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说他小学时崇拜焦裕禄,初中时崇拜周润发,高中时崇拜泰戈尔,大学时崇拜克林顿,现在崇拜他自己。
我说我谁也不崇拜,他硬让我说一个,我想了半天说,鲁迅吧。
白塔说,鲁迅确实伟大,他去世七十年了,至今仍无人超越。
我说,是当代作家太差了吧?
白塔说,也有几个好的,但整体上不及鲁迅那一代,现在的人都太实际了吧。我说,这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妥。相比之下,我喜欢的当代作家更多一些。
白塔嘿嘿一笑,说:“连你也这么说……各安天命吧。”
手机响了,陆庸打来的。
“喂,哥们儿,你看见白塔了吗?”陆庸的声音就像大便干燥。
“看见了,他就在我对面坐着,我们在湘菜馆。你没吃饭吧?来一块儿吃点怎么样?对,朝西走一百米,快点!”
不大一会儿,陆庸进来了,冲我们一笑说:“来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
我笑了,白塔让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炒猪肝跟服务员说去呀!跟我们要我们也没有啊!”
陆庸喝了一口茶,说:“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写,看《许三观卖血记》了,那里边的人哪卖了血后就去吃炒猪肝喝黄酒,今天我献了血,也应该体验一把猪肝黄酒搭配的味道。”
我问他:“坚持献了多少年了?”
“五六年吧,记不清了。”
我问服务员:“有没有炒猪肝?”
服务员说:“没有。”
“黄酒呢?”
“没有。”
我看了看菜谱,点了两份竹筒排骨。我已经吃饱,但见白塔仍“意犹未尽”,所以点了两份。
我对陆庸说:“没有黄酒,就用啤酒代替吧。希望没有扫你的兴!”
“哪儿的话,啥酒都行!”
时间不长,两份竹筒排骨上来了,白塔和陆庸狼吞虎咽,五分钟的光景,只见竹筒见底,骨头堆成两座小山。白塔的胃基本“到位”,陆庸又就着几样素菜,吃了两碗饭。
我和白塔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着一些最近的国际国内新闻,后来又聊到出版界的新动态。
陆庸这时cha嘴说:“余华九年没出新作了,不知这家伙整天躲在房子里干什么。”
白塔说:“就写作而言,十年八载并不算长,为了写伟大的作品,用上二十年也值!”
我问陆庸:“喜欢他的哪一部作品?”
陆庸不假思索地答道:“《在细雨中呼喊》最好嘛,绝了。”
我说:“销量上可不及他的另两部。”
陆庸说:“销量,你们就知道销量,完了,不可救药啊!”
我和白塔对视一笑。
我问白塔:“琳去哪了?她没说她要出去?”
白塔拍了拍脑袋说:“没听她说呀!”
陆庸说:“她昨天不是嚷嚷去逛商场吗?”
白塔立刻萎靡不振,他说:“我的妈呀,她又去花钱了!”
陆庸一脸坏笑地说:“人家挣的可比你多,再说,你们还没结婚,也别管的太多了,那样太大男子主义了。”
白塔垂头丧气地说:“上个月买项链花了三千,上星期买条裙子花六百,今天又说不定买什么呢!她是挣多少花多少啊!”
陆庸说:“这不得了,人家又没花你的钱,人家是经济独立,既然经济独立,就应当允许消费自由。身为大老爷们,你不给人家买单,你应该感到过意不去。”
白塔说:“我应该感到羞愧是不是?”
陆庸点点头说:“对,你能有这种感觉,这是你的巨大进步。来,为了这种进步,咱们干一杯!”
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
白塔一饮而尽后骂道:“CAO,女人比男人多了一个穴,就那么牛bi!”
陆庸哈哈大笑,连声说:“精辟!”
白塔说:“下辈子投胎一定做个女的,**时还节省体力,假装叫唤几声就能叫男人晕头转向!”
陆庸觑了他一眼,说:“你呀,做女人也只能是鸡,命好一点能变成老鸨,反正是离不开窑子了,谁叫你生得白胖白胖巨ru丰臀呢!”
白塔写过五千多首诗,这是指留下底稿的,写成而他不满意,直接丢进垃圾桶的不计其数。他想出一本诗集,但所有的出版社都因诗歌市场萧条而打了退堂鼓,但这丝毫未影响到他创作的劲头。一年多来,每天写一首诗成了家常便饭,他自称之为精神乐土,并陶醉其中。
我对白塔因何不写小说充满好奇,他说:“写小说就等于和世俗同流合污,写它还不如叫我去死。”
我说:“小说也有不世俗的,高雅程度不逊色于诗。况且现在诗歌都俗得不得了了,还清高什么呀!”
白塔说:“我试着写过那样的东西,写了一万多字,感觉自己像被阉割过一样。”
“那你不成了司马迁?”
他拍拍肚皮,说:“司马迁,我还真没瞧得起他!男人做到连*都保不住的份上,哼,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有本事他不伺候汉武大帝不就完了。”
我暗笑,白塔爱吹牛,爱伪饰,我不禁想起他曾给我看过的几年前他在某杂志上发表的诗作。那首诗名为《土地的宣言》,那首诗清新扑面:
天空白云万里我将牵绊咬断化为断线的风筝关于土地的记忆一丝一缕,那金黄的麦田绿色的田野,那满坡牛羊,正啃食它们浪漫的欢梦我漫长的祈祷,追随风的果敢,我来自土地的丰饶,向澄明的蔚蓝,表白不羁的爱
白塔将自由作为自己的价值观和信仰,教徒般虔诚。他曾经当过半年编辑和三个月记者,最后还是觉得束缚太多,辞职了。单位觉得他是个人才,再三挽留,他并未改变主意,一意孤行,到了现在,他更与一切社会xing工作格格不入,很多体面而稳定的工作被他怒斥为浪费生命、扼杀创造力、毫无新意、死气沉沉的玩意。我实在觉得他有点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