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起。庭中奇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白云初下天山外,浮云直向五原间。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长风萧萧渡水来……”
这日,裴展鹏一行人押着镖车,路过一条小溪,见一紫衣少女,皮肤白皙挽着裤腿光着脚在溪涧一边洗衣一边吟诗,那溪水裹着少女肌肤,晶莹剔透,似是精雕玉琢,溪边树木灌丛,郁郁青青,交织在一起,恰似一幅人间美景。只不过这首诗本是出自隋代诗人卢思道的《从军行》,但从这少女口中听来,却更添了几分幽怨,些许悲凉。
裴展鹏一行人为不耽误押镖日程,已连夜赶路,不想一连过了几个山头,却也不见一家客栈,早已腹中饥辘,此时见少女只身一人,便也不做防范,上前打听道:“在下震远镖局裴展鹏,押镖路经贵地,人困马乏,敢问姑娘方圆之内可有歇息之所。”
那少女起身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年约二十有余,样貌俊朗,器宇轩昂,不似坏人,便道:“不瞒公子,至此方圆十里也无客栈,如若想找休憩之所怕是要走上一段路程。”
众人见这少女不但样貌清秀,声音却也如银铃般清脆,听来也是一种享受,但听到这少女说方圆十里之内无客栈,不觉又有些失落。裴展鹏一行人搭礼谢过之后,便准备起身前行。那少女见状道:“公子如若不嫌弃,可去舍下稍作歇息,奴家准备些饭菜,各位填填肚子,也好打起精神上路。”
裴展鹏见这少女长得清新脱俗,冰肌玉肤,却不像这山野中人,心想作为镖师,应该谨慎为上,在这山野之地,更应该逢人忌三分,再者说人家姑娘家一人,自己带着几条汉子前去,怕是极为不便,刚要挥手拒绝,只见那副镖头徐东拱手道:“如此甚好,多谢姑娘美意。”众人也都点头,面露喜色。
裴展鹏心想:众兄弟已连夜赶路,又困又饿,押着镖车怕是体力不足,再者自己作为总镖头,上一客栈未能备足干粮,也是考虑不周之失,连累兄弟们挨饿,便也不做阻拦。只见那少女俯身拾掇拾掇衣物,便引领众人前去家中做客。
一路上,山清水秀,风景秀丽,溪间潺潺流水,树上鸟儿鸣笛,一片清新景象。但裴展鹏却无心赏景,只顾四处查探地形,以防不测。不消片刻,众人已到得少女家门前,只见眼前立一枣松交错编制的小门,不足七尺,门内是一小院,小院两侧是立木灌丛围城的篱笆,当中为茅草枯枝搭垒而成的小屋,面阔三间,茅草屋左手边空地是一片小花园,种着各色奇花异草,争相斗艳。院子虽小,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格外舒心。
徐东刚要跨步进入院内,却被裴展鹏一把拦住,示意在外等候,自己上前对那少女拱手道:“我等在此休息片刻便是,有劳姑娘进去取些干粮,分与众兄弟,裴某自当感谢。”
那少女道:“既然到得院内,诸位何不进去歇息,虽是简陋,却也当尽得地主之谊。”
裴展鹏见状赶忙解释道:“姑娘多虑,我等只求一餐,姑娘虽坦诚相待,但我等毕竟是男儿之身,姑娘一人,只怕隔墙之言有损姑娘名节。”
那少女见状便也不再多言,转身进入屋内。裴展鹏也安排众人靠着树边稍作休息。
约莫一刻时辰,那少女出得院门,只见其左手提着一包干粮,右手搀着一位老汉,那老汉单手住着拐棍,尨眉皓发,看似已年逾花甲,但却精神矍铄、面目有光。少女将干粮递给徐东,教分与众人。
裴展鹏从腰间掏出些许银两,赶忙上前迎道:“多谢姑娘,这点银子虽不足份量,但为裴某同众兄弟的一点心意,望姑娘收下。”
不等少女开口,只见那老汉便伸手取过银两,这身手也似练过几分功夫。裴展鹏见状忙向着老汉作揖道:“在下震远镖局裴展鹏,不知老伯是……”
不等裴展鹏说完,那老汉抢话道:“老朽是这妮子家父,刚才在屋内我已观你良久,也算是谦谦君子。如今你身为镖局总镖头,现遣你一单生意,这些银两便是定金。”说罢,便又把手中银两丢回给裴展鹏。
裴展鹏抱着银两,不解道:“不知老伯所押何镖?欲押往何方?”
那老汉回头看看少女道:“正是小女,你即当将其平安送抵汴州便可,其余不必过问。”
裴展鹏一时不知所措,震远镖局押镖数十载,所押之镖一项都是物品银两,从未押送过活人,而且不知送往何处,又是何人接镖,正欲再问,只见那老汉伸手止住道:“不必多说,受人之恩,必图以报,堂堂丈夫,怎能犹豫不决,如若小女有半点闪失,老朽定当不饶。”
此话一出,裴展鹏也无以应对,只得点头允诺。
众人休息片刻后,准备起行。临行前,那老汉拉着少女的手低语了几句,像是嘱托之类的话,少女点了一下头,然后随众人一起踏上前往汴州的路途。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只那少女却不开口说一句话,似有什么心事。裴展鹏几次想问,但毕竟男女有别,怕姑娘家的心事自己也不便知道,于是便打消念头,只求能将这少女和镖银平安送抵汴州分局。带着这紫衣少女此去汴州,是凶是吉,是福是祸,裴展鹏也不敢确定,但心中却惴惴不安,隐藏着一种不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