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的书。”
在小屏的提醒下,徐缱溪方才醒悟过来。
缓缓从小屏手上接过那本书,垂下眸子,眼神忽闪着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瞧着面前的小屏看。
“公子可有什么吩咐吗?”小屏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不觉之间,徐缱溪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温润起来,斯斯文文的,叫人听了心生舒意。
小屏只说了句“好”,便拘身退了出去,徐缱溪瞧着小屏的背影,直看得有些痴迷。正在痴笑间,被水缸中那锦鲤溅了一脸水。
“这……”
看着缸中的锦鲤,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潜逃缸底,徐缱溪却怒不起来,反而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就着长长的衣袖轻抚几下脸颊,脸上的水很快便拭去。翻了翻书,他这才发现小屏给他买的是本艳书。
所谓“艳书”,是指那些内容尽是些情色乱心,三教九流,男盗女娼的风流笔墨铸成的书籍,不论哪一朝代,这些都是朝廷中屡屡遭禁的禁书。
当今,许许多多的男人们大多不会识文断字,更别说是那些个女人了。
徐缱溪这么一想着,便没有立刻将小屏找来训斥。下意识的四周一打量,他赶紧将那艳书藏于宽大的袖口之中,生怕被人给撞见。
这书,断然是看不得的,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它焚烧销毁。这样一来,小屏没了麻烦,他也不会招来什么祸事,一举两得,就当没有叫人买过这本书罢。
“公子,水缸的事我已经托人去办了。”
屋外的门是轻轻敞开着的,招才轻叩两声,便欠身走了进来。顿了下,便又接着道,“哦,对了!公子,我刚刚碰见小屏了,她说已经把书买回来交给公子你了,这次是什么书,公子念出来听听吧!”
徐缱溪自是非常喜欢各类诗集名作,每每手不释书的时候,便要念出声来,久而久之,贴身侍从招才也已经习惯徐缱溪那或铿锵有力或抒情悱恻的声音了。对从未念过书的招才来说,未必能听得懂他家公子在读些什么,但他倒挺乐意听到公子的美声的,那无异于也是一种听觉上的享受。
听完招才的话,徐缱溪眼睛四下一转,动作言辞皆不自然,瞬时慌得紧,袖里藏起的那本艳书也“咚”的一声落下地去。
招才似乎看出点端倪,只是有些不解,于是忙问道“公子,老爷又没来,你慌什么?”
原来,招才是曲解了些什么。
原本不该心虚的,徐缱溪却被如烫手山芋般的艳书弄得不知所措。不过,他也只得屈身去捡起,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侍从招才却先他一步拾起地上的书籍。
“公子,今天这书是诗词还是文章啊?”
招才拍了拍书上沾着的丝丝灰尘,又顺道随手将书翻了翻。
虽说这个贴身侍从招才除了他自己的名字认得全以外什么都不认识,但徐缱溪还是莫名紧张,从招才手里一把将那书夺了过来,卷成筒状,背在身后。
“招…招才啊,那本写思念故乡的诗集你还记得吗?”见招才点头,徐缱溪便又接着道,“小屏买错了,这就是那本,已经熟记于心的书又被她再买了一遍来。不过不打紧,我闲来无聊还可用来打发时间。”
“不过公子,那本诗集的书面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的啊,那本是蓝色的,而这本是黄……”
“我说招才,兴许是你记性不好记错了。我每天读那么多本书,你哪里记得哪本红哪本蓝!”
徐缱溪赶忙打断招才的话,将招才的话掐死在摇篮里。将那书再次置于袖中,这次,他很是小心翼翼。
见招才愣在原地挠着后脑勺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徐缱溪不由得背过身偷偷笑了下。
“公子,徐夫人叫你去一趟她那儿,说是您的表妹金荷姑娘来了。”
一小丫头立在门口,欠身轻声道。
徐缱溪扬扬手,道一声“知道了”,那丫头便拘身出去了。
刚要移步出屋,猛地想起刚才那艳书从袖口中掉落之意外,他便遣招才先去通报,说他马上就到。
看了看屋里各处,以前放置书籍的木架子早就空空荡荡,连片纸都被他父亲搜刮走了,如今像这种禁书又怎能置于架子上。四下一打量,哪儿都没有藏书的好地方,再三思量,他只能将书藏于自己被褥下面。
后,才关上房门,安心出屋了。
刚到内庭,便见许银娣正陪着表妹金荷边嗑瓜子,边说说笑笑着。
“表妹,家父今日可好?”
知道金荷的父亲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徐缱溪便问候道。
吐出嘴里的瓜子壳,金荷又拿起一旁丫头们端着的茶杯漱了个口,将腰间的手绢轻轻撩起,左右嘴角一点,方才慢悠悠的回了徐缱溪的话。
“怎么,你就这么盼着我父亲不好吗?”眼角轻蔑的一瞟,她撇撇嘴道。
“这话从何说起?”
徐缱溪只觉金荷曲解了她的意思。金荷没有接过他的话,反倒扑在许银娣怀里撒气娇来。
“姑妈,你看看,表哥多招人烦呐,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些,准被他的外表欺瞒。”
“金荷,别耍性子,我今儿还得出去挑些布匹,你就跟缱溪玩一会儿,啊。”
许银娣轻瞟一眼站在内庭中央的徐缱溪,抚着金荷的脑袋柔声劝慰,后便遣几个家丁跟着一起出了宅子。
内庭瞬间便只剩金荷和徐缱溪两人了。
刚一到徐宅,许银娣便接待了金荷,两人在一块儿聊了许久。当然,许银娣尽是捡些徐缱溪的缺点来说,就算没有,也瞎编乱造了些出来。徐缱溪老是和她对着来,许银娣自然是不想说他好话。
因两家相隔较远,就算赶着马车前行,一面也要五六天的路程,若是一来一回两面加起来,怕是要半个月才能返回家中。
金荷原本不想来的,只是前些日子父亲病重,徐贺良托人送了好些上好的药材过去,这才稍稍好转了些。她的父亲为了感谢这份恩情,便遣她前往徐家一趟,面儿上是想让她替自己聊表谢意,其实际上是想让她和徐家公子徐缱溪见上一面。
两家孩子原本就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只是金家这些年一日不如一日,和徐家相比起来,不免显得有些落败。眼看着金荷也一日日大了起来,若徐家真的遵守诺言,那么两家迟早要成为亲家的。若招待金荷不周,对婚事只口不提,那就是徐家想毁约了。
此是一石二鸟之策,说白了,金家老爷无非就是用金荷来探探口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