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印若不是没有感情。
纵使这段感情一开始是以利益为开端。
日久天长,对着一个全心全意以自己为中心的女人,谁也无法做到不动心。
她本就生的极美。
可惜年轻时的爱意如短暂的昙花,在皇权的倾轧下所剩无几。
印若太耀眼了,从前他还是王爷时,印若就不懂得收敛锋芒。
在他登上皇位后依旧我行我素,朝堂上对印若的微词不是一天两天。
作为皇后,她掌控了太多的权利。
甚至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帝位。
牝鸡司晨,这乃大忌。
萧景明收回思绪,俊美的脸庞上威严日重,他道:“身体好些了。”
印若抱着手臂淡道:“没死成,让陛下失望了。”
萧景明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这个女人,还是如此。
他甩了甩袖子,沉声道:“朕给你传唤过太医,是你自己不愿医治,怪不得旁人。”
印若拈着发丝,语气更淡:“我未怪过任何人,是陛下太过敏感。”
萧景明哼道:“朕从前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尖牙利嘴的时候。”
“自然,死过一次的人,看开了许多。有些话该说还得说,左右不过一死,何苦难为自己。”
萧景明心脏猛地一颤。
他可以坦然的面对疯狂怨怼的印若,却无法面对如此淡然的她。
好似一切都已看开,自之度外。
他想起太医说的话,印若早年争战劳累,身体又沉珂久治不愈。
这些年在他身边被灌喂了许多□□,左右活不过明年开春了。
方才那一碗药下去,怕更是时日无多。
萧景明沉吟半响,淡淡说:“你想通了最好,有什么需要的与盛德说罢。”
老太监朝印若微微弯腰。
印若:“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她说:“这里我住着不大习惯。”
萧景明点头:“宫里空着的宫殿很多,随意你想去哪里住着。”
“那便长宁宫吧。”
萧景明一顿,长宁宫,乃先太后居住之所。
印若要去住自然不合礼数,但现下凤藻宫被袁莹莹住着。
让一国之后去住别的旁殿,好似更不合乎礼数。
他道:“朕准了。”
印若抬眸,语气冷了些:“袁妃管理无方,宫里的人到我这里来撒泼,无视上下尊卑。陛下,敢问该当何罪。”
萧景明皱眉道:“袁妃知情达理,这件事一定有误会。朕必定会查明。”
“不必了。”印若道:“把那些人仗责一百,赶出宫就是。”
萧景明应承:“可以。”
印若捂了捂唇,“好了,该说的说完了,陛下请吧。”
她自顾自的走进屋子,把萧景明晾在院子里。
萧景明这才察觉,从头到尾,印若都没有把他请进屋子的打算。
他在破败的院子站了一会儿,胸中生起郁气。
太监上前恭敬道:“陛下,走吧。”
这位娘娘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会出来了。
萧景明怒笑,他还以为印若真的转性子了,没想到却还是如此……嚣张。
晚,夜朗星稀。
印若披了件衣衫,在铜镜前细细地描画了眉,点朱唇。雪颜如夜色中盛开的玫瑰,美得迷人心醉。
印若陶醉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美吗。”
fff:美。
印若哀愁的捧脸说:“长的太美是种犯罪。”
fff:……她又来。
印若笑嘻嘻的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送了个啵儿,转身走出门。夜晚的皇宫更像座巨大荒凉的坟墓,冷宫则是坟墓里最阴森,黑暗的地方。
印若的身姿灵巧的像只猫儿,足尖飞快的点在屋檐上,黑夜里,红影一闪而过。
萧郯居住的宫殿在皇宫的西北角,门还虚掩着,仿佛从她走后,这扇门就没有被推开过。印若推开门,走进去。
庭院前几株高大的樟树婆娑重重,更显得院子荒凉。远处似乎有鬼影在地上埋伏,随时准备上来扑咬。
萧郯躺在床上,身上尽是黏腻腻的汗,棉絮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撑着坐起来,夜风从漏洞的窗户吹进来,冷的他一哆嗦。
然后他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的女人。
一席红衣,黑发红唇,一只素钗,头顶明月,美得不可方物。
萧郯被这罕见的美慑的失了魂,只不过一秒。很快,他眼眸里露出阴狠的警惕之色,像是凶狠暴躁的狼崽子,随时准备扑上来。
萧郯生性警惕机敏,印若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他的窗台之上,已经让他大为吃惊。他还任由女人上下大量了他许久,那目光……就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
终于,萧郯忍耐不住先出声,他处在变声期,又高烧刚退,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你是谁。”
女人勾起红唇,声音在暗色的夜里听着像勾人的魔魅:“来拯救你的人。”
萧郯从小就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跌爬滚打,虽贵为皇子,有时过的却连最低等的贱民都不如。自然不会相信印若的话。
他手指紧紧的攥着棉絮,抿住嘴唇不说话。
印若翻身下窗,走到窗前,萧郯漆黑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印若毫不畏惧他的眼光,居高临下的瞧着他。
“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因为,”她俯身弯腰,萧郯只闻到鼻尖淡淡的弥漫着的香,清淡如水,却又诱人至极。
印若弯起眼睛:“从现在起,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萧郯眸中闪过惊怒的神色,他不忿的想要反驳,却不知为何没能说出口,印若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不在意的笑了笑。
果真是年少,还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记住我说的话。”印若手指捏着少年的下颚骨,指腹间微痒,是少年刚冒出来的青嫩的胡渣,她摩挲了两把。
萧郯扭过头,低声吼道:“我才不是!”
他用尽全身力气,脸颊飞起些红,似乎很是激动。
印若轻笑出声,翻上窗子,打算从那里来的就从那里回。萧郯胸膛起伏过大,黑瞳里如同有两把燃烧的火焰,他再次问:“你究竟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他,只轻轻一笑,身影轻如燕子般,飞走了。
萧郯失神的望着窗台许久,印若来的无影,去的无踪。若不是那样鲜活盛极的音容相貌,还在他的脑海里旋转,他几乎要以为这是黄粱一梦。
萧郯低下头,胸膛里的火辣撕裂的疼还没消退下去。少年再次恢复阴沉冷漠的模样,他缓缓地躺下,将过重的棉絮改在自己的身上。
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闭上眼,好似熟睡一般。
窗外夜色里有声轻如夜风的呢喃:嘻,这才乖嘛。
萧郯放在被子下手一紧,指甲掐进肉里。
回去的路,印若是慢悠悠的走回去的,冗长的宫墙看不进尽头,月光阴森森的,将青石板转上的影子拉长。
印若对恐怖的夜景浑然不觉,姿态优美的仿若在看十九世界的油画展览。
她走过一段曲折的长廊,忽地停了下来,对着空气冷声道:“出来吧。”
无人答应。
印若扬起下巴,星眸寒光凛凛,声调却漫不经心:“跟了我这么久,却不让我见识阁下的庐山真面目,也未免忒没道理了。”
“还是,要我亲自请你下来。”
印若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已悄无声息的跪在她的脚下。那人全身着黑,与暗夜融为一体。
看身形,应是位男子。
他垂着头:“印四参见主子。”
fff提醒:他就是你在这个世界要攻略的任务对象。
印若挑了挑眉,道。
“抬起你的头,让我看看。”
印四闻言,听话的抬起头颅。月光影影绰绰的照亮他半面轮廓。
是个极其好看,俊秀深邃的男子,如同藏在深海里的明珠,在暗夜里散发着熠熠的光华。
印若在脑子里搜罗这号人物的信息,长得如此好看,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不发话,印四便一直低头跪着不动。
印若慢慢上前:“印四,你跟我姓。”
“是,历代影卫都是冠以主子的姓名。”印四恭敬的答道。
印若对长得好看的,声音悦耳的男人向来有几分优待,这个长得很是和她胃口,而且,还很听话。
她扬了扬手,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印四,不错。”
印四如同沉默的影子呆在地上一动不动。
印若这才想起有关这个影卫的记忆,印家四代为官,满门忠烈,手下的将领士兵们个个骁勇善战,对印家更是有着深刻的感情。
到了印若这一代,手底下更是培养出了一支不过几十人的精英队伍,随时奉命暗杀敌方将领,取其项上人头。
每出任务,必必得手。
印若夜修罗的名号,也有一半和这只队伍有关,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别人做不到,她做到了,影卫,就是她手里最好,最锋利的那把刀。
后来印若登上皇后之位,再也没有动用过这只队伍,且给影卫下了死命令,没有她的准许,不许再出现在阳光之下。
印若要再次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良苦用心鼓掌摇头,为了能让萧景明这位生性多疑的皇帝安心,她只得放弃自己手中这把最称心如意的锋锐的刀,让它永不见天日。
却还是没换来萧景明对她的分毫信任。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后,在我身边当个小太监吧。当然,”她笑:“是假的。”
第二天,印若的身边少了个影卫头子,却多了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名唤肆儿。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