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武前世粗通音律,曾是学校音乐社团的骨干分子,极擅吹xiao,他想用箫声传情,冀望以此打动刁秀儿芳心。
南门街,此时值中午时分,正是集会高峰之时,与昨日一般无二,市面上仍旧一副人头攒动,沸反盈天的热闹场景,王武重温旧境,不过他却无暇驻足细观,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王武自然对这些街头地摊的粗陋之物不屑一顾,径直奔往长安最具名气的乐器商铺一条街。
也怨他心神不宁,竟于转弯之时将一路人撞到于地,王武忙将那人扶起,一望之下,却见是个粗衣垢面,须发皆白的干瘦老头,不由心生歉疚,忙道:“失礼了,失礼了,老人家可曾伤着?”
那老头一拂身上浮灰,摆手道:“无妨,无妨,别看我老头岁数不小,身体却精壮如牛,你那么一下实无关紧要。”
王武见这老头如此好说话,顿生好感,不由笑侃道:“似您老这般斤量的牛,遇到大风可情况不妙,逆风可倒退而行,顺风则如脱缰之马,倘若是龙卷旋风,那就一下子扶摇直上,飞升九天云霄。”
那老头却捶胸振臂道:“别看我瘦弱,但饭量却着实不小,廉颇老来能食一斗米,啖肉十余斤,但比及我仍稍有不足。”
王武见这老头风趣,哈哈大笑,复又道:“老人家倘若无碍,小子有事先行一步。”
那老头戏谑道:“不耽搁你了,小伙子,路上慢走,眼睛不要老往美貌姑娘身上乱瞄。”
王武不由哑然失笑,心道:“这老头委实可爱。”摇了摇头,当即足步加快,径直前走。
须臾,便已到目的地,此处正是贩卖乐器的集中地段,只要是有关音律方面的尽可寻到,管弦击打样样俱全,吹拉弹唱用的也一个不缺,王武随意走入一个叫‘妙音满屋’的商铺。
店内却冷冷清清,仅有一店伙计坐于柜台前连连顿首,似昏昏欲睡。王武心知晌午时分,人皆困乏,这店伙计怕是见无客上门,便心生怠倦,忍不住瞌睡打盹,思及此念,心中忽地大生捉弄之心,当下蹑足轻身上前,猛然一拍桌面,大喝道:“东家来了!”
喊声骤歇,那伙计登时被惊的跳立起来,惶然四顾,目力所至,见除一少年捶胸顿足的大笑之外,并无他人,当即抚胸长舒一口气,瞥眼见这少年犹自笑不绝口,心知是其捣鬼,心下大怒,但细观之下,见少年衣料华贵,俨然一豪门贵少,急忙一敛怒容,满面堆欢道:“公子这一龙虎之腔,可吓煞我了,要真是东家亲至,免不得抽皮拨筋一番,我可要损失惨重了。”
王武乐道:“哪位东家有你这般伙计,那才叫损失惨重,迟早要被穿窬窃贼洗劫一空。”
那伙计陪笑道:“那些宵小蟊贼光顾本店,定然难逃我法眼,只有公子这般神仙似的人物才能出入自如,让我无从得知。”
王武见这伙计甚为讨人喜欢,心情大好,笑道:“将你店中最好的箫取出来,我若瞧着满意,少不得你的好处。”
那伙计一听是要买最好的,心知是碰上肥羊了,当即眉开眼笑道:“公子您算是来对地方了,要说好箫,那是整个长安城也没有一家能比上我们店的,这就给您取。”一言方毕,转身从柜台上取出三个条状锦盒来。
王武垂目而视,见三个锦盒之中分列有三支色泽不同的长箫,左边的翠绿宛竹,右边的漆黑若铁,中间的那支却洁白如玉。
那伙计道:“此三支箫可是我店的镇店之宝,寻常人想要还不卖于他。”一顿声又道:“我在此店也有十年之久,阅人无数,但依我之见,仅有公子的风采才足配拥有它们。”
王武素来洁净,不由地心中更为喜欢那支白箫,取之出来握在手中,只觉入手处传来阵阵平和气息,宛若温玉一般,凑眼细观,却见那箫通体雪白,竟无一丝瑕疵。
那伙计忙赞道:“公子目光如电,眼力极准,此箫大有来历,乃是太祖之妃琴清所留之物,遗落宫外,被我东家偶然得之,奉若至宝,此箫不但料质全由纯玉所制,而且音色淳美,另外两支虽也是尽善尽美之物,但比之公子手中这一支,却仍有不小差距。”
王武虽不信他那一套齐东野史,但也是喜爱,不由的玉箫就唇,轻吐几个音符,顿感音色确实优美。
那伙计登时满面沉湎之色,陶醉道:“公子果然是箫道高手,箫艺造诣深不可测,虽然仅闻片刻声符,但亦使我心魂俱醉,如饮醇醪般深酣其中,久久不能自醒,立觉四肢百骸无不通泰,相比之下,平日所闻管弦之声顿如鸡鸣犬吠般不堪入耳。”
王武翻了翻白眼,心道:“你不做官实在太可惜了,在此地当个小小店伙计,实在是屈才之极。”他心念一定,轻哼道:“好,就这支了,怎么卖?”
那伙计涎着口水道:“若是平常之人,那是千金不卖,但公子这般人物那是一万个人中难寻到一个,我就自作主张,九十两纹银亏本卖于公子。”
九十两纹银在一般百姓眼里自然是天文数字,但对王武这败家少爷来说,还是拿的出手,当下探手一取钱褡,伸手入内一捏,掏出一块来看也不看往柜台上一砸,扬声道:“看好了,这可是一锭金子,多的打赏。”
那伙计犹自狂喜,自以为宰了个冤大头,岂料低头一望,立即一呆,转而挺胸凸肚,怒喝道:“哪来的鼠辈,跑这儿来消遣你家大爷了。”
王武大为愕然,垂头一望,却见柜台上一块圆石赫然入目,心下更为讶异,急解开钱褡一看,入目尽皆石块,不由呆若木鸡,心转急念,寻思道:“自己这一路走来,只与那老头擦身挨体,定是他趁我扶他之际,暗中调包。”一思及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被一行将土木的糟老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钱褡,不由羞的满面通红。
那伙计面含不屑,冷然道:“还知道脸红,没钱就不要妄充大爷,用块烂石头就想换我镇店之箫,实在是异想天开。”
王武气塞胸臆,心道:“人善被马欺,马善被人骑。一小小店伙计都骑在自己头上屙屎撒尿,这如何受得了。”心中怒火陡生,当即伸手展臂提起那伙计,恶狠狠道:“我便是长安四少的王武,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