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洵歌接住她,将她搂入怀中。任凭凌洵歌极力压制,孟不语仍能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在颤抖,目空一切的万妖之尊也会因她而颤么?
孟不语一贯冷冽的眸子露出了一丝的柔和,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闻言,凌洵歌吞声忍泪,抱她的手更紧了,他拼命压抑住自己想要痛哭的情绪。
他对孟不语的感情,只有他最清楚到了怎样的程度,但他对孟不语的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孟不语却昧着良心做了许多对不住他的事。
从一开始,覆光城的大赌坊里,孟不语与众妖赌钱,把把皆赢,从而引起了凌洵歌的注意。凌洵歌说要与她赌,结果是孟不语三局两胜。说是实力,其实是她靠运气的成分更多一些。于凌洵歌而言,孟不语说到底还是个新手,却极其地有天赋。
孟不语处心积虑接近凌洵歌,成为他的侍女后,日夜做着毒害他的勾当。她有些惶恐不安,却也无法,毕竟来覆光城帮覃曜办事也是她主动请缨。
今夜,孟不语要杀他。不留一丁儿点的余地,彻彻底底地伤了他的心。
孟不语心肠本不坏,却是个死心眼儿,认定了为覃曜做事,便没有反悔这一说。这些年,她处在覃曜和凌洵歌之间,心里的矛盾与难受没一刻断过。
今夜孟不语身上的伤的确是拜凌洵歌所赐,但毕竟是她动手在先,是她对不住他。
从前,闲得发闷的凌洵歌会逗孟不语玩儿,像调戏其他的俏丽妖精一样,他觉得这是一种消遣。起初,孟不语有些赧颜,但由于地盘没踩熟,也不敢随意顶撞他。后来日子长了,孟不语胆子变壮了,开始对凌洵歌各种爱搭不理,愈发冷飕飕的。
凌洵歌却是犯贱,越发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还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得来的系魂罩赠给了她。
孟不语虽名义上为凌洵歌的侍女,其实覆光城的妖怪们都知道,凌洵歌对孟不语到底有多宠爱。
凌洵歌作为妖尊,前仆后继向他讨好的的美艳妖精数不胜数,他从来是玩弄她们的感情,玩腻了便丢于一旁,再懒得多看一眼。唯独一个孟不语,一贯给他甩冷脸,他却拿她没辙。莫不成他上辈子欠了她什么,她今生是来讨债的?
孟不语没有什么爱好,闲暇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练刀。一把孔雀长刀够她耍上一日,从来都不会嫌腻。而到了每年木樨花开的八月,孟不语会一个人去覆光城的木樨林里赏花。凌洵歌听下属说孟不语喜欢木樨花,就让妖侍在她的院子里种了许多棵木樨树。
孟不语并没有像凌洵歌料想中那样,会有些许的态度转变,反倒换来她的一记白眼和不屑的轻笑。
今夜,孟不语一反常态来他房里,带着几分生硬的语气说什么今夜月色不错,要邀他一同去赏月。
孟不语本不善言辞,凌洵歌带着戏谑的眼神更是看红了她的脸,当时的气氛那叫一个尴尬!
凌洵歌虽觉得诧异,却欣喜不已。这是孟不语头一次主动来找他,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也是最后一次。
孟不语说喜欢清净,于是凌洵歌遣了所有的妖兵,只余他二人坐在宫殿的翠琉璃瓦上瞧星星,看月亮。
初秋的月亮清凉如水,若是个文人瞧着这般光景必定想着作诗一首。而凌洵歌从来不是附庸风雅之辈,再说他哪有什么心思赏月,只顾得打量起身旁的姑娘来。
孟不语长得显小,世人瞧上一眼,也就认为她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凌洵歌觉得她生得很有灵气,只是那双眸子刻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颇有种不寒而栗的气势。
孟不语的余光感受得到凌洵歌正盯着自个儿看,她觉着浑身不舒畅,像被蚂蚁爬过一般,于是反瞪他一眼。凌洵歌嘴角微勾,转过头去,竟破天荒地溢出几分赧然来。
他们就这般坐了将近半个时辰,其间凌洵歌故意找话题,孟不语却不怎么搭理他。凌洵歌相当苦恼,明明是她邀他赏月,怎地都不搭理他?
再后来,孟不语趁他不备时,竟抽出孔雀长刀抵上了他的脖子。她本可一刀砍下去,取了他的性命。但那一刻,她迟疑了,也给了足够让凌洵歌反应的机会。
凌洵歌起初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直到他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意,直到他看到滴下来的鲜血,他立即挥落了她手中的孔雀长刀。
凌洵歌觉得孟不语是中邪了,他不信她此番的举动。他目光载着疑惑,仍是柔柔地问她:“你做什么?”
比起凌洵歌温柔的语气,孟不语的眸光却比秋夜凛冽得太多,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杀你。”
言出,孟不语拾起孔雀长刀,又向他的手臂砍去。凌洵歌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尔后,他们展开了厮斗。外面的一些妖兵听到动静赶了进来,却全被气怒的凌洵歌一掌挥出去,从而宫殿外倒了一片的妖兵。
打斗中,凌洵歌两次问孟不语为什么?孟不语不作答,一味地招招连攻,刀法凌厉而致命,但她只攻不守。凌洵歌气急,一掌朝她击去。
凌洵歌这才发现自己的功力竟大减于从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导致功力减退的毒/药。即便如此,方才这一掌也足以重伤于孟不语。
直到覃曜的出现,孟不语对她说的那句话,凌洵歌总算明白了孟不语为何要杀他。原来,孟不语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那她对自己冷淡的态度难道是所谓的欲情故纵?
凌洵歌怀里的人渐渐冷却,她化成了小黑猫,是她最初的摸样,失了那股灵气,她没能等到今年的木樨花开。
凌洵歌抬头望去,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皓洁地如同新生,倒的确是个赏月的好时节呢!
人世事,几完缺,明月来相照,诸行皆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