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师攸宁极快速的便恢复了冷静,喻惊鸿心中也暗自吃惊,心道自己真是小看这个侄女了。
她和他那个短命的王兄越来越像,甚至比起王兄在某些时候对亲眷的心慈手软来更显杀伐决断。
“喻惊鸿,你可知罪?”师攸宁冷冷道,目光像利剑一眼盯着喻惊鸿。
如今两人之间不说是图穷匕见也差不了多少,喻惊鸿自然听得懂眼前少女说的”知罪“二字暗示什么。
大势已去啊!
喻惊鸿心中暗叹一声,以极为恭谨的态度弯腰低头:“老臣知罪,如今再无脸面任这人鱼族摄政王一职,殿下已经长大成人,是到该主理族中事务的时候了。”
虽然亲政的权利靠自己也能拿回来,但若是喻惊鸿这个摄政王主动交接,那更有非凡的意义且还能省去不少的掣肘之处。
“王叔言重,既然您执意如此,那本殿便却之不恭了。“师攸宁昂然道,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喻惊鸿的提议。
喻惊鸿暗舒了口气,眼前的少女接受了他的退让,摄政王府算是暂时的保全了。
至于亲政的事,他心底冷笑一声。
年轻人还是太过心急,如今人鱼族节节败退,一个刚上任就打了败仗的人鱼族王,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若是一个不好,还会成为亡族之君!
刺杀的事就这样迅疾的解决了。
人鱼族在感叹贝氏一族一朝坍塌的时候,更感兴趣的是皇女即将亲政的事。
人鱼族这些日子在人族手中吃尽了苦头。
如今那些拼死一战的话说的少了,便想起主张议和的皇女殿下来,巴不得皇女亲政成为人鱼族王者,给族里带来新的出路。
刺杀师攸宁这个皇女的罪名与人族谋反的严重程度一般无二。
贝家除却已经死的透透的家主贝依山之外,其它贝家人三服之内便通通被关押去了暗牢。
师攸宁听喻黯禀报说,贝庆言原本还盼着外头做家主的父亲想法子将他弄出暗牢,毕竟贝依山只他一个儿子。
等到听看押他的狱卒将贝家大厦已倾的消息时,竟生生吓疯了。
师攸宁闻言只是一笑,问喻黯道他觉得该怎么处置贝庆言。
喻黯知道贝庆言曾对自家殿下起过龌龊心思,毫不犹豫的道贝庆言作为贝依山的亲生儿子,诛连其性命是应当的。
师攸宁自然是准许了,对喻黯道:“那便听你的。”
喻黯觉得眼前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别样的含义在里面,让他不自觉便红了耳根。
喻黯走后,师攸宁轻叹了口气:“因果循环,喻黯,本殿替你报仇了。”
师攸宁说的报仇,乃是前世之仇。
前世的时候喻黯对宿主忠心耿耿,最后更是为了宿主的安危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准确的来说,喻黯的性命是丢在贝庆言手中的。
那时候宿主被从帝都遣送回来,在族中人害怕因宿主的缘故承受人族的迁怒,对宿主的去留以及处置争吵不休。
也就是这个时候,贝庆言终于将年少时候便一直觊觎但没有机会下手的龌龊心思摆了出来,几次欲去关押宿主的地方寻乐子。
当然因为喻黯明里暗里的阻拦,贝庆言到底没有得手。
后来贝庆言发现了喻黯的从中作梗,从族中请来修为能压制喻黯的高手。
最终喻黯活生生耗尽修行力而亡。
喻黯死去又一个时辰后,摄政王喻惊鸿收到女儿喻星莹从帝都寄来的信,将宿主带去了离火之地。
才离开三天,回来的自家陛下竟仿若大病一场,差点没将柳西扬的魂吓掉。
他想要去请太医,但却被自家陛下一句”无事“一句”出去“给撵走。
帝王之令不得不遵,柳西扬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看到外头漆黑的夜色,陡然明白过来了。
自家陛下这一到天黑便撵人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连续两天晚上没有联络到魏珏,师攸宁心中很是不安,睡着了做梦都是这人掉海里的情形。
这次玉佩有了动静,她终于松了口气。
师攸宁看魏珏眉目间隐着疲累,担忧的问:“你到底受了什么伤?还没有好么?需要什么药材,人鱼族库藏很丰,我去寻来。”
梳理经脉的确是一件十分磨人的事,魏珏所受的苦楚自然非同小可。
此刻听得脑海中的少女左一句有一句的关切,魏珏微蹙的眉头不知不觉便和缓了许多。
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放松后,他俊美的面容很快又绷了起来:“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七里路,若是你,还不如孤王!”
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七里,是师攸宁所在的人鱼族驻地与人族军船的距离。
原来是累的,师攸宁舒了口气。
“人鱼族如今如何?”男人嗓音低沉,将喉咙的低咳压了下去,面色因此涌出薄红。
师攸宁将人鱼族这几日发生的事简练的告诉了魏珏,提起喻惊鸿这老狐狸的时候难免咬牙切齿。
魏珏细细听了,沉吟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明白么?”
烛光摇曳,他沉吟考量的样子样子简直让人心醉。
师攸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蠢兮兮的摇了摇头,不出意外的收获了魏珏一个锐利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古板老先生苦巴巴的讲课却发现下头学生打瞌睡时的无奈,却又比老先生多了不知多少的风姿气韵......
打住打住!
师攸宁即使将自己往歪里去的思绪扯回来:“那你说怎么办?”
论起为帝之术来,三个师攸宁捆起来也不是魏珏的对手。
魏珏见她眨巴一双眼无辜又无赖的看着自己,竟觉出几分无可奈何来,耐心的教了她一回。
等两人的联络终端后,魏珏想起那少女双眸明亮,恨不能隔着玉佩划成的虚空绕着自己转两圈的样子,深邃含情但细究却冷然一片的眼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来。
他摇摇头,视线漫撒过几案上的折子,眼底的笑意渐渐的冰冻。
魏珏抽出那封折子,或者说是家书。
信是人族帝都皇宫之中的太后写来的。
这是太后自魏珏出征后头一次写信,信头只冷淡的“陛下”二字,再然后是寥寥数语客套的关怀,最终提起的却是马上就是魏珏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八公主魏薇的忌日。
太后写信的意思是提醒魏珏不要忘记了妹妹的忌日,即使远在万里之外征战,也决不能忘记给自己的妹妹上三柱清香。
那信里有一句话,“你总是对不起你小十八的,忌日切不可随意处置,人鱼族能多斩杀便多斩杀,母后等你凯旋归来!”
“对不起?好一个对不起!”魏珏心头闷痛,原本堪堪抚平风评的经脉再次沸腾。
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唇角便又蜿蜒出血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