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莫问前尘
转身的瞬间，伴随着上官逸的惊喜，香离的脑中一幕一幕的回放着曾经的记忆。
那是一次偶然，他在元夕灯会上救了她，只是匆匆一面。貌不惊人的香离没有给她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我还要赶去那边，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改日，必定让我爹登门拜谢。”她笑盈盈的，那样的表情，让他有些魂不守舍了。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江湖儿女，又岂能拘泥于小节。若姑娘无事，在下告辞了。”他不敢和她多说话，因为对于他而言，她实在太美了，站在她的面前，他实在想不出更多的言词来应对。说的实在一些，他有些害羞了。姑娘笑的很单纯，这让他想起了年幼的时候，曾经救过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这里是洛阳，难道，真的是她？”他回身慢慢的走远，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那个姑娘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的确有着几分相似。
这算是第一次，见面吧。
又过了几天，是元夕过后。
他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散步，想着些什么，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当时是清晨，街上的人正在慢慢的多起来。
“哐”一声锣响，驱散了街上的喧闹，随后就听到高声的呼喊。
“镇国将军，魏秦钟将军今日在洛阳城内落户府邸。将军爱名如子，敬请各位父老乡亲前去，魏府上下，微备薄礼。希望以后，洛阳城更加和谐安泰。”一位官差，手中拿着铜锣，一路敲，一路喊。
“从没有听过有这样的将军，到哪处落户，先要关照百姓，实在是闻所未闻。”他忽然对这个将军有了很大的兴趣，决定赶往看一看。
将军府很气派，若是拿整个洛阳城来比较，也要占去十分之一。为了建筑这所府邸，花去了巨大的物力财力。很多看热闹的百姓挤在将军府的门口，那里站着一队士兵，大约七八人，神色肃穆。
很快，府邸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纪三十多岁的健壮男子。着装简约，然而那股沙场杀敌，临危不乱的气节，却丝毫没有改变。
这个人，就是魏将军，他心里有了些计较。
魏将军没有说什么，随即就是直接向着眼前的百姓跪下。
众人一阵喧哗，随后就是寂静，一边的士兵依旧神情肃穆。
“魏某人，这是向大家谢罪了。洛阳百姓，如此大兴土木为我建造这处府邸，魏某受之有愧，然，皇命所赐，不敢不从。”魏将军说话诚恳有力，他听得出来，那不是虚假之言。
“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早就听说您不但英勇善战，奋勇杀敌，保得此方国泰民安。而且，对此方百姓，也是关爱有加。我等不过是一介草民，当不起将军如此厚爱，这将军府，本就是将军应得的，将军不必如此。”人群前列，一位长者，躬身说道。
“是啊，将军，快些起来。”
“将军，您若是不起，我们也陪您跪着。”
“将军，快些起来吧。”
很快，随着熙熙攘攘的声音，成片的人跪在了将军府前。他自然也是，虽然他并不关心朝廷之事，对此也知之甚少，但是，能容得起这么多百姓爱戴的人，跪上一跪，又有何妨。
“父亲，您就起来吧，您看，大家都跪下了，您再不起来，那些年纪大了的老人家可吃不消啊。”一声清丽，香离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将军的身后转了出来，雪白的衣衫，半梳的发髻，飘逸的长发，香离愣住了。
同样，很多人也愣住了。
她扶起了自己的父亲，随后对着人群中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我父亲在府中略备薄酒，大家尽可随意品尝。今日，我魏家，宴请洛阳。”
一语出口，英姿飒爽，女儿风度当真不输男儿。
魏将军笑了，笑的合不拢嘴，他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在众人的拥护中，进了自家的府邸。那一刻，在不远处的他也笑了。
从那以后，他就时常会偷偷来到她的屋顶上，偷偷的听她说一些女儿家的心事。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也知道，这样一位女子，心里定然有很多孤独和寂寞，有很多难过的事情，需要有人来听。他希望，自己能够是这样一个人，他希望能保护她。
“今天是我的生辰，可是，父亲出征了，并不能赶回来。虽然，城里的家家户户都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很想念父亲。我没有了母亲，他一定不能再离开我了。”中秋前夜，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别人，静静的对着一只兔子说着自己的心事，其实，无论她带给别人多少微笑。她自己心里永远有着苦涩。
“啪”一张纸条从屋顶上飞来，静静的落在她的眼前。
“明月当头莫空对，愁绪凝眉需尽展。”她没有被吓到，反而是轻轻拿起了眼前的纸条，读出了上面的诗句。
“你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是吗？我知道有人一直在，所以有些话，我是说给你听的。今天，总算是有了回应。”她对着身后的屋顶说道，声音不算很大。但是在这宁静的夜里，他在屋顶上，听的很清楚。
“对不起，我，我本不该。”天上的云逐渐淡开，月光倾泻下来，照出了他的轮廓，他就这样坐在屋顶上，不躲不闪。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反而我要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这些话。”循着月光，他可以看到她的脸上洋溢出了微笑。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屋顶上？”她再一次发问了。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是为了听你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面对她，就算有很远的距离，他也感觉自己语无伦次。
“这样回答并不好。”她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也有些慌了。
“呵呵，你的诗写的真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女孩笑了，显然她对自己刚才那一下的捉弄，很是得意。
他沉默了，并非不愿说出来，只是，他的名字里，背负了太多。他不想告诉她自己是谁，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会害了她。
“不愿意啊。”女孩的语气有些失望，可是随后又笑了起来,她捂着嘴，笑着说：“我看你一直高高在上的，不如，就叫你‘天’吧”。
“好”看到她开心了起来，他也笑了。
那是第一次吧，她把他当成了朋友，而且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从那之后，他只要有时间，就时常会来到她的房屋顶上，为她写诗，和她说很多很多故事，告诉她，这个世界很美。而且，每年中秋前夜，也就是她的生辰，他无论如何都会赶来，送上他的祝福。
“天，你来了么？”
“我在”
“我今天很开心，父亲安全的回来了，而且告诉我，他以后一直都会陪着我。不用再出去打仗了。”这恐怕是她出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恭喜你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下来？”她问出了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
“我”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么，好么，你不说我就不问好了，你就这样，也挺好。”她怕，怕自己的问题问的有些伤人，她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
“其实，没什么，只是，我相貌丑陋，怕吓着你。”他说话了，语气里面充满着羞涩，那时候，他就像是一个羞涩的蔷薇。
“啊？！”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自己很丑，哈哈哈，哪有人会嫌弃自己的，你真有意思。”那时候的她，怕是还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也不清楚，他所说的话里面，真正的意思。但是，又如何，他看到她笑了，就足够了。那天他们聊了很久，一直到深夜。
“你就要走了么，那再见了，明年，你还会来吧。”
“会的”自然是会的，只要他的到来，能让她开心，他风雨无阻。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像是一阵和煦的微风，那样的温暖直达心底，却又转瞬即逝，无法挽留。
“你真的来了，我等你很久，快来看看我写的诗。”她捡起一块小石子，用纸张抱住，然后扔上了房顶。
他打开了，可是纸张里面，什么也没有写。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他没有弄懂她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你好像很开心，可是，今天我有很难过的事情告诉你。”她说着，眼角挂出了泪水，第一次，他看到她哭了。
“怎么了？”他着急了，他的心里，传来了一阵酸楚。
“谢谢你，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你都过来，可是明年我要走了，你不用再来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着急了。
“你知道，权倾朝野的高丞相么？”她强行止住了哭声
“自然知道”
“他，诬陷父亲，蛊惑人心，把当年，父亲在将军府门前，跪谢百姓的举动，说成是大逆不道，是对皇上赏赐的亵渎。他想借此要挟父亲，加重赋税，好让他贪敛资财，迫害百姓。”
“将军自然不会为他所左右。”他静静的答道。
“可是，他却能左右皇上。皇上听信他的话，父亲无可奈何。”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前日，丞相来府，说出此番来意。我在旁偷听，原是那丞相的儿子，要娶我为妻，一切迫害，全是为此。父亲本是不肯，无奈，他竟然用我魏府上下的性命相逼。”
他无话可说
“父亲要把我嫁给丞相的儿子，那人是一个混蛋，我讨厌他，你带我走好不好。”此时，她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一直陪着她。她曾经以为，一切都会永恒，但是，当要失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很多东西，她是留不住的。
“不行，我”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单凭一己私利，就随便做下决定，他甚至已经想好，拼了这条性命，去要了那老贼的首级。这样，至少，她不会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呜呜呜，我讨厌你，你为什么不肯带我走，你也是混蛋。”她急了，她以为他放弃了她，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她的心碎了。
“我不想再见到你。”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这里，香离醒了，眼前是上官逸那张充满疑惑的脸。
“对不起，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走，去客栈。”香离拉起了上官逸的手，往客栈走去。
“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