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季宣怀就在门外,可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冲进来。
“算了,人家自己都不怕遭罪,我们瞎操什么心!妹子你放心养病吧,以后我们要是再来作践自己,不劳你们动手,我直接扇自己几个嘴巴子!”虚惊一场过后,季老四家里回过神来,愤愤不平地说道。
虽然她们这次来,的确是怀着看笑话的心思,养着那个在她家闹翻天的小祸害来膈应人,把她们家害那么惨,没想到这么快就也遭了报应,真是只想想就觉得解气!
“你们也是儿女成群的人,还都是他的婶娘,能这么编排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丝毫也容不下他,你们就不怕遭报应么?我自问心无愧,倘若凭着良心做事也要遭报应,那我也心甘情愿!你们还是赶紧滚吧,别污了我家的门槛!”沈母第一次说出这么不顾情面的话来。
“不知好歹!”被沈母的话刺激到,季老四家里恼羞成怒地道,说完便拉着一直充当背景的同伴朝门外走去。
沈母只是握了握沈少卿的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丧门星,瞪什么瞪,我倒要瞧瞧你能扑腾多高,可别摔的太难看!”她们气冲冲地出了门,却被坐在房檐下的季宣怀吓了一跳,随后见他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便又有了底气骂道。骂完之后,就像亲眼目睹了季宣怀未来的惨状一般,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她们的话自然传到了沈家母子的耳朵里,可比起那些恶毒的谩骂,季宣怀竟然保持了沉默,倒是更加让她们在意。此时沈母也不叫他进屋,反而让沈少卿扶着自己,慢慢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正屋的门口,便见一个木盆底朝天地盖在地上,周围除了洒出来的水,还有几条巴掌大小的鲫鱼垂死挣扎着,很明显,它们应该就是不久前制造出声响的东西。而将它们弃之于地的人,此时正靠墙坐着,见她们出来也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卿,去把鱼捡起来放好。”忍下了心里泛起的酸楚,沈母自己站稳之后,先是对身边的沈少卿说道。可就在她准备对季宣怀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起身去捡起鱼来。见他动作麻利的让沈少卿根本插不上手,沈母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边示意沈少卿扶她进屋,边对他说道:“到屋里去吧,婶子有话要跟你说。”
只是说完便转身进屋,只顾着斟酌自己接下来的说辞的沈母,却错过了身后季宣怀脸上纠结彷徨的神情。
他原本并没有把那些谣言放在心上,可看着一脸苍白的沈母时,突然有些恐慌起来,甚至有些害怕,害怕沈母会因此赶他走,更害怕沈母的病当真与他有关,他继续留下会真的害了她。
“要不是知道自己的病根,说不准还真要委屈你了。我以前只道她们是恨我收回了田地,后来又没有租与你大伯家,以致新仇旧恨,让她们迁怒于你,却没想到她们竟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照她们那么说,除非我百病不侵、长生不老,不然等到百年之后,说不得也要算成是被你连累的。”进屋之后,沈母将他拉至身边,缓缓说道。
“我这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了,自打被那人生生气的吐血之后,便知道是没有长寿的了,这些年来一直药不离口,若不是为着少卿,为着能出这口恶气,我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却没想到会让她们推到你的身上。”
“你是个重情义的,婶子要是再昧着良心,听信她们胡说八道,那才真是要遭报应了。”想起这些日子里季宣怀忙里忙外的情形,沈母深受触动地说道,“若是没有你,我怕是当晚便挨不过去了,更别说家里也多亏有你操持,我原说过拿你当一家人,你若是不觉得婶子拖累,就叫我一声娘吧,从今以后,少卿就是你的兄弟,这里就是你的家!”
“……”刚刚还在纠结的季宣怀,一时间被沈母的话惊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们母子,像是在求证一般,生怕自己只是在做梦而已。
“唉,你这孩子,平时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这会反倒呆头呆脑起来,婶子也不逼你,若是你愿意,就点点头吧,接着叫婶子也行,只要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见他迟迟不表态,沈母都觉得是自己强人所难了,于是退一步道。
这回季宣怀倒很是爽快,虽然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可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想来不是不愿意,只是太过难为情而已。
“这就好,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才是!”沈母也松了一口气,将他的手和沈少卿的手握在一起,心满意足地说道,并且直到他俩都点了头才作罢。
看着一个个满院子乱跑的黄色绒球,季宣怀边扫着它们留下的污点,边既满足又苦恼地叹着气。
自打认了他之后,虽然因为别扭,一直都没有改口,可这丝毫不影响沈母对他的倚重,知道自己不能再过多操劳了,沈母当晚便将家底都交到了他手上,让他根据情况随意支配,只是在他坚持推脱之下,最终变成每用一份钱,都要向她报备一下而已。
从一钱不名到掌管财政大权,除了激动之外,让季宣怀发愁的不只是害怕出错,还在于,即便他不怎么会算账,也知道这个家是不好当的。与一般的人家相比,沈母也许还算有些积蓄,每年还有一二十两的进项,可自从她病倒之后,每去药铺一次,连汤药带补药,就要花上一二两银子,一个月就要七八两,更别说还有别的花销了,心疼的他恨不得每晚都搂着装钱的匣子睡,生怕里面的钱长腿跑了。
既然想不到办法生财,那就只有在能省的地方省了。想到这里的季宣怀,看着不远处又被啄食一空的食盆,突然起身扛起一把铁锹,赶着这些精心喂养了一个月的鸡崽、鸭仔,浩浩荡荡地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