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洞霄栖真洞
笋舆摇兀到山前,就宿栖真古洞天。
老木椅风清鹤唳,湿云拖雨护龙眠。
尘凡夐出几千仞,足迹经由已半仙。
到此岂容闲咏笔,重来知复是何年。
————宋张炜
大青牛忽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徐甲,“哞!哞!”的叫了几声。然后甩着尾巴继续吃那可口肥嫩的青草了。一只牛虻发现了自己的血食,就向大青牛飞了过来,不客气的落在大青牛的头上,伸嘴就叮。这个以吸血为食的昆虫进食的速度还真快,就在大青牛刚感觉到一丝疼痛的时候,它的淡黄绿的肚皮竟然已经现出了微微的血色。大青牛忙不迭的摇着巨大的牛头,牛耳朵就像两个皮拍子在牛头上发出啪啪的拍响声。那个牛虻似乎很讨厌牛耳朵的招呼,连忙飞离的牛头,一转身,就向着大青牛滚圆的屁股飞来。刚落在大青牛的屁股上,大青牛立即狂踹后腿,就像一头美洲牛跳踢踏舞一样。不仅如此,那条肉呼呼的牛尾巴,也象牧羊鞭一样,在大青牛的屁股两边不断的狂抽。牛虻狠狠的啐了大青牛的屁股一口,无奈的嗡嗡飞开了。
徐甲注意到了大青牛的烦躁不安,但是没有心思理他。仍旧仰面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看着天上变化的乱云,继续想着自己是心事。多么妖娆的一个女子啊!婀娜的身姿如春风拂柳,不,比春风拂柳更婀娜。天上云也似乎因嫉妒那个女子的鬓发而不断的变化自己的身形。本来鸣叫的黄莺,也因这个女子的随意歌吟而闭嘴,赌气的睁圆晶亮的宝石般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听说射姑山上的仙人很美,但是射姑仙人如果看见这个女子也会羞愧而退,永不下山。喝过杜康的酒,真是醉人!让人忘记忧愁充满欢乐,可以这个女子的笑靥能令人天外飞仙。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娇憨也没有这个女子更纯真。那双柔荑的手啊!真如清风拂面,有点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浑圆的手指挠起鼻尖麻麻酥酥的。怎么有点疼呢?胡思乱想的徐甲睁眼一看,刚才骚扰大青牛的那只牛虻正在自己的鼻尖上大快朵颐呢。被搅了好梦的徐甲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抡起巴掌就向那只不知死活的牛虻拍去。随着啪的一声,那只牛虻就被拍扁,一道冤魂就奔往奈何桥而去。徐甲也大叫一声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鼻血直流。
徐甲一溜烟的奔向不远的小溪。大青牛看见徐甲跑开了,就慢慢悠悠的跟在徐甲的后面,也向小溪走去。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一曲动人心肠的歌吟,飘飘摇摇伸缩如钩般传进了徐甲的耳朵。徐甲的脑袋被歌声从溪水中钩了起来。还挂着淡淡的血迹的鼻孔,随着歌声的飘进,血迹渐渐的加浓了。徐甲呆傻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又流血了,连忙用清凉的溪水又洗了几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前曲未终,后曲又起。
“哞哞!哞哞!哞哞!”大青牛和着歌声鸣叫了起来。大青牛一边叫一般朝着那个吟唱的女子跑去。本来那个女子被大青牛和歌而叫的举动给逗得笑意频频,但是当看见大青牛直奔自己而来的时候不禁慌乱手脚,连跑的想法都忘了,只是茫然失措的看着大青牛。徐甲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向大青牛奔去,一把拽住牛缰绳,用力的往后曳。但还是稍微晚了一点,大青牛的头被拉了开,但是牛的肩胛还是蹭到那个歌吟的女子。如一团棉花,那女子飘飞在地。
徐甲气急败坏的用缰绳抽了大青牛几下,大青牛扭头耷拉着缰绳跑开了。徐甲连忙奔到那女子身边。那女子有没有受伤,只是被牛给吓到了,脸色发白身体微抖。等徐甲来到女子身边,那女子自己已经将身起来,正在那里整理衣裙。徐甲搓着手,笨拙的说:“姑姑姑娘,可曾伤到?”闻言女子一声轻笑,徐甲被笑蒙了,不知该往下说什么?张了几张嘴,尴尬的站在那里。
女子见状连忙说:“没有伤到,只是摔倒时崴了脚。”
徐甲这才大脑从短路中恢复:“姑娘家在哪里?我去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家,我去求医生。”
听到徐甲的这番话,女子不禁珠泪连连。看着这雨中的荷花,徐甲的心差点碎了,隐隐之中又一些欣喜。
“君应知,王室王位之斗惨烈,祸及百姓。国不宁,民不安。奴家父母本乃官宦,本生活无忧。不料想卷入宫闱之斗,父母尽亡,只我逃亡在此,艰辛偷生。父母不在,何人疼奴?”说罢,便忍不住嚎啕大哭,涕泪俱下。多时方才哭罢。
“不知君来此做何?”女子依旧泪眼模糊的问徐甲。
徐甲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主人本是朝堂的守藏史,因宫闱之斗失了官职,欲出函谷关至安息之国。我本是家主车童。”
女子闻徐甲直言,嗟叹一声,接着说:“奴有一事直言,望君莫以奴为巫女。奴欲委身与君,共避寒暑于陋室,虽草鞋葛衣,粗食果腹,然心有所靠,足以。请君思量。”
徐甲心中波动,不一刻就已下定决心,说:“姑娘此地等我,待我向主家辞别。”说完就转身招呼大青牛,朝函谷关内走去。大青牛也扬蹄带风跟着徐甲而去。
徐甲的主家老子,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太上老君,此刻正在函谷关令尹喜的府上做客。这个尹喜可不是一般人,《总真集》记载:尹喜,字公文{公渡],号文始先生。甘肃天水人,周代楚康王(前559至前545年)之大夫,他自幼究览古籍,精通历法,善观天文,习占星之术,能知前古而见未来。
尹喜本身就是修炼之士。早就修炼有成,但是不能脱生死。一夜,他观察天象,看到东方有紫气西行,知道不久将有圣人向西度关而来,便向周昭王请求做函谷关关尹,以等圣人驾临。
周昭王二十三年五月,尹喜忽然对手下的关吏孙景说道:“最近九十天之内,此关将有大圣人经过,你要留心,若是看到模样奇伟,车服异常的人过关,必须留住,赶快通知于我。”又吩咐洒扫关前四十里大道,夹道焚香,自己则沐浴斋戒,以候圣人驾临。到了七月十二日,关吏孙景果然见到一个白发老人,坐在一辆青牛驾着的白车子上,来到关前。细看容貌,见他面色黄白,两耳垂肩,口方鼻阔,相貌异常奇特。孙景连忙拦住老人,施礼说道;“关尹有令,命我请老丈稍留片刻。”连忙报告尹喜。
尹喜闻报,欣喜若狂:“大圣人终于被我盼到啦!”立即换上朝服,赶到关门,对老人倒头就拜,口里不停地说道:“愿圣人暂留圣驾。”那白发老人赶快下车,惶恐地说道:“大人何必如此,我一个贫贱老头,哪里称得上什么圣人,我住在关东,耕种的田地在关西,我不过是前去收割干草,大人留我这农夫做什么?”说着就要过关。尹喜叩头又拜:“圣人不必隐瞒,我久观天象,见紫气东来,知道大圣人将从此关经过,特地来此恭候。圣人途中劳累,务请在此稍事休息。”老人听罢,微微一笑道:“你果有眼力,实话相告吧,我是听说天竺国有一圣贤,善于开导世人,所以想前去听他讲至道,你何苦留我于此呢?”尹喜道:“我看圣人您仙姿圣貌,乃是天上至尊,又何必远途听他人论道?”老人又问:“何以见得我不是凡人?”尹喜答道:“我自小研习上古经典和谶纬之学,所测无不灵验。今日仙驾莅临,还望赐以教诲。”说罢又拜。老人这才捻须大笑,说道:“你见识神通,仙缘不浅,应当被超度得道。”尹喜闻听此言,更是欣喜不已,又叩头问道:“大圣人可否将姓名告诉我?”老人道:“我姓李,名耳,字伯阳,号老聃。”老子在中原时从不向人言道,更不收弟子,尹喜的慧眼使他非常惊讶,有感尹喜如此盛情和虔诚,料定他能够得道,便打破从不授教的规矩,暂住在关中。于是尹喜就在自己官府中供养老君,早晚侍候,执弟子之礼。
徐甲拉着大青牛往回走,想着如何向老子辞行。更想着如何跟那女子恩爱生活。突然想起自己两手空空,那女子也是艰难度日,以后的生机怎么维持?唉叹之间,忽然灵光一现。徐甲依稀记起两百年前,自己初识老子的情景。那时老子答应每日给自己百钱作为车夫的报酬,算到现在这个工钱该有七万二千钱了。刚高兴了一会儿,又犯愁了,徐甲想如果自己直接跟老子去要的话,那老头肯定拿不出,还是通过官面向他讨要,就是拿不出,他也要想办法给我筹齐。
正想着,看见前面有个摆文案的老者。徐甲走上前去,对老者说:“代写状纸吗?我只有一钱。”也许很久没有人找老者写东西了,这个老者竟然应允了下来。刷刷点点,很快状纸就写好了,徐甲交了一钱的润笔。
徐甲把状纸很快就递到了关令尹喜的手上,尹喜打开状纸一看徐甲所告正是他所供养的圣人,不禁心里疑惑。就把徐甲带到后堂细细询问。徐甲也不隐晦,就把所思之事一一道出。尹喜听完,也是感叹良久。就把老子也请了出来。徐甲见老子出来,不禁红了脸面。老子见状长叹一声说:“你的事我已经知晓,不用再说。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姑娘,给你了解这心愿。”徐甲怕老子耍花样就对尹喜说:“关令大人请同往。”尹喜说:“你不说,我也必然去。”
三人不一刻就到了徐甲牧牛之地,那女子正坐在那里。徐甲指引说:“那不是?”那女子正好回过头来,看见徐甲三人,转瞬不见了踪影,只在其坐身处出现了一株吉祥草。其叶青翠翠,其花紫薇薇。随风漫婆娑,芳踪难觅回。此时老子把拐杖往地下一顿,那吉祥草就化成一股清泉,此泉现在还有,名为化女泉。这下子,徐甲傻了眼,目瞪口呆,不能言语。老子朗声道:“徐甲!你好记得两百年前的事吗?”两百年前,老子骑青牛路过一处旷野,一阵大风袭过,路边沙土中露出一具骨骸。没有腐朽,反而白亮异常。老子眯眼看去,见有一道魂魄环绕在那具骸骨周围。这道魂魄感知到老子的到来,就离了白骨,盘旋在青牛周围,似有乞求之意。老子干魂魄念诚,就画了一道太玄阳生符,然后抛入骸骨的口中。骸骨立即白光大显,那盘旋在本空的魂魄被吸回到了骸骨之中,片刻白骨生肉,就化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这个少年自称徐甲,俯身拜在老子的牛前,希望为老子永世为牛马,报答重生之恩。老子微微颔首,言道:“永世为牛马就不用了,我就雇你做车夫吧!你给我赶车喂牛。每日我给你二百钱的工钱。不过此时我官小身困,没有现钱。给你记个帐目。等到他日到了安息之国,我用等价的黄金支付给你。你可愿否?”徐甲听罢练练磕头,道:“我性命乃主人所重造,恩同父母。任凭主任驱使,哪敢记数工钱!”老子见他这么说,就没有说什么,直接授为车夫兼任牧童。
想起了以往的一幕幕,徐甲不禁汗流浃背,在一旁羞愧,不敢言语。老子已知此时徐甲自己断了道缘,狠了狠心,对徐甲说:“我欠你工钱,你应该讨要。但是你身体仍有我太玄阳生符,你也还来给我。”徐甲听的是心惊肉跳,不敢言还。老子大怒,厉声道:“徐甲,汝,速张口!”徐甲骤闻霹雳之音,下意识张开嘴巴,只见一团白光飞出徐甲的口外,落到老子手上,尹喜接机仔细观看,则是化有云纹的符纸一张。其所用朱砂竟宛然如新。此刻,徐甲一吐出这化生的太玄阳生符,身躯立即有重新化为一具骸骨,一团魂魄环绕骸骨悲切不已。尹喜心中一软,不禁同情徐甲所遇。连忙跪倒在老子跟前,不住的叩头,说:“弟子有感老师掌化生死,我道心坚固。这徐甲也是可怜,其道缘以断,忘老师重赐神符,让他走世俗路吧。老师所欠工钱,弟子代为支付。”老子此番作为也为了是惩罚徐甲警示尹喜,见目的已达到,就不再坚持,重又把太玄阳生符抛入骸骨口中,骸骨片刻又化翩翩美少年徐甲。
徐甲死中得活,之吓得练练叩头。尹喜取出七万二千钱,放于徐甲头前,不在言语。老子对徐甲说:“我原看你求道若渴,本想传你金丹大道(即所谓的黄金做工钱)。但到今天之事,看来你的道缘尽了。取钱走吧。”徐甲痛哭流涕,之掌其面表其后悔之意,并保证之后再无此事云云。然太上决心一下,见徐甲缠绕不清,顺手一摆,老子和尹喜均消失不见。徐甲哭泣半晌,见无回音,抬头一看太上和尹喜均以不见,就知太上没有原谅他。凄苦一叹,往函谷关方向连拜几拜,祷告说:“弟子有负太上道恩。今以彻底悔悟,决心苦修再聆圣教。”
然后起身,拾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