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着收拾完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白板也自觉自愿的打开了自己的幻袋,把之前装模作样塞进去的银票和银子,一股脑儿的又倒了出来,推给了常蝶语的面前。
“蝶语姑娘,这是刚才的收成,给你,我和志豪的鞋子,就都拜托你了!”
一改之前“不屑”的嘴脸,转眼儿的工夫,白板就换了衣服讨好的狗腿模样,摇着尾巴,往常蝶语的手臂上,蹭了又蹭,“志豪的鞋着急点儿,我嘛,晚些也无所谓,反正,寻常里,我也是不怎么自己走路的……”
“行!”
常蝶语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儿,就把白板“上交”给她的银子,都收进了桌边儿上挂着的布口袋,垫了垫份量,转手递给了站在她旁边的齐梦初,“一会儿,我去后院儿里找了鞋样儿,就给你俩做!”
齐梦初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当然,除了性子有些野了点儿之外。
秉承“严养儿,娇养女”这老祖宗传下来的教训,对常蝶语这自己膝下唯一的一个丫头,齐梦初可以说是绝对够大方,够宠溺,换句话说就是,从小到达,常蝶语的手里,就没缺过零花钱……所以,对钱这种东西,她可以说是,没什么太大概念……钱多钱少,够用就好,更何况,齐梦初从来就不会等到她手里没钱了跟自己要,就又会找理由支给她?
答应白板,收“好处”,帮它和高志豪做鞋子,说白了,就是一个噱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给个还不是自己夫君的人做鞋子,成何体统!
当然了,若是有偿的……咳,就好说也好听了嘛!
六万多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其中有不少是银票,但还是有不少的碎银子。
入手一沉。
齐梦初唇角的弧线,也随之微微明显了一些,这丫头,可真是敢狮子大开口,这么多的银子,换给人家一人一兽做鞋子,这……要是依着市价儿来算,可真是做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得完呢!
“这些,你且拿去用着!你娘那脾气倔得八头牛都拖不动的女人,这些年,没少往我这边儿塞东西!我这儿不缺银子!”
提起冀海涵,齐梦初本能的叹了口气,手臂微微使力,把常蝶语刚刚交给了她手里的布袋子,又丢回给了高志豪,“她整天说,她喂那些灵兽们吃的丹药,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我又不是傻得,买不着东西,还能打听不着价儿了?十几只灵兽,十几张嘴的吃,你家里就算是有座金山,也不够她这么天天的喂!我家……蝶语他爹,身体也不是个好的,难得有他稀罕的东西,我就想着……能成全了他,就成全了他,没想到,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我……我也是……”
“我娘从来都是个急性子,认准了一件事儿,就能一路走到黑的那种人,岳……咳,婶婶也不要多想,全当她本来就是喜欢那些灵兽的就好了!”
张口想跟刚刚般的唤齐梦初为“岳母大人”,但第一个字儿才出了口,就感觉到了不妥,三媒六聘还没下呢,就……会不会显得他太过……
“你还唤我婶婶?刚才,我不是把我家蝶语丫头,输给你了么?怎得,你这还没转眼儿呢,就想要反悔了?!”
齐梦初本就不是什么矜持女子,这会儿,又长了辈分,自然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听高志豪还唤她“婶婶”,顿时就笑着打趣起了他来,“我家蝶语,可是风城里出名的美人儿,你要是反悔,我可不愁……”
“岳母大人在上,就别寻志豪开心了,志豪……”
被齐梦初这么一逗,高志豪顿时便脸红了个透,忙不迭的低下头去,跟她“老人家”服软,“志豪只是觉得,这三媒六聘还没下,这么称呼,有些失礼,有些……”
“我都没觉得你失礼,谁还敢觉得你失礼?!你老丈人?放心!他得听我的!”
齐梦初笑着扭头,冲站在她身边儿,正脸红的不亚于高志豪的常蝶语,也不怀好意的打趣了一句,“唉?蝶语丫头,你还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后院儿,给他们两个做鞋子去了!去,去,鞋样儿在我屋子的炕头上,顺带着告诉你爹一声儿,志豪来了,让他把早晨饭给志豪和白板做上!”
被自己娘亲这么一“挤兑”,常蝶语哪还好意思留下?
忙不迭的应了一句,抬头,又偷眼瞧了高志豪一眼,才转身往后院儿里跑……跑了两步,记起自己忘了拿篮子,不得不红着脸再跑回来,拎了放在地上的篮子之后,加快了速度“逃”离!
目送着常蝶语的背影消失在了帘子后面,齐梦初才笑着又转身看向了高志豪,唤他帮自己忙,继续收拾起了赌坊里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来。
刚才,常蝶语在跟前的时候,她险些把常德望的事儿说走嘴,还好反应的够快,到了要紧地方收住了,一言带过,这会儿,屋子里只剩了她跟高志豪这个知**,自然,也就要方便说话了许多。
“我原本以为,蝶语她爹撑不了多久,就自私的想着,辛苦你娘几年,让她帮忙喂喂那些蝶语她爹当宝贝的灵兽,给他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多留些欢喜,不想,为了蝶语,他竟是能忍得住……那样的痛苦,一撑,就是十几年!”
说起常德望,齐梦初的脸上,本能的露出了心疼,她的夫君,为了他们的孩子,承受的,远比她这当娘的,要多得多,“起先,我并不知道那灵兽丹,是那么金贵的东西,只以为,她跟你爹都是翔龙镇人,要入手那东西,就是眨眨眼皮子的事儿,后来,偶然听旁人说起了价钱,才是吓了一大跳……一天二百两,一年,就是七万多两,这,还不算她隔三差五带来的,给那些灵兽们打牙祭的灵兽内丹!”
“那时候,常家赌坊还只是个小赌坊,一天的进账,也就是三百多两银子,单凭着我跟蝶语她爹,根本就养不起后院儿里的那些‘小祖宗’,那时候,蝶语也才出生没多久,跟她爹一样,身上也带了祖传的怪病。”
屋子里只剩了齐梦初跟高志豪两人,她说起话来,也就放松了许多,远不似刚才常蝶语在的时候那般小心翼翼,“你娘说,蝶语丫头的根骨不错,可以修行道术,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就能抑制住这怪病,不让它发作,我跟蝶语他爹商量了一下儿,觉得索性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等着,也是等死,倒不如,就让她试上一试……不想,还真就成了!除了没修行时候长出来的那个,再往后,红点儿就一直再没增加过!虽然,她一直都没能达到你娘说的那个什么练气的境界,但,于我和她爹看来,这已经是足够好的了!生老病死,人皆有之,她能不死于非命,能安然顺畅的走完一生,我们这当爹娘的,就已经完全满足了!”
引凡人入道,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风城这凡人集聚的地方,车水马龙,灵气不易聚集,跟翔龙镇那安谧之地,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高志豪终于明白,他家的银子,是都被他娘花去了什么地方。
他爹高清水,据说是诸国闻名的“神符师”,纵然是在现如今这不打仗的时候,一个月能领到的国家俸禄和制符所得,也能有三四万两,他娘冀海涵,据说是连龙兽都能降服的驯师,至不济,也该能拿到手里一万多两,一颗普通的灵兽丹,满打满算,五两银子,十四只灵兽,一只灵兽每天吃三颗,也就是二百一十两银子,一年,不过才不到八万两银子,他们两人两个月的俸禄,也就足足够了,怎可能,让家里那么穷,穷得连房子都修不起,饭都没得吃?
这会儿,听齐梦初这么一说,高志豪便是彻底的明白了!
冀海涵,他娘亲,把家里的钱,都花在了给常蝶语身上,要帮着她练气入道门,帮着她抵御怪病,帮她活命!
“这赌坊,虽是我跟蝶语他爹经营起来的,但,若是没有你娘,也绝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的大小。”
见高志豪一直盯着面前的桌角发呆,一言不发,齐梦初便是明白,这事儿,他一准儿是第一次听说,冀海涵那脾气倔强的女人,可真是……罢了,都已经过去了的事儿了,旧账,还是不要翻了好些,“我跟蝶语他爹,就只蝶语这么一个孩子,这么些年了,家里也都没再添人……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等你跟蝶语成亲,这赌坊,就给她当嫁妆,不再多少,只是我们老两口儿的一份心意……”
“我误会了我娘很多年,道听途说的把她当成是个烂赌鬼,一直跟她怄气,跟她争吵,现在看来,真是我太不懂事了。”
想起冀海涵,高志豪不禁苦笑,他娘,可真是个倔强的人呢,这么多年,任凭他怎么误会,怎么跟她置气,也不解释一句,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比如,她是怎么认识常家,为什么非要对常家这么好……
事到如今,因由之类,已经都不重要,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加倍补偿她,不再跟她置气,不再跟她争吵,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