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暑假看似漫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夏日的余热还在空气中回荡,孩子们不得不走上回校的路。
江陌妍的假期生活很规律,倒也没有因为要开学了而各种不适应。昨天晚上肖凡和赵婉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江陌妍和林子初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江陌妍终究是答应了的。
在林子初家门口等了足足十分钟,他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和江陌妍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陌妍的衬衫被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红领巾整齐地系在胸前,校裙上的蝴蝶结也摆的正正的;林子初的衬衫好像是却是好像被揉成了一团之后再拿出来穿的,红领巾根本就是在脖子上打了个结,还是死结,校裤也是皱巴巴的。让一向来都干净整齐的江陌妍不忍直视。
“我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眼不见为净,江陌妍转头就下楼梯。
“喂喂喂,干嘛不坐电梯!这里六楼诶!”林子初一边叫嚷着,一边跟着江陌妍冲下楼梯。
江陌妍在前面一个劲儿地走着,她本来就比同龄人高一点,而男孩子又发育的晚,她差不多高了林子初半个头,在前面“蹭蹭蹭”的走着,林子初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到校门口的时候,林子初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额前的碎发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
“放学等我吗?”林子初的教室在三楼,而江陌妍在二楼,楼梯口分别的时候,林子初问。
“好。”江陌妍微微颔首。
“嗯。”林子初不忘投给他一个明媚的微笑,“你很棒的,好好表现自己。”扔下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就一溜烟儿地上了楼梯,不只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是为什么,脸颊有点微红。
江陌妍也愣在了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很久以前她几乎都听厌了,可是时隔这么久再一次听到,真的是美妙动听。
“喂!”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江陌妍的肩膀,“发什么呆呢?”江陌妍回头一看,是最要好的同学——萧安安。
“安安?”江陌妍笑了笑,“没什么。”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和你一起走过来的那个。”
“邻居,刚转学过来让我带他上学。”
“说道转学,班长也转学了诶!那是不是要重新选班长?”
“嗯。”
“那是老师安排么?”
“老师也换了,你不知道吗?”江陌妍回头,“暑假来我家家访过,你没有吗?”
“我暑假回老家了啊!新老师长什么样?”
“很年轻的一个女老师,长得还算漂亮吧,等下就能看到了吧。”
刚进教室,班主□□凡就已经坐在了,确实很年轻,差不多刚毕业的样子,头发扎成马尾,一身休闲装,感觉很平易近人。
由于身高的缘故,江陌妍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前面坐着萧安安。等到人都到了,华一凡才缓缓地开口:“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姓华,很多同学在暑假里都已经见过我了,我也不多做介绍了,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相互认识。”华一凡声音不小,却很是甜美,“那先问大家一下,有没有人自愿当班长?”
班内一片沉寂,连交头接耳讲话的声音都消失了。安静了很久,都没有人开口。
“你很棒的,好好表现自己。”那句话突然在江陌妍的耳边萦绕,不只只是林子初一个人的声音。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
“华老师,我愿意。”江陌妍站了起来,清澈的声音打断了华一凡的提议。江陌妍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脑子这么一热,就站了起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有佩服,有惊讶,甚至还有不屑。萧安安回头,悄悄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江陌妍,是吗?”华一凡看了江陌妍一会儿,又低头翻看了一下名册,才开口问道。
“是!”江陌妍自信地点了点头。
其实江陌妍的成绩是真的不错,每门考试成绩几乎都是班内第一,华一凡也考虑过让她当班长,可是上次家访的时候,江陌妍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如人意。全程所说的话,加起来不过十句,而每一句话也不超过十个字。华一凡对江陌妍的印象就是,这个女孩是在他文静内向了。问她想不想当班长,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问题也不了了之,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又这么自信满满地站了起来,这是闹哪样啊?!
江陌妍内心也是激昂澎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子初的那句话一直在耳畔回响,深呼了一口气,“虽然我可能没有经验,但是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也希望可以帮助老师和同学们。”江陌妍的声音清澈有力,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好……”华一凡点了点头,“那你就先试试吧!”
然后就是大扫除,而华一凡刚刚接到了通知要开会,只能把分配的任务交给了江陌妍和副班长纪澄,纪澄在江陌妍的学霸光环之下,一直戴着“千年老二”的头衔,对江陌妍也是各种不顺眼,而如今对方当上了班长,嫉妒心更重了。
江陌妍很快就给大家安排好了大扫除任务。开始大家都似乎都不愿意听这个新班长的命令,纪澄也是站在一边抱着胸看着,什么都不说。可是当江陌妍率先拿起了抹布去擦积尘将近一厘米的窗台,大家也都纷纷动了起来。江陌妍组织能力很不错,再加上自己的亲力亲为,卫生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华一凡开完了会就一路小跑回了教室。毕竟江陌妍只是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当班长,场面一定会很乱的吧。可当回到教室,才发现自己多心了,柜子、窗台、地面一尘不染,连墙角的蜘蛛网都不见了踪影。而江陌妍手上还拿着抹布,刘海已经被汗水浸透却一直没有伸手去擦,抬头微微一笑,如此明朗。
“陌妍,你今天真的是帅呆了!”放学后,带所有人都走了,萧安安才无比激动地对江陌妍说道。
“没这么夸张吧!”江陌妍笑了一下,内心还是很得意的。
“真的,超级帅!”萧安安肯定的点头,“你怎么会相当班长啊?”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林子初的一句话吗?
萧安安每天放学都要在教室里留将近一个小时等家里人来接自己,江陌妍也有陪她等一个小时的习惯,反正学校离家也只有十分钟的步程。可是今天,想到那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孩子……
“安安……”江陌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嗯?”萧安安放下笔,转头看着她。
“我今天可不可以先走啊?”江陌妍小声地说着。
“家里有事吗?”
“也不是啦!就是你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男孩子,我和他说好了和他一起回家的。”
“去吧去吧。”萧安安挥了挥手。
“对不起哦,安安。”江陌妍满脸歉意。
“没事啦,不差这么一天。”
“那好,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江陌妍刚走出教室没多久,就看到林子初迎面走了过来。“怎么这么晚?”他略带不满。
“陪同学。”江陌妍轻描淡写,“以后你自己回去吧,我还可能会更晚的。”
“没关系。”林子初摇了摇头,“我会等你的。”
江陌妍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句“我等你”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
两个人的生活,每天周而复始:早上六点五十分在林子初家门口等十分钟,七点钟两人一起下楼去上学;楼梯口分手;放学之后江陌妍在教室里待一个小时陪萧安安顺便写完作业,再下楼和林子初一起回家。
江陌妍也和林子初说过不必等她,但是林子初每次都说不要紧的。这样的生活,就是江陌妍余下三年小学时光。
两人都已经上六年级了。江陌妍先前及膝的校裙现在只能遮住四分之一的大腿,林子初也会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形象了,起码衣服和裤子都不再是皱巴巴的了。但身高,江陌妍还是略胜几分。
萧安安的爸爸已经来接了,江陌妍整理好书包,往常的位置却没有熟悉的身影,江陌妍抬手看了看表,今天确实是比往常早了一些,难不成他还在晚上?
等了一会儿,林子初还没有下来。江陌妍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快步跨上了楼梯,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走的,但是却没有狠下这个心。来到林子初教室门口,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林子初一个人,拿着粉笔面对着后面的黑板,黑板上已经勾画出了黑板报的大致轮廓。江陌妍知道林子初会画画,但是不知道他画的如此好看——尽管只有轮廓。
林子初画起来认真的样子让江陌妍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了,她从小就有一个奇怪的癖好,特别喜欢看别人认真的样子。他的袖子高高地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皮肤似乎比自己还要白,手腕舞动,洁白的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没有一刻停歇。江陌妍放轻了动作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看着他。
林子初退后了一步,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拿出水粉笔和颜料,一丝不苟地开始上色。
外面的太阳已经下山,暗蓝色的天际线下还残留着火红的云霞,世界宁静又美好。教室被照得血红,染红了林子初沾上了颜料的白衬衫。林子初灵巧地更换着画笔,认真涂抹,细心勾线。那是初夏,直至七点,天才全暗。满天零星琐碎隐约从天幕显现。混着城市上空迷蒙的灰尘,看起来稀疏遥远。江陌妍就一直这样看着林子初。林子初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将近过了两个小时,才把版面完成。真的很好看,江陌妍只能这样形容。
没有休息一会儿,林子初又拿起了粉笔,开始写字了。江陌妍从来都不知道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男孩子可以把字写得这么好看,介于行书和草书之间,清秀却又不失飘逸,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赏心悦目。
最后一个字落笔,林子初放下粉笔,颜料也干得差不多了。他走到右侧那个背着书包的女孩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好了?”江陌妍轻声开口问道。
“嗯?”林子初猛回头,很惊讶,“你没回去?”
“嗯。”江陌妍点了点头,“等你啊。”
“我不是让人带话给你说让你先走的啊!”林子初皱了皱眉,“真不靠谱!”
“很好看。”江陌妍脸上出现少有的笑容。她不怎么夸别人,这应该是第一次。
“谢谢啊。”林子初得意一笑,“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你都等了我三年了。”江陌妍莞尔一笑,“再说了,你看我拉琴我看你画画也是应该的。”
“走吧,这么晚回去,你爸妈会担心的。”
“好。”
林子初对于自己画过的东西总会记住,过再久都可以再画出来,可是他后来却再也记不起来自己画出来的那个女孩是怎样的,记忆中,只有另外一个女孩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