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烟睡着后,李文庸刚好回府了。
李文庸一进房,楚月琴就迎上去替他换下外袍。等到李文庸更衣妥当了,楚月琴才屏退了房内伺候的丫鬟。
李文庸与楚月琴多年夫妻,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猜到她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于是静静等着楚月琴开口。
楚月琴等到房内再无他人后,才将今日发生的事不分巨细地都说与了李文庸听。
李文庸听了楚月琴的话,眉头微皱。他知道楚月琴的顾虑,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他一回来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说给自己听醢。
楚月琴是忌讳太子在中秋宴会上公然请求皇上给他赐婚,若让旁人误以为李家想要攀附太子或是太子想要拉拢李家,要是再有有心人向皇上煽风点火一下,恐怕皇上不一定会怪责太子,却一定不会饶了李家。更何况皇上拒绝了太子的请求,是不是就是因为已经开始顾忌李家了呢?
李文庸自然懂得楚月琴的担忧,可其实自从淑媛一事之后,泠烟和太子越走越近,李家就早已是公认的太子dang了。况且,如今已是到了不想站队也要站队的时候了。齐皇身体每况愈下,这皇位迟早是要传给太子的。此时还不向太子表示忠心,再等就晚了。
但是他却不能和楚月琴说这些,毕竟楚月琴再怎么明白事理也只是个内宅妇人,实在不必要拿朝堂上的事情让她徒惹烦忧缇。
李文庸心疼妻子,只告诉她不必担心,就没再多言。楚月琴一向信任丈夫,于是也没再提太子一事。而后她又想到楚逸轩,略略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和李文庸说了这件事。
李文庸听完楚月琴的话,神情却是比刚刚更严肃了。
楚逸轩是什么身份?
——楚郡王的嫡长子。可他却辞了本该是他的世子之位,让给了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己在外悠山乐水,怡然自得。
此子胸襟非常人,若是才智一般尚不足惧,可偏偏楚逸轩少年时便是京城出名的神童,长大后更是惊才绝艳。如此之人,幸亏他意不在庙堂,不然朝堂的局势如何,却还两说。
李文庸对他的评价非常高,如今听到楚月琴所言之事,心中很是诧异。依着楚月琴的话,泠烟看上去与楚逸轩私交甚好。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楚逸轩找泠烟是会有什么事。
“我当时差珍珠让她留意一下烟儿。”楚月琴出言提醒到。
李文庸虽觉得楚月琴这样做略有些欠妥当,但是同样心切,便喊了珍珠进来问话。珍珠尚不知发生什么便被喊进房间,内心诚惶诚恐。
珍珠一进来,楚月琴就问她自己走后她与三小姐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珍珠只以为楚月琴是担心三小姐,原先心中的惶恐也就消散了,恭敬地回答道:“奴婢随三小姐去了楚公子的别院,那别院名叫止园。三小姐进去后只是和楚公子喝了一杯茶后便回府了。”
止园是楚逸轩别院的名字没错。李文庸不疑有他,见珍珠说话也不似撒谎神色,更是相信了她的话。
泠烟去止园只是为了品茶那便还好。
李文庸心放轻松了些。
他原先担心楚逸轩另有所图,如今看来却是小人之心了。想到这,他才发现自从回府便没看到泠烟身影,往日里这时候泠烟早来请安了,今日却是有些反常。何况今日是中秋佳节,总是该自己家里也相聚一下的。
李文庸问了楚月琴才知道原来泠烟回府便推说身子乏困回房休息了,这下恐怕还未醒。
李文庸担心泠烟是因为太子请求赐婚被拒一事伤心,又不愿他和楚月琴看到了担心才推脱说身子乏困回房去的。一时之间对于泠烟更是心中疼惜。便和楚月琴说既然这样子就不要叫泠烟了,让她好好休息,左右在宫中也是吃过了宴席。
楚月琴点头称是,夫妻二人才相携出了房门。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寒露。正是菊黄蟹肥之时。蟹脚痒,人心也痒痒的。丞相府已经收到好几张帖子,请李夫人和李小姐去赏菊吃蟹。
泠烟懒于应酬,于是和楚月琴撒了娇,只说自己秋天乏得很,不想出门,楚月琴疼惜她平日总是一副稳妥持重的模样,少有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时候。便答应了下来,替她将帖子推了一干二净。
这些时日,泠烟倒是比平时清净许多。
这天天刚蒙蒙亮,泠烟起了个早,却听见楚月琴房内的丫鬟珍珠正在和祁红凑头说话。两人表情严肃,都没注意到泠烟起来了。泠烟一好奇,就凑上去听她们在谈论什么。
先是珍珠清丽的嗓音。
“祁红姑娘,你看有什么法子吗?劝劝小姐去一次吧。不然夫人那边也难做。她们外面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非说小姐她是因为中秋宴会上的事羞于见人,所以才日日躲在家里,不去参加应酬。于是一时间拜访、请客的名帖雪花一样的送到丞相府来了。现在夫人也是焦头烂额……”
接着是祁红的声音。“这事我会转告小姐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祁红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虽是口说的客气话,可是听起来却没有半分情感在里面。珍珠不欲久待,略略点了头就告辞了。
祁红待到珍珠走了,才回过头,就看见泠烟站在不远处,急忙就迎了上去,说道:“小姐你怎么醒了也不传唤一声,倚绿人怎么也不在?”说着带着明显的心疼去给泠烟打水洗漱。
泠烟虽是日日被祁红如此照顾,仍是心头一暖。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又陷入了沉思。
这流言确实是要想个办法止住才好。
正巧这边刚洗漱完,就听见外面有婢女传话来说,长孙郡主来丞相府拜访,此时正在正厅喝茶。泠烟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泠烟随着婢女去了正厅,陪着长孙芜襄和楚月琴寒暄了几句,两人就手挽着手去了泠烟居住的屋子。
一进屋,泠烟就将流言一事和长孙芜襄说了,还说让她帮自己一个忙。可巧。长孙芜襄听了也说自己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没下帖子就来了丞相府。
原来,外面早已在传了,只是泠烟在丞相府既不出门也不见客,竟是才知道。而长孙芜襄知道了之后,很是为好友担心。
长孙芜襄是知道泠烟性子的,不可能会为了这件事就躲起来不见人。于是她便猜想泠烟莫不是遇到其他的难题了。这么一想,她立马坐不住了。帖子都没递就来了丞相府。
如今看到泠烟神采奕奕的模样,她才放了心。又听到说泠烟把澄清流言的事交给她来做,更是欣慰于泠烟终于舍得出面了。毕竟这个流言,只要泠烟这么光彩照人地往人前那么一站,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于是二人相商好了,由长孙芜襄借着赏菊吃蟹的由头请了京城的贵女们聚在一起玩乐,届时泠烟再一起出面,就不怕别人再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流言传得那么烈,齐元恒也知道了。他与泠烟心意相通,自是知道泠烟绝不会因为这个伤心,但是流言总归是不好的,何况不知被何人添了一把火,竟谣传泠烟失了帝心,县主的荣宠怕是到了头。
齐元恒心中更在意的是这一件事,求娶泠烟一事本就艰难,只因泠烟身份不明,地位不高。如今好不容易靠自己努力获得了县主的尊名,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惹得父皇不喜,以后恐怕只会难上加难。
想到这,齐元恒心生一计。
次日,丞相府便收到一大堆宫里来的赏赐,宣旨的内侍满脸堆笑地对跪着接旨的泠烟道:“皇上皇后体恤县主身体,特地派咱家来,一是代替皇上皇后看看县主,二也好把这些补品送来。旁的人笨手笨脚的皇上皇后怕冲撞了县主。”
宣旨的内侍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大太监。泠烟谢了赏赐,让祁红打赏一个荷包。内侍眼神一看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笑得更是谄媚。直说会替泠烟好好传达谢意。
送走了传旨的内侍,泠烟就收到了长孙芜襄的名帖。正是她们上次商议之事。
泠烟一改平日素净的妆扮,传来祁红进来替她好好的梳妆打扮了一番,艳气逼人的由祁红倚绿相随去了长孙王府。
长孙芜襄早早派了人在王府门口迎接泠烟,一看到丞相府的轿子停下,便有两个仆妇迎了上来,一路将她们带到了举行聚会的晚香亭。
泠烟到之时,晚香亭已有好些京城贵女或站或坐在赏菊了,一听有人来的动静,都抬头望来。着实被精心打扮的泠烟惊艳到了。
特地迟到些许时候,也是泠烟和长孙芜襄商讨的计划之一。
泠烟到了晚香亭,也未见多殷勤,神情倒仍是淡淡的,不卑不亢。除了精神饱满、容貌摄人之外,与素日并无异常。
这些小姐们也都是自小教养极严的,虽是心中因着流言疑惑,却也不方便当着泠烟的面问出来,况且如今看到泠烟的模样,心下已是不信了。
于是,一场聚会,赏菊吃蟹,宾主皆欢。关于泠烟的谣言也因此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