麻痒,像有什么在轻抚他的脖颈,沿着既定的轨道,划着圈。
他睁开,看见先是一张半截苍白,半截黑的脸,再然后是下巴处伸出的白得过分的手。
不管看几遍,还是无法适应呢,这张脸……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只想知道竹竹的事。”灵灵抚着淡淡的掐痕,动作很温柔,声音更温柔。
幽竹淡淡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极其镇定地得出结论:隔壁车厢肯定也空了。
“竹竹真的伤得很重,不然不会被傅羽佳逮到,”灵灵踮起脚尖,更近一步地凑到幽竹跟前,气息绵长,“那么,竹竹是几时脱困的呢?”
叮~
警铃大作。
幽竹霍地睁开眼,反掌推开灵灵拿捏着自己命脉的手,脚下如风,转眼退去数米外车厢的另一头。
瞧见幽竹的举动,灵灵笑得更欢了,嘴角上扬,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低魅嘶哑自有一股子空洞味的嗓音自她喉咙深处发出:“看来不算太迟,是前天,大前天,还是大大前天,又或者早在我入牢之前就已经出来了?”
灵灵似乎习惯于以怖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怒。
不过此举对熟悉她的人来说,不具任何威慑力。
幽竹坚决、干脆……心虚地漠视了灵灵。
灵灵半眯起眼眸,精光划过漆黑的瞳仁——她会牢记的,在未来的某一天,等他彻底承认她的时候,好好跟他算上一算。
到站时,天已暗,昏黄的路灯在黑暗中圈出一片片斑驳亮光,守着各自的领地,执着于自己的责任。
拦了半天的士都没打到一辆,灵灵不禁有些泄气,有点怀念那位隶属于风源的黑心司机。
幽竹静静地守候在两米开外,看着她吓跑一个又一个司机。
他其实很想说,依照这种情况,威胁乃至强迫会更具可行性,甚至直接抢一辆车,他也可以开到目的地,但他没迸出一个字,只因她不会同意。
一个厌弃社会的人,同时还能热烈地拥抱社会吗?
他不懂,但明白,再过不久他也会成为这样矛盾的人,这感觉真令他惊恐——难道他的未来也要放弃治疗?
“竹竹,快来,有人愿意载我们了!”
这时的她很愉悦,声音听上去都轻快不少。
司机是个有点年纪的男子,长得很普通,却很爱笑,就连初见灵灵的那一刻都还是笑着的,只不过笑里多了抹惊色,那笑是僵硬的,那手是颤抖的。在灵灵毫不怀疑,他恢复行动能力的下一秒就会猛踩油门,飞奔离去之时,他却硬生生扯开了嘴角,将未完成的笑补全,话音带颤地问:“要坐车吗?”
对此,灵灵的反应是——回问他一句:“冥币收吗?”
看见对方处在崩溃的边缘,只差半步就可过界,她就很“好心”地助攻了一把——先把人埋了再说!
哪想对方的神经还挺坚韧,愣是给了灵灵俩字:“可以。”
这回轮到灵灵惊讶了,她紧紧盯住司机,半晌,唤了幽竹。
关上车门,司机大叔吁了口气:“我说你让小伙子打车不更好吗?小姑娘张成这样怪吓人的。”
再一想,他似乎觉得这话太缺德,连忙安慰几句:“不过,你也别自卑,这都是天生的东西,没法改。你改明儿多学学设计类的,特别是像程序编辑什么的,将来可以窝家里工作,不用见人。”
嗯,这回是暗喻,反正她就是见不得人了。
灵灵理解地点点头,对司机大叔的毒舌功力有所了解。
被司机大叔聒噪了一路,灵灵险些悲愤地真给了大叔冥币,好在最后还有点理智才没做出让她做梦也会乐醒的举动。
有时候,理智真不是个好东西!
一下车,幽竹就跑没影了,灵灵也没阻拦,虽然她的确有事想问幽竹,不过既然人家不想说,她便也不打算深究。
在牢里呆了一周多,灵灵对寝室的硬板床爱意甚浓,果然是有比较才懂得珍惜,能够发现比宿舍的床更糟的床铺,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她要时刻铭记!
抱着棉被滚了一圈之后,灵灵已是睡眼朦胧,眼一闭,她的大脑就进入了待机状态,渐渐丧失工作能力。
眼看着就要睡着了,一张脸突然冒了出来,惊得灵灵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该死,把朱青给忘了!”
屠亦申请来的人不会真正插手此次案件,这点灵灵早就知道了,从对方不断打擦边球的行为,她就看出来了。
所以,现在朱青处境堪忧,他很有可能成为炮灰,被邹海随意安装个罪名就入狱了。
静静地坐了两秒,灵灵又一头栽下去:“算了,睡醒再说吧。”
正如灵灵所想,朱青受到了打压,但却并非上得了台面的构陷,而是暗中下黑手,想要干掉他。
显然,一句话都没说的朱青,只因出席那次决断这一点,就被某人惦记上了。
身为拳头帮的一员,他的相貌又暴露在两大世家面前,他的就业问题本就严峻,还时不时出点小意外,他现在的情况不可谓不惨。
最终,他只能选择在偏远的穷山恶水之地谋取一线生机。
但他似乎小看了某些大家出身的大小姐们小心眼的程度,私家侦探一路追踪,只要不是被外太空的人抓走,那些人都会找到他,进而将他碎尸万段!
作为拳头帮的军事,朱青的聪慧程度令人咋舌,简单的说就是他的存在,提高了拳头帮的整体水平。
所以灵灵找到他的时候,他虽狼狈却无性命之忧。
“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朱青在看到灵灵的第一眼,说。
很平静,像在阐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感情和色彩,也无半点求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