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辆梭车前后环护着其中一辆梭车,停在了首都国防军事大学的大门口。
车门没有打开,不过校长已经有些紧张了,他摩擦自己的双手,偷偷回过头打量周围的布置。
就是这几天,首都国防军事不仅动用了清理机器人,还发动全校学生一起打扫卫生,规定要做到哪怕是角落了也不允许有一颗灰尘,太空中合金的外壁都打磨了一层清油上去,此刻整个大学卫星看起来闪亮闪亮。
大道左右摆放着大盆的百合和玫瑰,都是刚从鲜花培育大基地的碧森星特地购买来的,色泽鲜艳,花瓣娇嫩,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露,沁人的馨香在空气中散发开,就连一个个惯常板着脸的老师教官们也笑脸大开。
人工的雪沫飘扬而下,如同舞动的纯洁精灵,与舞蹈相配的是以圣诞夜为主题的欢快乐曲,从扬声器中传出,飘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圣诞舞会就是今天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最后一位客人,也是最尊贵的一位客人姗姗来迟。
“元帅阁下!欢迎来到首都国防军事大学!”
校长向从车中出来的维克多·图兰走去。
他按照礼仪张开怀,打算给代理元帅阁下一个热情的拥抱,结果他的手还没有举起来,就被元帅周围的护卫队给瞪了回去。
校长只能改为握手。
带着白手套的代理元帅阁下矜持地握住他伸出的手的指尖,礼貌性的摇了三下,立刻放开。
校长想,幸好元帅没有下一秒就将白手套取下来丢掉。
可惜作为一个哨兵,校长先生眼尖地看到了一个护卫队队员捧出了一双新手套。
“……”
便是圆滑如校长这样的官油子一时间也被噎了一下,好在他从前也听说过这位出生顶级财阀家族的阁下各种怪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退几步,露出一个灿烂带着小小谄媚的笑容。
“请元帅阁下往这边走。”
因为此次前来并非是检阅,校董会中的校董们一致认为太过隆重的欢迎不好,毕竟首都国防军事大学可是三百年的名校,联邦军上层的军官们至少有五分之一出身这里,哪怕是维克多·图兰本人也是如此,所以他们没有把本校引以为豪的仪仗队搬出来,只有校董会中的重要人物和几个有军功退休任教的系主任在门口迎接。
此时这些成功人士站在银发的元帅面前,自我感觉像是刚入伍的新兵一般紧张。
并非是因为来者响亮的名号——当然不能否认这是一部分原因——而是因为来者慑人的威势。
披风被季节天气系统刻意加大的寒风扬起,鲜红的内衬舒展开,仿佛是雪地中的一抹鲜血。
道路上的落雪被清扫过一遍,图兰的鞋底落在潮湿地面,发出咔哒一声。
下一秒,前来迎接的众人下意识齐齐向左向右大跨步,让出中间的道路。
图兰元帅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极轻微地点点头,带着自己的护卫队就从中间这条路上走了过去。
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想要搭话的校长:“……”
想要搭话的校董们:“……”
只是当个陪衬的系主任们:“……”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校长迈开自己肥肉一颤一颤的腿追了过去。
“元帅阁下,请等等我啊。”
校长先生不知道图兰此刻正在询自己的副官:“这个一看就知道是贪了不少钱的肥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首都国防军事大学现任校长,是胡家的人。”
“手伸得够长。”
“前任校长刚刚退下不久,他的影响力不大,也没有得到这所学校师生们的太多尊敬,首都国防军事大学为我军中上层军官提供新血,人才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副官的说明没有得到图兰再一次的点评,一行人已经走过不时掉落雪块的林荫道,又穿过特地在这几天修整出来的圣诞树大道,很快进入了大礼堂。
“图兰元帅到~”
各种小声交谈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嗡嗡嗡嗡声停顿片刻,重新响起后整体声调高了八度。
在进入会场后立刻成为关注焦点的图兰完全没有在意那些必然以自己为关键词的议论,目光一扫,就皱起了眉。
他没有看到安怀春。
哪怕是圣诞舞会也要偷懒吗?这个人……
对某不干活中将的怨念又多了几分,银发的元帅阁下吩咐副官去找安怀春,一边速度奇快地上了二楼观景台。
将一系列上前想要和他说话得人甩在身后。
明明是个哨兵却因为体重原因跑步不快的校长紧赶慢赶赶上来,掏出手绢擦走满头大汗才敢上前。
“您的位置在这里。”
图兰元帅坐下还没有三秒,某个被他重点标记的哨兵出现在了他的精神领域笼罩范围的边缘。
算是军人中难得一见的向导的他抬起头,在大礼堂作为外壁的双层钢化玻璃的支架之间,找到了安怀春。
那位不务正业的中将又或者说犯懒偷闲的老师,正偷偷摸摸躲在一根粗大的支架后,手中拿着一只复古照相机,对准楼下。
他的注视立刻被这人感觉到了。
安怀春扬起一个笑容,挥了挥手中的照相机,算是给他打了个招呼。
立刻被图兰冷冷瞪一眼的男人讪笑。
一直奏着轻松小曲的乐队停下了演奏,原本散漫的人群随即识趣地退向四周,将场地中央空了出来。
三个小时前完成了最后一遍清洗的金色地砖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瘦高的乐队指挥者抖动了一下手指,众人屏息,看着他举起指挥棒,划下第一道波浪。
奏出第一个音的是小提琴,清澈又高扬,柔和且悦耳,低沉的大提琴紧跟在其后,随即钢琴,管风琴,小号,圆号,萨克斯接二连三发出声音,而为舞曲打节拍的并非鼓声,而是镶着铁片的鞋尖敲打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
踩着节拍,各年级各系别各班的第一名领着自己舞伴入场,男孩子都是黑色的燕尾服,女孩子都是雪白雪白的纱裙,复古传统,没有装饰。
服饰的简单反而凸显出这群舞者优秀的身材,平时训练锻炼出的肌肉让无论男孩女孩都有些硬朗,但是在此刻,那些缺点都被弱化了,男孩英俊,女孩漂亮,礼服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透明的高跟鞋九厘米的鞋跟倒映着金色的地砖,也染上浅浅的金色。
他们的动作完全一模一样,上步下步,转圈弯腰,甩开的纱裙如同刚刚绽放的雪白花朵,花瓣隐约透明,飞速的合拢又再次绽放,宛若身处花丛中的旁观者们甚至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从地球到永明,几百年的时光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观众们聚精会神的时候,图兰和他的属下们却没有任何赏花的兴致。
尽管被楼下无数人注视着,但是他们面前还是不断展开一张张大大小小的光屏,由于保密程序发出了干扰的伪精神射线,楼下的人哪怕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光屏上显示着什么。
光屏上显示的是现在在楼下跳开场舞的学生们的资料。
“情报管理系,第一名百洛西……”
“机械后勤系,第一名安迪……”
“宇宙作战系,第一名希拉里……”
属下们一一报出资料,而图兰半靠在石膏雕花栏杆上,眯着眼打量这些后起之秀。
代理元帅阁下当然不是来游玩的。
作为向导所具有的发达脑域赋予维克多·图兰的不仅仅是被安怀春警惕的天马行空一般的战术战略思维,还给了他敏锐的,甚至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第六感。
在上一次战争末尾出生的孩子们刚刚走向成年,所有人都期待和过去二十年里一样没有变化的和平,最新一个月上交的前线战况依然是老样子和以往没有区别,但是作为联邦军的最高领导人,他感觉到了新战争的迫近。
从军三十多年的老将嗅到遥远天边被微风吹来的血和硝烟的气息。
希望是错觉。
尽管这么想,他还是立刻调整了战略,顺便提醒某个偷懒的家伙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不过他今天的目标并不是安怀春。
和平的二十年已经让联邦军松弛了,就算他是元帅也不能完全阻挡别的势力这些年进入军部,一旦发生战争,那些作用只在拖后腿方面才起效的军官们必须立刻被换下去。
就算征召退伍老兵也无法填补职位空缺,他只能把目光放在那些还在学校学习的预备役上。
如果真的会发生战争,希望时间宽裕一点,让下面那些跳舞的小子丫头们成长起来吧。
说起来,那个被安怀春看好的小子呢?他不是第一名吗?
就在图兰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黑衣的男孩们和白裙的女孩们整齐地旋转开一个圈,行礼弯腰,缓缓退下。
乐声却没有停止。
一对舞者缓步走向场地中央。
银发的元帅感兴趣地挑起眉。
这一对舞者,都是穿着白裙的女孩。
没有哨兵那么变态实力的图兰看不清下面两个人的面容,只分辨出高大一些的黑发女孩和娇小一些的灰发女孩。
开舞前,两人相互行礼的动作无比僵硬。
“这两个是谁?”
如此不流畅的动作竟然在开场舞中压轴。
他的副官扫一眼光屏,卡了一下。
“是、是宇宙步兵系,第一名鄀九州和第五名夏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