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太阳升起,这已经是楚岳来到这座山峰的第三天了,茅屋前的空地上呼喝声不绝,如昨日一般,楚岳正全神贯注的练习着,似乎,拳掌间的力道更足了。
“嘿!鹤兄,你又来啦?说吧,今天准备让我干什么?”同样的时间,白鹤踏着晨曦而来,楚岳停下手里的动作,嘿然笑道,似乎,一夜之后,他已经开始慢慢的享受起这里的一切。
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楚岳话中的意思,白鹤不高兴的扇了扇翅膀,将一小堆青藤缠绕的东西扔在楚岳脚边,然后急促的叫了几声,似在催促着什么。
“啥?还给我带了东西呢?嘿嘿,我先看看是什么好东西!”看着脚下缠绕得面目全非的东西,楚岳略有些吃惊,尽管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白鹤的行径也让他又一次暗自称奇。
蔓藤的韧劲很足,楚岳也颇费了一番手脚才解了开来,“山参?何首乌?”一株根须密布,酷似仙翁的山参,一对黑白分明,雌雄明晰的何首乌,那活灵活现的神态极度的冲击着楚岳的视线。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认出这两种药材并不奇怪,毕竟它们虽然是久负盛名的极品中药,但随着人工种植技术的发展,倒也并不显得多么稀罕了,只不过,上流社会中,那些野生且有一定年份的极品药材一直受到追捧,往往是有价无市,而外形酷似人形的山参何首乌,根本只存在于传说中。
“我这到底是在哪了?山参何首乌都要成精了?莫不是假的吧?这要卖了得值多少钱啊?”楚岳揉了揉眼睛,兀自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白鹤一翅膀拍在他头上,他才醒悟了过来,忍不住一声大骂:“难道我就是那个抱着金山银山饿死的可怜虫吗?”不出意外,白鹤又一翅膀过来,将楚岳掀了个跟头。
“不是吧?鹤兄,你是叫我吃掉它们?”一人一鹤瞪眼叫了半天,楚岳终于有点明白白鹤的意思了,只是看着那三株泥土未干的药材,楚岳又忍不住有些迟疑了。
“呜呜!不要啊,我知道鹤兄你一片好意,但是这个真不能这么吃啊,会死人的……”白鹤赞赏的眼神中,楚岳彻底的败下阵来,抱着白鹤的小腿欲哭无泪。
白鹤眼珠转了转,似乎真的在思考,好一会才从三株药材中择出那支白色的何首乌递到楚岳眼前。
“这个?没得选择了?那……好吧,希望不要死得太惨!”楚岳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过显然表错了情,想起昨日云海遨游的刺激,他觉得还是乖乖的吃掉眼前的东西比较好,要不然,这白鹤的脾气可不太好!
比较而言,何首乌虽然名声不及人参显贵,但却胜在药性温和,特别是上了年份的何首乌,其价值比人参有过之而无不及,强筋健骨,滋脾补肾,功效显著,能极大的提升人体各方面的机能,所以,就楚岳现在而言,吃掉何首乌是比较正确的选择。
随意的用手抹了抹,楚岳就将那支白色的何首乌吞吃了下去,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担心,而事实上,也的确不需要担心,一支何首乌下肚,顿觉全身暖洋洋的,如浴温泉,似乎觉得不够饱,楚岳又将黑色那支何首乌擦擦吃了下去,这才满意的停下来。
“嗝嗝!我说鹤兄啊,以后别那么客气,就带两支何首乌得了,这山参虽好,小子怕是无福消受啊!”打了个饱嗝,楚岳有些醉醺醺的道,那股暖洋洋的感觉让他不禁想睡觉。
白鹤点点头,显得很高兴,楚岳的调侃它不一定懂,但至少,他知道楚岳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于是,在楚岳惊骇的目光中,白鹤将那支山参生吞了下去。
“我……要不要这么生猛啊?怪不得都快成精了!”楚岳惊愕的样子似乎让白鹤很是高兴,高昂着修长的脖子,振翅一展,便飞上天空。
“啊啊啊啊……救命呐……”高亢的鹤鸣声中,偶尔夹杂一阵抓狂的乱喊,在峡谷孤峰间飘荡开来,没错,白鹤起飞的同时,也没忘了楚岳,只不过,这次的翱翔,比之前日,要更加的刺激,在这里,楚岳可以毫无顾忌的享受自由落体的快感,没有丝毫的绳索束缚,那感觉,真是要命!
“古语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来吧,弄死我吧!”一次又一次在疾速坠落与疯狂上升间交替,楚岳的感觉也在不断变化,初始的惊悚眩晕慢慢的变成麻木,麻木过后又变成了清醒,清醒后又渐渐兴奋起来,似乎,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清晰起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壮丽,高山流水,幽谷鱼跃,云海鸟飞,苍松临崖,猿啼环绕。
“啊……啊……”双目微睁,顶着疾速的气流,迎接着目不暇接的风景,双臂伸展,似鸟飞翔,楚岳一声声长啸,伴随着白鹤兴奋的鸣叫,响彻云海。
当楚岳敞开胸怀,尽情的享受悬崖蹦极的乐趣时,体内的热流也悄悄的变化起来,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引导着它的方向,随着楚岳身体姿势的变化,不断变化,看似繁乱无章,却又自有玄妙。
“吭!”剑尖划过树身,发出清脆的响声,熟练的将软剑系回腰间,楚岳伸手摸了摸身前的大树,树身上一道道的剑痕,不多不少,三十道,深浅不一,正好形成六个“正”字。
这是楚岳来到孤云峰的第三十天,依然完好的机械表在这里似乎派不上任何用场,反倒不如那个简单的“正”字,尚能记录每一个日出日落,一个人的世界,没有学习工作的压迫,没有社会喧嚣的烦扰,似乎,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每一天,他都在天色将明未明中自然转醒,又在万籁俱静中安然入睡,宛如时光将他遗忘在这个角落,他也自然的将时光遗忘,只有每次用剑痕书写时,他才会想起,“原来,我已经来了这么久了。”
这样的感觉,似乎不太好,似乎又没什么不好。鹤影踏曦而来,是每一天真正的开始,也许是穿透了云层,峰顶一直都是晴空朗朗,每次看着那个白色的影子,楚岳总是忍不住想起床头上准时敬业的小闹钟,似乎,它们都变得可爱起来。
从开始的恐惧惊悚,到现在的期待享受,楚岳在不断的融入着这个由陌生渐渐变得熟悉的环境,身体的变化也渐渐的让他有所察觉,但他却丝毫不担心,因为这是一种他梦寐以求的变化。
小腹处,按照专业的说法,即是下丹田,似乎有一团看不见的气流盘踞,它提供着全身流动的气脉的动力,驱寒祛暑,让身体更加强健敏捷,让耳目更加清晰,这样的效果,让他想起了武学中古老相传的真气,而事实上,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有这样的效果。
古语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楚岳以前一直不相信,不过现在的他却是信了,他感觉触摸到一个一直幻想却又不得其门而入的世界,这是他一直追逐的梦想,为此,他觉得庆幸,满足。
想着想着,楚岳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也许是心有所思,今天的他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演练功夫,而是静坐着一边思考一边等待着白鹤的到来。
“白羽!今天又给我带了些什么?”当楚岳感觉到日光的时候,白鹤已悄然而至,一个月的熟悉,他们之间也有了不少默契,楚岳不再鹤兄鹤兄的称呼,而是给白鹤取了个名字,叫白羽,形象又好听的名字,用楚岳的话来说,这叫雅俗共赏。也许白鹤也很喜欢这个新的称呼,每日给楚岳的食物中,又多出一些蛇兔山鸡鸟蛋一类,让楚岳的日子过得舒坦了不少,当然,每日必不可少的是那些温补的药材,兴许是白鹤想明白了,带来的药材都是药性温和的那种,品相也都不次于第一次带来的何首乌,正是这些药物,对楚岳身体的改善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扔过来一堆楚岳也叫不上名字的药材以及一只肥大的灰兔,白羽便自顾着婉转着颀长的脖子梳理起雪白的羽毛来。楚岳也不多说,三下五除二的啃掉那些药材,又将野兔略一收拾挂到了屋檐下,这才走到了崖边,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起飞的准备。
“怎么?”等待中,楚岳却发现他并未同往日里一样飞向空中,不由得转身疑惑的看着白羽道。
白羽悠然的转身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楚岳尽管疑惑,也只得转身跟了上去。“唰”的一声,楚岳惊骇的目光中,白羽的翼尖疾速的划过,宛如迅疾的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击中怀抱粗的大树,似有声音传来,仔细听去,却又毫无动静。
“这就完了?我说白羽,你这一下确实惊艳,我自认办不到,不过,貌似没什么效果啊,难道,你是想我看看你美丽的羽翼?”指尖抵着下巴,楚岳歪头问道。
“啾!”白羽展开双翼,猛的挥动起来,顿时狂风乍起,楚岳不察之下,也踉跄着崴了好几步,再一次抬起头,才发现原本挺立的巨树已经倒向后方,繁茂的枝叶与其他的树木倾轧间发出阵阵的断裂声。
“好吧!就当我在开玩笑了!”无奈的眨眨眼,楚岳弱弱的道。
走上前去,巨树断裂处光滑的断面映入眼前,伸手摸了摸,丝毫没有毛刺之感,楚岳心中啧啧称奇,又点着巨树断面的年轮数了数,却是有一百多圈,那也就是说这株巨树至少有着一百年的树龄了,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树上那计数用的剑痕,一种钻地缝的感觉徒然生出。
绕是如此,楚岳还是没明白白羽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直到白羽丢出一柄斧头状的东西,又好一阵比划,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砍树!”楚岳点点头,没有任何的言语,今时今日,他已放下惊惧戒备,他早已无法将白羽当做一只鸟儿来看待,更多的时候,他会把白羽看做一个会思考的活生生的人,他相信,白羽此举,必有它的用意所在,就像那刺激到极点的蹦极一样。
“嘶!什么造的啊,这么沉!”拾起斧头的第一时间,楚岳就皱起了眉头。沉,实在是太沉,这通体黝黑的斧头竟不知为何物所制,似铁非铁,似石非石,刃口扁平无锋,饶是楚岳这一个月来气力大增,也有难以提动之感。
“哈!”强提一口气,楚岳双手抡起斧头,朝着另外一株古木砍去,砍上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道传来,让他连退好几步,才强忍着胳膊的酸麻站稳,而那浑圆的树干上,却只有着一道不大的豁口。
疑问的目光凝视着白羽,再一次确认没得商量后,楚岳只能老老实实的开始伐木,一下又一下,慢慢的,忘记了酸痛,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不知什么时候,白羽已经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