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会知道叶婉儿这个姓名?又怎么会知道蜀中叶家?”听到森宁所问,钟伯第一反应居然是惊讶。似乎这个蜀中叶家,不应该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或者说,哪怕是不一般的人,如香离,缪羽,酒莫停(当然了也可算上上官逸,人家毕竟是紫云宫的少宫主,虽然不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一般人还要多。)这些南山居的弟子,也是从没有听到过什么蜀中叶家的名号。
“看你的反应,那我没有猜错?这世间,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蜀中叶家。但是”森宁说到此处,用手指了指恭叔,又指了指自己。
“你,我知道!”
“盗鬼森宁?你到底是什么人?绝不可能会有另外的人知道这些事情。我亲眼看到他们都死于非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知道他们的人,应该都死了。你是谁?”恭叔的脸色很不正常,似乎蜀中叶家的人和事对他有着很大的触动,这份触动甚至不低于二十年前谢家被灭门之事。
“唉,我说?你们能别打哑谜么?怎么,今天晚上睡不成觉倒也划算啊。有好多故事听?”酒莫停扶着森宁一点一点走过来,边走嘴里还边说个不停。
“爹,我记得娘似乎说起过。叶家是”谢冰皱着眉毛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询问出口,就被恭叔抬手拦住了。
“让我,想想!该不该,把这事情告诉你。”恭叔的眼神里,透出了一种沧桑。谁又能想到,一个赶车的车夫身上,居然藏了这么多的故事。
“怎么了?恭叔,什么事情让你怕成这样?”香离也觉得不对,可是,恭叔既然是那种经历过大生大死的人,又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忌惮?!
“果真是她,果真是她!只可惜,只可惜我来晚了二十年!师傅,徒儿”森宁压着声音,莫名的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
“师傅!莫非,你是叶家人的徒弟?那么,你的掌法是?”恭叔依旧是说着只有他和森宁两人能听懂的话。这些哑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不好受。除了对秘密的求知欲以外,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身上透出的那种悲伤的,甚至有点大难临头,无处可逃的感觉。
“恭叔!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身陷玉缺之事。而且从杭州被屠城的惨状来看。怕是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玉缺此事更为骇人听闻。更重要的,我们连这把剑的来历和牵连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好好调查清楚,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既然,已经如此了,又何妨再知道些其他有趣的事呢?”缪羽的话很冷静,他猜出了恭叔的担心,有些事情能隐瞒就隐瞒,免得牵连更多人来受罪!恭叔为人自是心善,又和南山居的众人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如何愿意他们涉险!
“对吗,缪羽说的不错。就连我这个原本的局外人现在都和你们在一起了,还顾及什么其他的事情。香香,你说是不是。”上官逸说着话就拍了拍香离的肩膀,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当然,她的轻松愉快的是装的,否则现在的气氛实在是过于压抑了。
“问他吧。我实在不愿再提起此事问他吧。”恭叔颤颤巍巍的用手指着痛哭的森宁,继而说:“你若真是叶家人的弟子,那当年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是!”森宁的回答很简短,他低着头,再没有发出任何其他声音。他在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但是这件事情显然不好做。
“我是一个孤儿,小的时候流浪街头,从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过了许久,月色已经偏西。森宁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清冷的寂静!这个过程之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说出事情的始末。
“我在北方流浪,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有没有亲人。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法林寺的和尚!”
“刀刹?”香离插了句嘴。
“是!”森宁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他在一个秋天救了快饿死在街上的我,自那以后,我就和他成了朋友!但是,我却不能一直拖累他,他当时在寺庙之中,因为喜欢修武而被众僧所排挤。所以,我只能离开!”
森宁几句话就把他年幼之时所遭受到的那种困苦和孤独盖过!就好像,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一样。的确,比起他下面要说的东西,这些,简直就是幸运。
“离开和尚的第二年,我一直往南方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最后,我在一处破旧的山间草屋休息了下来,那时候,我得了很重的风寒,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森宁仔细的回忆当天的每一个细节,一字一句,说的越来越快,却又十分清晰。
“可,那个草屋下面,有一个暗道!我当时阴差阳错触动了机关,就这么掉了下去。机关暗门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打开以后就卡死,没有闭合上。我从迷糊中被摔的清醒了起来,想离开,又使不出力气。
那门很高,所以我只能往通道里面走!通道里面有着用人鱼脂膏所点的千年不灭的油灯,所以能看清楚前面的路,当时我只想活下去,就一直走,走了很久!然后,我开始看到白骨,越来越多的白骨!
我很怕,却又不能停下脚步。渐渐的,我发现那些白骨都很奇怪,因为他们的腿和手臂都是残缺的。换句话说,我从没有看到一段手和脚的骨头!这些人,身前都被人砍断了四肢!”森宁一说到此处,钟伯立刻闭上了眼睛,手抓的死死的!大家都知道,他的脑海里很不情愿的出现了一些东西。
但是,森宁没有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其他,我当时很清醒。我不停的走,走的越来越快,直到,碰见了那个人。我的师傅,也是曾经的叶家庄主,叶笑天!”一听到这个名字,恭叔立刻睁开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森宁!
“什么,你的师傅是?叶笑天!他,没死?”语气里面甚至带着一丝希冀。
“是的,当时他没死!不过,他在五年前,已经去世了。他走的很安详,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到他的三个女儿!”
“快告诉我,你见到他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恭叔情不自禁的走到森宁身边,抓住了森宁的肩膀。
“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通道的尽头,也是在叶家庄园的地下。那里已经残破不堪,由于大雨冲刷,那里的地道顶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他当时已经非常的虚弱了,而且断了双腿,无法行动,在地道下面整整待了十一年!”
“十一年!怎么可能,不吃不喝,还断了双腿。”酒莫停学医之人,一听此言就提出了异议。不吃不喝,常人不过也就能多撑得住十几天。可森宁说的是十一年啊,这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是龟息功!”恭叔立刻回道。
“恭叔你不是开玩笑吧,龟息功只不过是道家养生所用的简单功法,对我等而言,十分易学。哪怕是武林高手凭借自身内力修为,再假以龟息功的话,也断然不可能撑的过十一年。”酒莫停自然不可能相信,否则这么多年的医术,他岂不是白学了。
“其他武林高手我不清楚,但若是他,能做到此事一点都不奇怪!”恭叔回过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森宁!叹了口气,他知道,下面的话,应该让他来讲了。
“蜀中叶家,本就是江湖之中少有人知晓的。和我们谢家的月玉晶瞳一样,叶家人天生便具有异能!他们能驾驭天地灵气,加以自生修习,如叶笑天这般,已经可以说是仙骨凡胎了!”
“所以,叶家和谢家是世交?”缪羽猜道。
“不错!”钟伯点点头,继续说。
“不过,或许是天命所为,叶家人寿命都不长久!每过二十五岁,发丝皆会慢慢变白,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若是情绪悲悯,则白发生的更快!曾经,叶家寿命最长的人,都活不过花甲之年。但唯有叶笑天例外。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到了四十岁,还身体健朗,一头黑发的叶家子嗣!
叶家有一个习俗,因为叶家人命短,所以到了四十岁的人都要像寻常人家八十岁时一般办理寿酒。本来他们就是短命,所以根本就不顾什么世俗礼节里的吉利不吉利一说。
因此,叶笑天四十岁那年寿诞,通知我们过去。我当时还年幼,随父亲千里迢迢赶往蜀中,参加宴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寿辰却成了地狱!”恭叔停了停,似是下了决心,又继续往下说。
“一伙不知名的黑衣人冲入宴会,将所有叶家人都绑了起来。他们让叶家人交出一本叫‘乾坤元气’的功法,叶家人都说不知。当时我和婉儿在叶家后院,被叶夫人藏在了后院的暗阁之中,故而幸免一难!然而,在暗阁里,我却听到了毕生最骇人听闻的话。那些人的交谈之中,提到了‘梼杌’!”
“梼杌?你说的是神话里的那个,颛顼帝儿子变的凶兽‘梼杌’!”酒莫停睁大了眼睛,这事情似乎越说越离奇了。
“不错,正是那个‘梼杌’。我听到了那怪物的叫声,非常可怕!他们说‘梼杌’喜爱吃人的手足。就活生生的把所有人的手脚都剁了下来,然后,把他们扔在那里。等了很久以后,我和婉儿出来,我亲眼看到血流成河,所有人都死了,躺着的,趴着的,都是断手断脚,面目狰狞,他们是被活活的痛死,流血而死的!那些人里面,还包括我的父亲!”恭叔的眼睛里面出现了当时的画面,要知道,当时他还是一个孩子,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场景,如何能够承受的住!
“自那以后,我把婉儿带了回来。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了叶家的消息。事后,我方才想明白,叶笑天能够不像寻常叶家人一般,定然是练了所谓的‘乾坤元气’。如今,森宁,你方才和顾霄交手之时。所用的,也一定是这武功吧。那不是什么掌法,而是单纯依靠手掌将自己的内力击打出去而已,是吗?”恭叔看着森宁。
“不错,是的。”森宁看着恭叔,接着恭叔的话说了下去:“当日,师傅拼死反抗!结果还是被领头的那人打断了双腿。本来,那些人似乎也要折断他的双腿双手。可是,领头那人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认为他必死无疑,就这么离开了。所以,他保全了他的双手!
再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悔恨自己因为一部功法就害了所有的家人。当时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挖坟掘墓,可又不能让家人曝尸于天日。所以他一点一点把所有家人的遗体都带到了叶家的密道之中,也将自己关在了里面,为了赎罪,为了忏悔!可他体内的乾坤元气以及他天生便能引导天地灵气的体质,让他一直陷入了沉睡,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龟息功。直到我的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