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符湛之接许六月,开的是辆红色的非常骚包的车,她估计他开这车泡过不少女人。
而何世龙的车是中规中矩的黑色,价格百万上下。他话不多,车上开着地方交通广播,年纪估计比符湛之稍微大一点儿,是非常典型的三十多岁钻石精英那种类型。但不是单身。听张春明说,他有个女朋友在上海读研究生,是个非常美丽知性的女人。
一路上许六月也没怎么说话,只在上车时给指了回家的路。
何世龙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点一点,偶尔会瞥一眼许六月,欲言又止。
许六月注意到了,但并不关心。
到了家门口,许六月解开安全带,说了声“谢谢”便要下车,但听得何世龙突然开口:“等一下。”
许六月收回搭上车门把的手,转过头看他。
“我说这话可能不合适。符湛之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但绝不是好男人,至少现在不是。你跟他那些女人不一样,别对他太上心了。”
车子刚好停在路灯旁,一束光打在他半边脸颊,眼神幽深。
许六月轻勾嘴角:“你想多了。”
开门,下车,再见,关门。
嘴角还留有一丝嘲讽。符湛之?她瞎吗?
许六月正要往楼上走去,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回头一看,顿感无奈。
“妈你在楼下干嘛啊。”
许母拽着许六月的胳膊,一脸急切:“你给妈说,是不是和徐旺分手了?刚送你回来那男的是谁?”
许六月唰得白了脸,默然而立。
“走,上去你给我好好解释。”许母拉着她要上楼,“我给徐旺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他支支吾吾地说忙,我就感觉不对劲,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许六月站那儿不动,被许母说得有些恼了,声音渐渐发冷起来:“没什么好说的,性格不合,分手了。”
许母也来了气,指着她骂:“我还不知道你,一直都这死德性,以前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跟人分手,玩游戏吗?也不看看都几岁了,别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矫情个什么劲。处了两年一直好好的怎么就性格不合了?我看就是你有问题!刚才那男的是谁,你老实说,你跟徐旺分手是不是因为他?”
许六月麻木地听完,无力道:“不是。我回去睡了,您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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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还没来临,高温就先来探路了。一天下来,身体粘得不行。许六月将花洒开关拧到冷水边,水量开到最大,冰凉的水劈头盖脸砸在头上,流满整张脸和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洗澡的时候好像大脑特别活跃,可以把一件事情想得通透。或许是因为水从上至下有醍醐灌顶的作用。又或许,纯粹是因为脑子进水了。不过那么多人用洗澡的时间来思考人生总是有道理的。
冲完澡,许六月光着身子站在全身镜前静静地看自己。
她想,她妈说的对,问题都出在她自己身上。男人在她这儿是渣男,跑到别人怀里摇身一变就是好男人,不是她的问题还能是谁的。
看,眼里没有爱,心里是空的。
她抚上自己的腹部。
这里,是残缺的。
所以她还是别祸害别人了,自己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呢。
她点上一支烟,走到窗边看万家灯火。
世界那么繁华,却都不是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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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城市的北部顶角,新造不久的一等火车站出站口,一个学生样子的女孩拉着小行李箱出来。猫咪短T,肚脐若隐若现,中腰牛仔九分裤,腿细细长长,穿一双黑色高帮帆布鞋。
她张望几秒,然后绽开笑容奔到那陌生却惹人注目的男人面前:“你就是符湛之吧?你好,我是赵嘉嘉。”
凝脂柔荑,芊芊玉手伸在男人面前。
符湛之伸手握住,心想,和许六月比起来还是暗了一个色。那家伙,哪儿哪儿都不像个正常的女人,偏皮肤白得跟雪一样。
他弯起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惹得对面女孩小鹿乱撞。
“走吧,去吃夜宵?”符湛之主动接过行李箱,往停车场走去。步伐不紧不慢,正好够女孩跟上。
“好啊,去影都那边吃烧烤呗。”赵嘉嘉也不扭捏,笑容甜甜的跟上。
符湛之朝她笑:“很懂嘛,要不要顺便去看个午夜电影?”
赵嘉嘉笑得更欢,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最近有上映一部恐怖片诶,听说超吓人的。”
“吓人你还看。”
“我不怕啊,难道你怕?”
“怕,怕死了,你保护我嘛?”
“行啊,那你要给我买爆米花。”
“莫有问题啦。”
两个人,一个行李箱。男人带笑的声音,女孩娇娇的声音,行李箱在地上滚啊滚的摩擦声。月光洒下,一片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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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边上的露天烧烤摊上,男男女女毫不介意地坐在油腻的桌边,吃着烧烤喝着冷饮,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去边上买点饮料,你喝什么?”符湛之说。
“椰汁吧。”赵嘉嘉说完,指着摊上各式食物就开始点,“老板,来五串牛肉,五串里脊,五串中翅,两串金针菇,两串藕片,两串洋葱,两串臭豆腐,两串青菜,再来十个生蚝,行了,先这些吧。”
符湛之买完饮料回来,见赵嘉嘉坐在里面一张桌子边招手,桌上已经摆了不少烤好的东西。
“挺客气啊你。给,你的椰汁。”他长腿一跨,坐在椅子上。
“我来之前吃了点蛋糕,所以没点多,怕吃不完。跟你说,这家生蚝可好吃了,我在学校一直想吃来着。”赵嘉嘉笑眯眯地接了椰汁,手指一勾,喝下一口后就开始啃肉吃。
符湛之拣了串中翅,边吃边聊:“你们那学校出了不少画家吧?”
“哪儿啊,我们那又不是美院,就是个艺术学院,不都是学画画的。”
“那你学什么的?”符湛之接着茬问她。
“我也学的美术,不过水平很一般,哈哈。”
“你才二十吧,跟砂砾差不少啊,怎么认识的?”符湛之看她一眼。
赵嘉嘉慢下动作,嚼完口中的牛肉,说:“我虚岁二十一。你知道我为什么考那学校吗?”
“为什么啊?”
“在我八岁那年,我表姐带我去他们学校玩,经过画室的时候,我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很美的姐姐,头发长长直直的披在后面,坐在画架前面画画,样子很认真。那时候我哪儿懂画啊,但就是觉得她画得好美,她长得也好美,整个说不出来的味道。我表姐说,那个姐姐在他们学校很有名的,拿过很多奖。我就痴痴地看着,突然,那姐姐转过头朝我笑了一下。”
赵嘉嘉戛然而止。
“然后呢?”符湛之追问。
“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啊,姐姐还拍了我的头,说可以跟她学画画。后来等我长大了就考去他们学校了。”赵嘉嘉满不在乎地说完,催烧烤摊老板,“老板,生蚝好了没?”
“好了好了,马上来!”
符湛之着急起来,也不吃东西了,盯着赵嘉嘉问:“那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呃……”赵嘉嘉眼神晃了一下,拿了金针菇默默吃了两口,说:“有啊……不是经常……砂砾姐姐有时候会给我写信。”
“写信?Email吗?地址能不能给我?”
“不是啦,是写在纸上的信,不过她总是在外面,走到哪儿算哪儿,地址不固定的。”
“哦。”符湛之失望起来,随手拿了串东西咬了一口,结果“呸呸”几下都吐了出来,“什么啊,你怎么还会吃洋葱。”
“洋葱很好吃啊,你不吃我吃。”赵嘉嘉从符湛之手里拿过洋葱串,连连吃了好几口。
“对了,你干嘛要找砂砾姐姐,你跟她什么关系啊?”赵嘉嘉好奇地问道。
符湛之敛着眸想了一会儿,说:“我欠了她一点东西……”
赵嘉嘉仰着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好奇宝宝模样:“什么东西?钱吗?还是情?不过砂砾姐好像比你大哦。”
符湛之拍她脑袋:“管那么多,赶紧吃吧,吃不完塞也要塞进去。”
“嘁,我还不够吃呢。”赵嘉嘉一脸被宠溺到的表情,低头偷笑着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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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烧烤已经很晚了,两人没去看电影,符湛之送赵嘉嘉到她家楼下时,她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喂,赵嘉嘉,到家了。”符湛之轻轻叫她。
赵嘉嘉没反应。
等了一会儿,符湛之凑过去帮她解安全带,扣子刚一开,赵嘉嘉的眼睛也睁开了。
四目相对,两张脸离得很近。
赵嘉嘉突然往前倾了一下,嘴唇碰上符湛之的,并且停在两唇相贴的状态,睁着眼睛看他。
符湛之退开去,坐回驾驶座。
赵嘉嘉尴尬得挠挠头,嘿嘿笑了一下:“那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挺帅的。”
符湛之拍拍她的脑袋,说:“回去吧,坐火车挺累的。”
“嗯。”赵嘉嘉下车,符湛之帮她把行李拿到门口,转身回车上。
赵嘉嘉站在门口,大力地朝他挥手:“符湛之晚安,路上小心开车啊。”
引擎发动,车子一个转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赵嘉嘉还站在那里,想着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傻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