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宁娴的葬礼顺利举行。
顾芃芃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就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A市,然后一直在帮宋其琛为她母亲准备后事。纪颜卿得知后,沉默了一下,然后让顾芃芃帮他随一个白包,本来他是想和顾芃芃一起随一个的,被顾芃芃拒绝了。
宋其琛家里的亲戚不多,自从当年他父亲出事以后,愿意来往的亲戚就更少了,所以偌大的灵堂,宋其琛一身黑衣,胸前佩戴白花,面容沉静,跪在宁娴的遗像下面,前来奔丧的亲人寥寥,大多都是他这几年的朋友,同事。
快要入夜时分,灵堂来了一群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领头,身后还跟着被晚辈扶着的老妇人,顾芃芃抬头看去,宋其琛竟与那位老者的五官有几分相似,也是了,他本就生的像母亲,看来现下来的应该是宁娴的娘家人。
来到灵前,那老妇人抱着无动于衷的宋其琛放声痛哭,“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琛儿啊,我的儿啊!”
老者对着宋其琛沉声开口,“你为何不通知我们你母亲去世的消息?我的亲生女儿去世竟还要从他人口中得知,实在是荒唐!”
面对外祖父的质问,宋其琛以一种众人不甚熟悉的冷峻态度回答,“我母亲病重时,您尚未关心,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宁老先生被气得一滞,伸手就想动手打他,被站在身后的大儿子眼疾手快的拦下来。
宋其琛的大舅舅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其琛,我知道你因为母亲的事对外祖父母,对舅舅们都颇有怨言,可是你母亲毕竟是我们的血亲家人啊,现在她过世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不告诉我们确实是你的不是了。”
“是啊,其琛,你外祖父也不是不关心你的母亲,只是...这事...哎...”二舅舅开了个头却不再说下去。
“跟这个逆子没什么好说的,跟他那个妈一样倔强,我们回去!”宁老先生说着一甩袖子就转身要走,两个儿子看看还在抽泣的母亲和愤怒举步往外走的父亲,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芃芃看在眼里,只得感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哪知已经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宁老太太冲过去一把抓住宁老先生,哭泣着控诉,“我女儿被你赶出家门时,我没敢说什么,却后悔的心如刀绞,现在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也认了,可是,如果你依然不愿认娴儿这个女儿,不肯让琛儿回家,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好去陪我的女儿...”一时哭得不能自抑,竟厥了过去。
众人惊慌失措,还是小儿子反应快接住了快要倒地的母亲,宋其琛看到这一幕也是心惊,下意识就起身去扶,奈何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还是晚了一步。
顾芃芃见状,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年纪这么大的老人突然昏厥,有个三长两短的,宋其琛还不得更加伤心一场。他虽然在外祖母抱着他的时候,身子未动,但是眼里却隐隐有着泪意,可见他心里还是动容的,对外祖母也有一定的感情,只是过去他们对母亲的冷漠让他记忆太过深刻到以至于寒了心,暂时难以接受罢了。
宁娴只得宋其琛一个儿子,所以他一个人守了三天灵。宁老太太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血压上升才会在灵堂晕倒,她本来就有高血压,所以就在医院住院观察,到逝者骨灰下葬那天,她执意出院要去给女儿送葬,儿孙无法,只得依了她。因着宁娴娘家亲人都到了的缘故,所以送葬的人数倒是比之前前来吊唁的人多了不少。
在茫茫细雪中,宁娴入土为安。
顾芃芃撑着大黑伞,与宋其琛一同站在墓碑前。
她说:“既然老人服了软,那么你还是原谅他们吧,这么多年大家都不容易。”
“再说吧,只是有些伤痕存在了,想要磨平真的不容易。”宋其琛一连许多天都没怎么休息,不仅瘦了,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说话都小声了很多。
“好吧,一切决定权都在你手里。”她笑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得到更多人的爱。”这些年,宋其琛到底经历了什么,顾芃芃不知道,但是也隐约察觉出了一些端倪,她自己过得很幸福,所以也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如意。
因为过完元宵节就要开学了,所以贺女士带着顾铭念也从S市回到A市。眼看着年就要过完,顾芃芃总算开始认认真真考虑起找工作的事,她这个专业不管是去公司还是事务所,工作量都很大,难道就没有一个轻松点儿的?这样想着,顾芃芃顺手就把这个问题用微信发给纪颜卿。别看纪颜卿平时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像微信啊,微博这些大众喜爱的通讯软件他是一无所知的,后来还是在顾芃芃的指导下下载了这些热门的软件,微博他是不爱发的,唯一一条还是客户端更新的系统消息,倒是微信的语音功能挺得他的心的,有事没事给顾芃芃发个消息,也乐在其中。
不管忙不忙纪颜卿回顾芃芃的消息都很快,收到消息提示,顾芃芃点开,他带着调侃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怎么没有?你来给我当财务总监,我让副总监把你的工作都干了,是不是很轻松啊?”
顾芃芃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过去。
他很快又回,“你想干嘛?才跟我说几句话啊,就不说了,有你这样的么你!”
算了,跟21世纪的古人沟通误很大。
这天阳光不错,顾芃芃在书房监督顾铭念练习毛笔字,并且承诺他,只要临完一页字帖,下午就带他去骑马。有了骑马这个诱惑,顾铭念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投入。顾铭念倒是认真有事可做,可顾芃芃就无聊了啊。正巧这时候,贺女士进书房来找书看,顾芃芃盯着她的母上大人若有所思,但是贺女士却被她看得全身发毛,“你这丫头,看我做什么?”
顾芃芃从椅子上跳起来,“妈,你说我也去当老师怎么样?以我的资历和学历,想在国内的高校当一个讲师什么的应该不困难吧?”
贺女士点她的额头,“你怎么一天一个想法?昨天不是还说打算放弃专业随便找个什么事儿做吗?”
“隔行如隔山啊妈,其他领域我一窍不通,想入行还不得再吃一次苦?我才不要这样。”觉得顾芃芃是什么行业精英职业女性的那都是错觉,本质上她是能偷懒就偷懒的好嘛。
“你想好去什么学校没有?”贺女士拿她没办法,只好尊重她的想法。
“不知道诶,什么大学的商学院最好啊?”
“Z大和S大都是财经类的院校,商科自然不会差,你可以考虑一下。”
“嗯,那我看看吧。”
不过,当顾芃芃拿不定主意,挨个把简历投递了一遍在等回复的时候,来自遥远的英国的电话让顾芃芃慌了神。
一直在顾家当管家年纪比顾云旗都大的Marco先生,语重心沉的说:“先生昨日在马场骑马时不慎跌落,情况很严重。”
Marco挂断大小姐的电话,看一眼笑得贼兮兮的主人,作为恪守本分的管家,他是不该质疑主人的决定的,可是他现在心里很想吐槽是怎么回事?
跟贺女士说明了情况,虽然贺女士对这个花心的前夫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他毕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所以还是催促着顾芃芃赶紧回英国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顾芃芃一边火急火燎的收拾衣服行李,一边给贺敛行打电话让他把工作安排的宽松些,以便随时可以抽身去看父亲。这次回去,她不打算带顾铭念,一来走的匆忙,顾铭念还小,怕照顾不周全,二来顾铭念也该去学校上学了。
依然是能订到的最早的机票,顾芃芃感觉她好像这段时间都在疲于奔命没怎么休息啊?
总算结束了在美国的工作,兴冲冲回国的纪颜卿一想到可以马上就见到顾芃芃就喜不自胜,不仅对人和颜悦色,走路都是脚下带风,这样使用了亲和力技能的纪总大大让严恪等一众属下如同徜徉在微风里,沐浴在阳光下般惬意。
但是这一份难得的舒适在大大下飞机,拨打了几通电话都被告知关机以后荡然无存。卧槽顾芃芃你明知道我今天回来你居然还敢关机!啊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看来必须要振一振夫纲才行了!
此时的顾芃芃正在万米高空飞往英国伦敦的波音747客机上。
漂亮的空乘带着微笑递给她一杯鲜榨橙汁,她喝了一口,才猛然想起,哎呀,坏事了,登机之前忘了给纪颜卿发消息说自己去英国了,还不知道他得怎么生一场气呢,算了,生气就生气吧,哄哄就好了。她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拉高,又把遮光板拉下来,还要飞好久,还是睡一觉比较好。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顾芃芃终于到达希思罗机场。刚一打开手机,纪颜卿的电话就打来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你去英国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又想偷偷跑走是不是?”
顾芃芃被喷的哑口无言,好脾气的解释,“我父亲出事了,当时走的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纪颜卿见她态度还算端正,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天知道,他当时一阵心惊肉跳,以为她又像几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了,还好后来给贺敛行打电话问到了她的行踪。
“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管家派了司机来接她,走了一段路,顾芃芃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去自家私人医院的方向啊,“我们不去医院吗?”
“是的。”
“顾芃芃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敢情她被老头子骗了,什么从马上摔下来,什么情况严重,都是假的假的!等回去再跟顾云旗算账!
不过,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儿啊,回肯辛顿的家好像也不是这么走的吧,“怎么回事儿啊?不回花园街啊?”
“是的,大小姐,先生让我接您回布莱顿。”司机的声音很四平八稳。
顾芃芃靠在椅背上,沉思着,难道爸爸是真的身体不适,所以才去布莱顿休养的?
布莱顿距离伦敦只有50多英里,开车差不多要花一个小时左右。一进入布莱顿的地界儿,顾芃芃似乎就闻到了海水腥咸的味道,不好闻,但是不自觉的就因为来到这座海滨城市而感染到它的乐趣,长途跋涉的疲惫感都没有那么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