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除了亲生姊妹模样相像的两人非常少。人的模样无非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五官变化的形态并不多,再不同也能找到相似之人,一个人不同于另一人最让人能注意到的便是气质,这种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先被区别于旁人的要素。景山原本是和宁馨齐名的美貌,虽说这其中有公主金光闪闪的身份加成,她自身的相貌底子也不差,不然两人在一起相貌天上地下,说两人是齐名美貌不是在说笑吗。景山的容貌出色更多的是气质上的出众,天潢贵胄又是最得宠的公主,盛气凌人也是一股气质。她的盛气凌人又表型的坦坦荡荡,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怎么办的理所当然。
鲜嫩的年纪带着旁人没有的骄纵,那样旁若无人天底下只有自己最漂亮的怒放着。那样强大的气场肆意的生长,会让每位见到她的人心中都会留下一抹无法让人忽视的亮红。
那会的景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那样的璀璨夺目。自从宁馨入宫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景山并不愿到昔日关系并不友好的宁馨面前刷存在感。永明帝薨了后她才明白,她有的一切都是建在她是最得宠的大陈公主的基础上。这个基础看似牢固其实脆弱的手轻轻一推就会坍塌,没有了父皇她的一切就都没了,煊赫的家世出色的容貌身边谄媚的奉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宫中已经不是她的主场,那里有了新的主人,她这个曾经的住客看到昔日的情景想起来的也不过是更加伤感的回忆。她也不想或者不愿清醒的去接受要去仰望这辈子最不愿低头的人,宁馨也没无聊到让景山到宫中看她出丑,两人各自不想见对方,宁馨这次见到景山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她来,若不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含着如此明显的讨厌,她都要怀疑眼前的这位景山公主是不是找人假扮的。
景山原本给人的一切感觉都是她作为最得宠公主的种种天下间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气场。
要是真的要说出她长相的一二三来,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一个人的气场太强,往往会让人忽略她的五官容貌,什么眼睛是大是小,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这样的细节从来就没关注过,她站在那里就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她。气场如同一件特别的衣服,全世界就是这么一件,只要远远的看到衣服还没看清容貌便知道这个人是谁。
景山被骄纵长大的气场就是她最华丽的外衣,这件外衣她传了十几年早已分不清到底是的衣服还是肌肤,若是强行将这件衣服脱下,结局必然是血肉淋漓。当她不再是最得宠的公主,她的外衣也是逐渐的变旧变破,精美的丝织品因为没有良好的保养而逐渐失去它的光泽。
宁馨对景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的衣服已经不再鲜亮,可衣服的材质太好,懂行的人能立刻分出鱼目和珍珠的区别,她也能立刻知道她是谁。通过衣服的鲜亮的程度她还能知道昔日最得宠的公主近来过得如何,若是还能有心情保养自己的衣服,她最起码内心仍旧高傲着。
宁馨曾经以为景山的骄傲会永远的刻在骨子里,这个时代的士族对于自己的姓氏有着无比的骄傲。即使他们已经落魄甚至到吃饭都吃不饱的地步,他们仍旧认为自己是骄傲的,眼前的困难并不能使他们屈服。这样算是他们对自身的信心,这样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的姓氏在年复一年岁月的碾压中看得更加清楚。宁馨以为景山也是将这种骄傲刻在骨子里的人,她为她的身份为她的姓氏骄傲,她的气场就是因为这种绝对的骄傲而鲜明而锋芒。
可如今再见到她时,宁馨惊讶的发现她的外衣不见了,华贵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不起眼的破旧衣衫。那样瞩目的颜色不见了,好像被突然脱了衣服,红果果的站在面前,看清了五官相貌,这个人如此清晰的在眼前,清晰到都开始怀疑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吗,她是景山公主吗。宁馨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开场,而景山似乎也没有比宁馨好到哪里去。她也极不习惯自己如今的模样,见到贵不可言在那坐着就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宁馨,她的心情更加复杂。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被摆在眼前,还被逼着看清这血淋淋的现实。
好比两个从小不和的小伙伴,各自都不觉得比对方差,对于自己的一切也觉得比对方的要好。两人带着别人体会不到的我光环长大,是别的小伙伴羡慕嫉妒恨的对象,然而突然有一天自己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一切,而以前一直看不顺眼的小伙伴却过得越来越好。原本以为光环掌声理所应当的属于自己,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理所应当的有可以呼吸的空气,理所应当到会忽略它的存在。当这一切被突然撤去后,留下赤、裸裸的自己,在看原来所处的高度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弃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再看往常不顺眼的小伙伴也没有了和她叫板比较的底气,傲骨一旦被打断,她在这个基础上所有的一切也成了镜花水月。
她看到宁馨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哪里都没打理好,衣服不够鲜亮发饰不够贵重。因为没有全副武装才会让自己越发的心里没底,她坐在那里那样随意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轻蔑,可自己却不能回以同样的目光,这样的自己是如此的没用,这一刻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是被俯视的
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她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即使是这个被俯视的机会也是自己费尽了心机才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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