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斗地主的规则和三人斗地主有点不同,游戏中一共有两名地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说着,庞生又从盒子里取出五个竹片,三个白片,另外两个竹片分别写着“明”与“暗”两个字。
“抽到‘明’的地主要亮出身份,表明自己是地主,二抽到暗的不能表明身份,但需要在游戏的对决中配合队友;农民也需要分辨哪个是地主,确保几方胜利,谁先出完牌谁就赢。”
“出牌的方式也多了许多……”
庞生又把五人斗地主的规则以及出牌方法给众人说了,随即朝蒯欢问道:“听懂了吗?”
蒯欢乖巧的点了点头。
“呜——”
庞丽姬见庞生只问蒯欢,心里特别的不爽,怎么现在族兄越来越偏心这个家伙了?心想待会儿一定要在游戏里找回场子!
庞德公与黄承彦倒是一下就上了手,五个人很快就战作一团,各有胜负。
而斗地主这种桌游很容易拉开话匣子,否则光派牌也挺无聊的;于是庞生先开了个头,一会儿谈天一会儿说地,什么都聊,意图也很明确——就想看看蒯欢会不会说漏嘴什么。
一通玩笑后,蒯欢都是被庞生逗得捂嘴偷笑,如果不是有两个成年人在此,她肯定会畅怀大笑。
庞德公与黄承彦面面相觑,总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只有庞丽姬,腮帮子鼓得越来越大了。
而正如张氏所说,蒯欢是很寂寞的,所以也没有朋友,而庞生无比温和,完全把自己当成是朋友,小女孩子心无防备,很快就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庞生这才知道,原来蒯欢在族里没有同龄的少女,根本没有朋友,与庞丽姬不同,蒯欢很善言辞,颇有礼貌,如果有适龄少女,她是不会缺少朋友的那种。
而正因为没有朋友,蒯欢特别缠自己的兄长蒯良——
“……我那大兄可笨了,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居然把家族事务教给他来处理!他会数术吗?家族账务一大半都要我帮他计算,真是丢脸!”
庞生呼吸一窒,他还真没想到,这少女颇通蒯家账务!
自己这次押宝押对了!
但他不动声色,反倒玩笑般说道:“你对于数术很擅长吗?”
“那是当然!”蒯欢得意的挺起了小腰,“家里面要三个人计算的活路的,我一个人就能算出来!有些时候蔡家那个管账务的蔡瓒兄看我厉害,也会让我帮忙计算呢!”
“……”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拿着手牌愣愣不出声,只有庞丽姬不明所以,还一面叫着:“对十啊!对十要不要?不要我走了啊!”
“听见了吗?”庞德公朝对面的黄承彦使眼色。
黄承彦微微点头,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孩会和蔡家的账务联系到一起。
这种机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窃取,但是无心插柳,他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说侄儿为何这几日经常与这小妞一起游玩,连家事都不管了……”庞德公面色无比严肃,“原来,他早有预谋!”
“莫要声张,且看看吧!”
……
庞生不住的深呼吸,以确保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好在蒯欢还小,许多事情不知分寸,否则想从她嘴里套出蔡家的账务还真不容易!
“像蔡家这种襄阳大族,账务上面的钱应该不会小吧?”庞生派出一张牌,一脸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在聊天罢了,“你见过最大的数字是多少?”
蒯欢想了想,认真的回道:“好像是八千万来着,上面的备注是司隶校尉……我记得这应该是蔡叔叔买官的钱吧?跟这个数字比起来,后面那些几百万几十万都很小了的……”
庞生可不关注那八千万,对那几百万几十万的“小”开销反而更感兴趣,笑道:“几百万可不是小数,换做平民,有些时候一年几千钱就够他们吃饱喝足的了!你说这几百万钱救助灾民多好?他们蔡家能拿去干什么?”
“不知道,他们那些备注写的莫名其妙的,就备注几个字,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可能是不想我们这些外人看见吧……”蒯欢对于蔡家并不感冒,要不是庞生问起,他也不想说蔡家的账务,“最近半个月还有一账的备注更古怪,叫什么……飞将军尤配腰刀?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是要和李广将军的后人交好吗?”
李广还有个屁的后人啊!李陵投降匈奴全都被汉武帝杀了,要真有后代,也只有在匈奴才找得到。
至于飞将军尤配腰刀……这是个字谜,而且庞生已经猜出来了大半。
之后七七八八的又询问了不少,庞生也将蔡家的账务掏了不少出来;他也不敢多问,要是让蔡蒯两家责怪蒯欢,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二家主!”
一名仆人飞奔而来,手中拿着一张拜帖,忙不迭的递给庞德公:“二家主,洲外有人递上拜帖,自称蒯家蒯良,来接人的!大家主不在洲中,只得请示二家主。”
“是大兄……”蒯欢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怎么来接我了?”
庞丽姬调侃道:“谁让你昨夜一宿未归,你大兄担心你,这都亲自来接你了!”
“他才不担心我呢!”蒯欢鼓着腮帮子,自从与二人交好之后,以往对蒯良的不快都是释放了出来,“每天都忙着家族之事,连母亲都几个月未曾见他了!我想去找他玩,他都凶我,哼!”
黄承彦沉声道:“女子一夜未归,确是不德,如今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别人会说闲话了……”
蒯欢白白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就你这老头子明白,略略略!”
“你……”
黄承彦被这丫头气的不轻,但毕竟是一家之主,不可能与之纠缠,只是短短半天时间里自己被叫了两次老头子,心里有些难过。
“我就这么显老吗?”
庞德公看了眼庞生,见他似在沉思,便问道:“如何,将这小丫头送出去?”
“不用……”庞生微微一笑,“请他进来!”
……
蒯良已在鱼梁洲外等候多时,庞家作为襄阳地带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整个家族的人都居住在此处,因此来回通报无比麻烦,有时候甚至还得骑快马。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在驿站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仆人前来:“蒯公子,家主请你一叙。”
蒯良眉头一皱:“我接了我家小妹便走,不必劳烦贵家主。”
在现在的情况下,蒯良并不想与庞家扯上太大的关系。
那人笑道:“毕竟是贵府嫡女,恐有了差池,交付歹人,因此家主请阁下前往一叙,一辨真伪。”
这话虽然说的失礼,但是也并非毫无道理,蒯良见庞家执意如此,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便朝身后的随从道:“你等候在这里,我即刻便出来。”
“诺!”
说罢,蒯良便与那人一同上了渡船,在鱼梁洲上一阵眼花缭乱的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来到了庞德公的府邸。
“这鱼梁洲可真大啊……”蒯良暗暗流汗,“如此大的洲岸竟赛襄阳,为何州郡刺史愿意将此处全数留在庞家手中?”
在仆从的引领下,蒯良进了宅邸,见到了在正厅候客的庞德公。
“果真是子柔兄啊!”
庞德公一上来就亲切的上来见礼,他与蒯良也算认识,不过交情不算那么深罢了。
蒯良行礼道:“尚长别来无恙,听闻小妹现在贵府,故而亲自前来迎接,不知她可在否?”
一上来不多客套便直接切入正题,庞德公倒也不觉得惊奇,蒯封即将回到荆州的消息传遍各大宗族,所有人都在准备看庞家的好戏,他蒯良自然是不想在此刻与庞家扯上关系。
“现正在后院,子柔兄稍坐,我便将她与你叫来。”
“如此便有劳了!”
蒯良现在只想赶紧接了妹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庞德公微笑离去,转眼此间便只剩下的蒯良一人。他站在屋子的中央望着主位后的壁画,竟是一猛虎呼啸,与银龙搏斗;银龙略处劣势,已落入虎爪之中,似乎随时都会被抓成碎片。
“虎岂可胜龙?”这是蒯良的第一反应。
寂静的空气让他倍感压抑,冷风吹过,却让他归纳决无比燥热;如果此时突然冲上来两个刺客他都不会觉得稀奇。
但是堂堂庞家,不至于做出如此卑贱的事情吧?
“吱呀——”
微风吹动房门,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喊,蒯良神经一紧,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不轻,转头就朝大门望去。
大门外,正好站着一名白衣少年,素衣环裹,清白一身,昂首挺立不失贵气,似乎已经等候良久。
背对阳光,蒯良甚至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得这少年绝非凡人。
浓郁的压抑感涌上心头,蒯良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行礼道:“在下蒯良,有幸相会,不知阁下是?”
少年唇齿微启,却变成一股笑意。
他似乎一直期待着,与蒯良以这种情况下会面。
以对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会面!
“子柔兄,别来无恙啊……”
蒯良一愣,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在下愚钝,不知可与阁下见过?”
庞生没有说话,只是顺着阳光的缓缓走进正厅,将自己的整张面孔暴露在蒯良眼中。
那张面孔,让蒯良为之一窒。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那张脸,但是在短短三个月后,这张脸再此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依旧那般难看!
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依旧如此恶心!
那似乎和煦淡然的笑容,依旧令人作呕!
蒯良的面容极其扭曲,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本该遗忘了的人,竟会在此刻,出现在如此地方!
“是你……”
他的脸上,重新充满了奇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