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悄无声息地流逝,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盛官员的心愈发揪得紧,因为大棋盘上展示的棋局黑白双方势均力敌,一点也看不出白木兰领先的优势。
乌兰图娅的棋艺和下棋习惯赫连铮是知晓的,知道她此刻还在步步为营地布局,盯着大棋盘看了云惊华的白子片刻,他拧了拧眉,眉间划过不轻松的褶痕。
看了看还不打算出手进攻的乌兰图娅,他问旁边的人:“乔老前辈,你怎么看?你觉得图娅能赢过那个白木兰吗?”
灰衣老者两鬓斑白,额间皱纹累累,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绽着缕缕精光。
反反复复地捋着下巴处蓄着的胡子,瞅着大棋盘上不甚明朗的局势,他摇了摇头,“难说……”
赫连铮面上一惊,“……你的意思是图娅会输,那个白木兰可能会赢?怎么会?图娅的棋艺可是你亲自教的。”
“六皇子,你该知道诸葛丞相既然能年纪轻轻便坐上丞相之位,还能得到天盛皇上的特别器重,那他自然绝非凡人。”灰衣老者瞅着诸葛无为的方向幽幽道,“白木兰既然是他的人,棋艺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赫连铮一张脸沉了下来,盯着云惊华的眸子冷沉慑人。“据我所知,白木兰与诸葛无为之间有交集不过是在数月之前,短短时间内,他不可能教会白木兰下棋之道,白木兰不可能比得过图娅的,图娅跟着你学棋可是已经有好些年了。”
老眼里精光一闪,灰衣老者捋胡子的动作突然一顿,出口的话状似随意却是十分认真。“看来,你有必要派人好好查查这个白木兰的来历。”
赫连铮微微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嗯,等过了今晚,本皇子明日便让人着手去查。”
就在两人小声交流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已经比刚才多了不少,灰衣老者定睛观望着大棋盘上的白子走势,瞅到某一处,老眼忽然一眯,眸里暗光淌过。
不好!图娅上当了!
而与此同时,乌兰图娅落下一枚黑子,随之便轮到云惊华落白子,她举着手里的棋子气定神宁地放在乌兰图娅所下的第一颗黑子的旁侧,整个棋局的局势顿时发生天翻地覆的扭转,黑子“唰”一下死了一大片。
诸葛无为望着大棋盘上她刚才落下的那枚白子,唇角微微翘起,眸中一抹温柔的笑意划过。
动作优雅地为自己斟了杯酒,他拾起酒杯缓缓饮尽,望向她的眸子温润如水。
乌兰图娅浑身一震面露惊色,不敢置信地盯着棋盘,原本明亮动人的眸子里光芒翻覆惊涛汹涌。
怎么会?不可能这样的。
心不觉间已经生出慌乱,乌兰图娅落下一枚黑子急忙补救,但一切终将是徒劳,因为这仅仅只是云惊华发起攻势的第一步。
她在这里补救时,她刚才落下的那枚黑子周围已经露出破绽,云惊华一枚白子落下,她的黑子再度“唰”一下死了一大片。
那些精通围棋之道的文官,望着大棋盘上接连天翻地覆的变化,俱是面露惊讶心里惊骇连连。
好老道的下法!这分明是要让对手手忙脚乱顾头不能顾尾!
乌兰图娅落下第二颗补救的黑子,试图力挽狂澜,但随着云惊华的又一枚白子落下,她刚拾起打算用来挽救的第三颗黑子,在触及棋盘上的九转连珠时,棋子“啪”一下砸回了棋盒,手无力垂落。
“喝……”有人惊得吸气,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看见有人摆出了九转连珠棋阵,望向云惊华的眸子里满是惊愕。
宫冥夜和墨子谦脸色急变,皇甫圣华从进殿起便一直维持着的温雅如风的表情头一回龟裂,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无痕。
满殿的人或惊讶或错愕,唯诸葛无为风轻云淡,云惊华本人漫不经心。
推开座椅,云惊华神色从容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当诸葛无为体贴地为她递来茶盏时,她面色淡淡地接过喝了一口。
清亮的凤目轻轻掠过那些受了惊吓的人,眸子深处一抹幽光闪过,诸葛无为清幽的声音在她耳边荡漾开来。
“你该留一手的,你这个阵法摆出来,那些人都受惊吓了。”
视线淡淡一扫,她轻飘飘道:“没事,等一下他们就会好了。”
以前和云逍遥对弈时,她经常见云逍遥摆出九转连珠阵法,总是心痒想学。后来学会了,却一直没有机会摆出这个阵法,因为在云逍遥面前她永远像个学艺不精的徒弟。每每对弈时,她还未来得及部署,便已经被云逍遥杀了个片甲不留。
刚才,和乌兰图娅对弈时,她发现乌兰图娅的部署很适合她来这个阵法,便想着试一试,不想最后竟然真的成了,用云逍遥教她的棋术赢了乌兰图娅。
殿中的人慢慢开始回神,沐锦绣看不懂棋局,却很是不爽从其他人的表情中判断出是她赢了比试。
沐锦绣恨恨地咬着下唇,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恨透了自己不会下棋,连上场和她比试都不能。
宫啸天震惊之余,不由多看了云惊华两眼,心里对她刮目相看的同时,对她的来历不免也产生了几分怀疑。
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让人将东西都撤下去,他笑道:“看来,今日真是天佑天盛,白姑娘又赢了比试。”
赫连铮心里很不甘,但此刻也没功夫深究白木兰赢了乌兰图娅一事,道:“沐二小姐还未上场的,等沐二小姐与白姑娘比试过后,这些东西再撤走不迟。”
负责指挥的李公公迟疑地往台上的人瞅去,宫啸天扫了扫沐锦绣的位置,很是委婉地说:“这场比试六皇子怕是看不了了,沐二小姐不会下棋,还是继续刚才的比试接着比书法和画功的好。”
话落宫啸天手一挥,李公公立即指挥那些小太监将棋艺比试的工具都搬了下去。
赫连铮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沐锦绣居然不会下棋?怎么可能?
一群小太监的动作很是麻利,不多时便搬着四张桌子上来,还有用于作画和写字的工具,同样是四人份的。
云惊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应承下了今晚的比试,这一场接一场的,真是累人。倒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理上的厌倦,她反感这种受人所制不得不做某件事的心情。
“呼……”她呼出一口有些倦怠的气,诸葛无为听见,心中一动,扭头对她一笑。
“为了捍卫本相的墨宝,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这人没事说这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是要做什么?她眼角一跳,坐着的身体“唰”一下弹起,举步朝大殿中央的一张桌子走去。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她心中方才笼罩着的疲倦已经一扫而空无迹可寻。
诸葛无为望着她坚定而从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这一刻,大殿上所有的人再无一人敢轻视她,目光都随她而动。
她步履轻缓似闲庭漫步,一袭价值连城的烟翠蓝锦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盈飘曳,似仙,似画。
往上看,她神色清冷,三千墨发随风轻舞,绝美容颜上浅淡妆容描勒出她独有的艳丽,高贵冷滟不容亵渎。
满殿的官员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是美的,风华盖过了在场的每一个女子。
见她上场,还无声无息地吸走了众人的注目,沐锦绣又岂能甘心?又怎会坐得住?
不等今晚意见最多的赫连铮再度提出意见,沐锦绣也“唰”一下站了起来,绕过席位走向场中的桌子。
心中积压了诸多怨气无处可发,脑海中灵光一闪,沐锦绣突然加快了脚步,先她一步抢占了她原本想用的那张桌子,傲慢道:“不好意思,这张桌子我用了。”
她停下,眼神淡淡地瞅着沐锦绣,在那人满是倔强和充满敌意的眼神注视下,面色无波地掉头转身,改往另一张桌子走去。
众目睽睽,她没必要和一个孩子心性一般的人见识。
皇甫嘉怡瞅见这一幕,目光在沐锦绣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一番后,不屑地瘪了瘪嘴。不就是尚书之女吗?用得着这么嚣张跋扈?
不过这里好歹是天盛的地盘,她是客,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梁,所以她没掺和进这件事当中,而是快步来到云惊华的邻桌,对着云惊华友好一笑。
但云惊华对她没什么反应。
四个人上场了三个,刚刚退下的乌兰图娅也只好跟着上场。
四人整装待命,宫啸天将目光对准了赫连铮,“六皇子,这一轮比试你可有什么要说明的?”
赫连铮收起心里的各种心思,道:“赫连素闻场上的几位都是小有名气的才女,个个才艺过人,所以赫连提议,让她们在两柱香的时间内作完一副画并题一首诗,由赫连和皇甫太子还有诸葛丞相评定出其中的优胜者和最后一名。”
宫啸天往皇甫圣华还有诸葛无为的方向扫了扫,见二人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要说的,便命人点了香开始计时,新一轮的比试随即开演。
沐锦绣最是急切,召集了附近的宫女太监帮她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皇甫嘉怡瞧着她好大的架势,心里讽笑。
如果真有本事,在这种时刻也不会这般手忙脚乱的,看来,她沐二小姐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余下的三人都自行铺纸磨墨,云惊华力度轻柔地研磨着墨汁,脑海里迅速思考着她等下到底要作什么画写什么诗。
这轮比试,于她而言没多大的意义,因为她已经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人,所以,这轮比试最终结果到底是输是赢于她而言没那么重要,她只打算画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打算迎合在场的任何人的喜好。
将天上飞的乃至水里游的陆上跑的通通想了一遍,最终,她锁定了梅花。
墨已好,执笔蘸了墨汁,她笔法流畅不过寥寥数笔便已画好了枝干。
换支笔,又换了红色的墨汁,笔尖于墨汁里浸润一圈,提笔任多余的墨滴回砚台,过了须臾,她中指在笔杆上轻巧一弹,刹那间纸上红梅绽放,明艳争辉。
天盛官员瞧着她的动作,心里惊了惊,有些诧异她这般做到底是在做什么,毁画?她不想赢了?
众官员看不见她在画什么,坐于玉阶上的宫冥夜却是将她所画看得一清二楚,眸里幽光乍泄心中一震。
反复弹了三次,待画卷上的红梅数量她满意了,她这才放下红色墨汁,又换了另一支更为纤细的笔轻轻描勒,不一会儿,断桥流水,红梅独开的画作便已完成。
提笔,在画纸左边的空白处题上诗,她随即落笔收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笔墨纸砚,以防宫女太监忙活时不小心打翻砚台将画弄脏。
做完一切还剩半柱香的时间,眼看另外三人还在忙活,她踱着步子悠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继续吃菜,以填饱肚子为首要任务。
乌兰图娅是第二个收工的人,皇甫嘉怡是第三个,两人都是画好了之后便默不作声返回自己的席位,等着最后的沐锦绣完工。
“你画的是梅?”诸葛无为幽幽地问。
“嗯。”云惊华头也不回地应声,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菜。
“你的画法倒是特别,等哪日教教我如何?”
“你若想学,便拜师,且奉上拜师学艺的礼金,我会考虑教你的。”
“呵!那等今晚回去我便拜师学艺如何?”
云惊华很忙,懒得和一旁的人多啰嗦,没再应声。
诸葛无为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眸中有她没看见的宠溺和柔情潋滟如阳。
“还剩半柱香的时间。”
“时间不多了,沐小姐得赶紧了。”
“沐小姐,香要燃到尽头了……”
沐锦绣身旁,负责提醒她时间的小太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时间很紧,很多她想画的细节来不及画,最后只好省略了,匆匆几笔描完便题上诗。
做完所有,她不由心头松了口气,而与此同时,李公公宣布时间到了。
她退后,有些诧异那三人居然早她那么多,心想她们肯定是随便画了朵花或者画了棵树什么的,断然比不过她的仙鹤贺寿图。
见几人都已完工,赫连铮霸气凛然地起身,“既然四位都已经画完,皇甫太子还有诸葛丞相,请吧。”
皇甫圣华翩然起身,如一轮皎洁明月移到四张桌子之间,诸葛无为却是岿然不动。
“李公公,劳烦你安排人将每幅画展示给本相看一看,再将画上的诗念给所有人听。”
能为丞相大人效命,李公公自感荣幸之至,手几番点将,便点了几个机灵的人上前干活,他自己则是负责念诗。
赫连铮幽冷的视线扫了诸葛无为一眼,也快步来到桌旁,仔细审阅太监们举在手里的画。
沐锦绣画的是仙鹤贺寿,诗也是贺寿的,大臣们离得较远,看不清细节,听着李公公念的诗一阵点头,心里暗叹画不错,诗同样不错。
将沐锦绣的画向殿中所有的人展示了一圈,诗念完,李公公手一挥,举着画的太监听命退后,另外两个举着皇甫嘉怡的画的太监随即上前,和方才一样将画对所有的人展示了一圈。
皇甫嘉怡画的是浩渺群山,不管细节究竟如何,能在两柱香的工夫内画出云雾缭绕的迷蒙意境已经很是难得,不少殿阁学士连连点头表示称赞。
随即是乌兰图娅的画,满殿的大臣们怔了怔,因为她的画居然和沐锦绣相同,同样是仙鹤贺寿,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李公公也是有些意外的,但还是继续镇定地念完画上的诗。
赫连铮将两幅画比较了一番,看了看沐锦绣的方向,锋锐的浓眉拧了拧,眸中掠过暗色。
最后才是云惊华的画,满殿的大臣们都有些好奇,她刚才到底画的是什么。那么快便画完,极有可能她根本不会作画,那几下不过是随便涂鸦,她是在玩。
待执画的太监将她的画从桌上拾起来展示向众人,天盛官员都惊了惊,尤其是几个满腹经纶崇文擅墨的文臣,俱是面露惊叹之色。
这幅红梅图,可真是妙手丹青啊,妙!实在是妙!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随着李公公念完画上题的诗,满殿瞬间沉静了下来。
尽管李公公已经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但由他念出来,这首诗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前面三人的诗全与贺寿有关,惟独这首是纯粹的咏梅,与画中意境紧紧相扣。
沉寂中,宫啸天道:“皇甫太子、六皇子,还有丞相爱卿,你们便快些决定这一轮比试谁胜谁败吧,大家可都等着的。”
皇甫圣华踱步来到那幅红梅图前盯着那首诗看了许久,问一旁的赫连铮:“不知六皇子是如何认为的?这四幅画里,六皇子以为哪幅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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