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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往这边走,”引路的太监带着秋丽尔与贝多科在宫中穿行,两人不敢抬头乱看,只是老老实实的垂首跟在绿衣太监身后,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

“何公公,郦国的王子公主到了。”绿衣太监把两人引到紫宸殿外后,便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躬身朝站在门口的何明行了一礼。

何明点了点头,对秋丽尔与贝多科拱手道:“王子公主请稍候,小的这便去禀告皇上与皇后娘娘。”

“有劳。”贝多科忙道谢,对方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是他这种小国王子,哪敢得罪这样的人物。

何明笑着朝二人拱了拱手,便进了大殿的门,蓝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贝多科也没有想到大丰皇帝陛下竟然真的愿意面见他们,他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摸着胸口装着的国书,然后小心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希望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尽量显示出自己的优点。

秋丽尔紧咬着下唇,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只能成功,不可失败。

过了不一会,何明出来了,他朝二人行礼道:“王子公主,请。”

“有劳公公。”贝多科忙朝何明行了一礼。

何明侧过身,避开了这个礼,然后带着两人往里走。

紫宸殿作为皇帝寝居之处,修建得十分舒适。郦国兄妹二人,越往里走,越觉得这里处处精致,就连他们脚下踩着的地砖,也格外的不同。

进了内殿,一股很淡的香味入鼻,让人不自觉便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秋丽尔曾经听宫中的女官说过,大丰有很多珍贵的香料,有些香料价值连城,她这个郦国公主,光听到价格便要咂舌,更不敢提买来使用的话。

三人走到一个厅外停下,秋丽尔抬头看了眼,发现这个大厅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静心”二字。

“禀皇后娘娘,郦国王子与公主到了。”

秋丽尔听带路的太监这样汇报,心里有些好奇,难道是皇帝陛下不在吗?

很快就有一个绿衣宫女走了出来,她满脸带笑,发间还戴着珍贵的朱钗与宫花,手腕上一支绞丝金镯在袖口若隐若现。

“王子殿下,公主殿下,请进。”

秋丽尔见对方朝自己行礼,忙上前扶住,虽然不知道这位宫女是何身份,但她衣着华丽,甚至还能戴金饰,定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高级女官。

跨过刻着莲花图案的门槛,秋丽尔与贝多科便见到了这位大丰最尊贵的女人。只见她身着浅底梅花纹广袖宫裙,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堕倭髻,鬓边的梅花垂流苏银簪把她的皮肤映衬得水嫩无比。

现在的皇后娘娘与他们在国宴上看到的样子非常不一样,就连周身的气势也温和不少。

“两位快请坐,”顾如玖见两人似乎有些局促,笑着让两人坐下,又让宫女给他们上了茶与点心,“方才有官员觐见陛下,所以他这会儿不在。你们稍坐片刻,今天中午就留在紫宸殿用膳可好?”

有这么好的机会,贝多科与秋丽尔哪会推辞,喜不自胜的应了下来,只是他们心里放不开,所以也不敢抬头去瞧上座的皇后娘娘。

“听说贵国有一种叫月果的食物,硬硬的壳里有十分香甜的乳白果汁,”顾如玖端起茶杯,浅笑着道,“不知道味道是否真如传言中这般美味?”

“鄙国确实有这样的水果,只是对于物产丰富的大丰上国来说,就不算什么了。”秋丽尔起身回道,“而且近两年鄙国一直干旱,农作物以及大大减产,月果也不如往日清甜可口了。”

顾如玖吹了吹茶沫,叹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秋丽尔见皇后似乎并无问起郦国干旱之事的意思,心里虽然着急,却不敢擅自开口,只好默默的站着。

“来者是客,王子与公主不必如此拘谨,快快坐下,”顾如玖笑着让秋丽尔坐下,不让她回一句话就要站起身,“我并不爱讲究这些规矩,公主万万不可再如此。”

郦国虽然是个贫穷弱小需要依靠着大丰才能继续下去的国家,但不管它内里多么弱小,只要它名义上是一个国家,又对大丰毫无坏心,顾如玖就不会让对方的脸上难看。

聊完两边的风俗人情,顾如玖的温和态度,终于让兄妹二人稍微放开了手脚,至少敢主动开口,不用顾如玖问一句答一句了。

在秋丽尔看来,大丰的皇后娘娘是她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完美最漂亮最优雅的女子了,她甚至觉得,拥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大丰皇帝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你们郦国的女子可为官,这一点很好,”顾如玖语带感慨道,“这一点,我们大丰不如你们。”

“郦国贫寒落后,并不敢与上国相比,”秋丽尔道,“只是鄙国人口稀少,有能力有才华的人更少,所以一些熟读诗书的贵族女子,才有机会参与政事。”

顾如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宫女给二人换了一盏热茶。

晋鞅从御书房回来到静心厅时,就听到里面传来顾如玖的笑声,顿时忍不住也扬了扬嘴角,大跨步走进厅内道:“什么事让久久这么开心?”

秋丽尔与贝多科见一个穿玄色龙纹外袍的男人走了进来,忙起身躬身行礼:“见过上国皇帝陛下。”

“二位不必多礼,请落座。”晋鞅的腿长,几步就走到顾如玖身边坐下,然后拿起顾如玖喝过的茶杯,也不顾及什么,仰头便喝了几口。

秋丽尔不小心看到皇帝陛下竟然直接用皇后娘娘用过的茶杯喝水,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然后她就听到了帝后的交谈。

“陛下,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顾如玖见晋鞅偷偷用自己的茶杯,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茶杯,然后从秋罗端着的托盘中取了一杯茶,塞到他手里,“刚才的茶性凉,你不能多喝。”

晋鞅揭开手里的茶杯盖子一看,是他平时常喝的山楂茶,乖乖喝了两大口后才道:“下次绝对不再犯。”

“陛下金口玉言值千金哦,”顾如玖挑眉,似笑非笑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偷嘴,那……”

“咳咳,”晋鞅扭过头,看向贝多科道,“朕听闻王子与公主有要事要见朕,不知是何事?”

顾如玖笑眯眯的把手搭在他的腰间,然后拧起一块肉,温柔的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别以为装作一副正经的模样,就能掩饰偷嘴的事实。

晋鞅笑得嘴角抽搐,伸手在顾如玖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朝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顾如玖挑了挑眉,收回手,然后起身道:“本宫去让下面的人准备午膳,你们慢聊。”

“恭送皇后娘娘。”贝多科与秋丽尔起身行礼,直到顾如玖身影消失在门后,两人才再度落座。

等皇后娘娘离开以后,静心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不少,就连方才在皇后面前温温和和的皇帝,周身的气势也变了。

“喀拉。”这是晋鞅把茶杯放回桌上的声音。

贝多科莫名的因为这么一个简单动作而变得紧张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朝晋鞅行礼道:“上国皇帝陛下,下臣有要事禀报。”

“王子殿下请讲,”晋鞅神情平静,并没有因为贝多科的这个反应有什么变化。

见他这种反应,贝多科忐忑不安的把高罗国的阴谋说了出来。

“高罗国想借用鄙国与上国的相邻位置,想要驻军在鄙国境内,”贝多科道,“高罗国的用意是什么,下臣并不知道,但是下臣觉得此举甚是不妥,所以特来禀告陛下。”

晋鞅视线在贝多科身上扫过,然后道:“王子殿下可曾想过,把此事告诉朕,有可能会惹怒高罗”

“鄙国乃是上国的附属国,自然该忠于上国,听命于上国,”贝多科朝晋鞅行了一个郦国大礼,“郦国上下臣民皆听从上国指挥。”

晋鞅看过大丰皇室记载,郦国于大丰建国二十年后,便成为大丰附属国,至今已经快两百年。这两百年来,这个国家一直老老实实,有好东西会送一半到大丰,更不会挑事惹事,几乎算得上大丰所有附属国里最忠诚最省心的国家。

“朕听闻郦国近几年,年年灾害,农作物收成不好,可有此事?”晋鞅终于开口提起了贝多科与秋丽尔悬在心头的事情。

“请尊贵的上国陛下拯救鄙国百姓于水火之中,”贝多科起身跪到晋鞅面前,双手奉上临行前,父王亲笔写的国书,“郦国愿对贵国俯首称臣。”

俯首称臣跟做附属国是两个概念,前者自己还是国家,后者会被纳入大丰版图,世间再无郦国。

晋鞅从贝多科手里接过国书,看完以后,弯腰亲手扶起贝多科:“王子殿下请不用担心,郦国与我大丰叫好多年,朕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贵国百姓受难。”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这封国书,他却没有还给贝多科。

贝多科与秋丽尔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底,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最后这些情绪都化为了恭顺。

“有我大丰在,便没有他们高罗国称霸的一天,”晋鞅把国书递给身后的白贤,抬手道,“时辰不早,请王子与公主随朕到前殿用膳。”

“谢谢陛下。”贝多科恭谨的行了礼,与妹妹一起跟在晋鞅身后,出了静心厅。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去看白贤手中的那封国书一眼。

前殿中,宫女太监们刚摆好餐具,顾如玖就见晋鞅带着郦国的王子公主走了进来。

“久久,”晋鞅走到她身边,笑着道,“听说今日的午膳你特意让人准备的?”

顾如玖笑了笑;“我光动嘴,御膳房的御厨动手。”说完以后,她朝身后的秋罗微微点头,秋罗出去让候在外面的宫女伺候贵人们洗手。

秋丽尔发现,在踏进这个前殿后,皇帝陛下周身的气势又变得温和起来。

四人落座后,秋丽尔与贝多科就见识到了大丰皇室的规矩,这些规矩他们只是听先生讲过,但从未真正的见识过。

原来擦手都要用好几块锦帕,漱口的杯子乃是纯银制造,碗碟更是珍贵难得的瓷器。

等一道道菜上桌,秋丽尔就发现,这又宽又长的餐桌上,除了有美味可口的大丰美食以外,还有几道郦国独有的菜。

见到这几道郦国菜,秋丽尔与贝多科心底一暖。贝多科忍不住想,有这样的帝王与皇后,即便他们郦国并入大丰,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午膳用完,秋丽尔与贝克多很识趣的告退。等两人离开以后,顾如玖才道:“郦国有事相求?”

晋鞅点了点头,牵起顾如玖的手,在外面的园子里慢慢走着,“郦国连续几年干旱,民众食不果腹,所以想求我们大丰援助他们。”

“陛下答应了”顾如玖偏头去看晋鞅。

晋鞅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郦国愿意向我们俯首称臣。”

“称臣?!”顾如玖惊讶的看着晋鞅,“郦国为何要这么做?”在她看来,郦国作为大丰的附属国,现在郦国情况不好,大丰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不至于要他们俯首称臣才出手相助。

晋鞅见久久一脸惊讶,便笑着解释道:“郦国现任国王胆子很小,性格又懦弱。他成为国王以后,便常被周边国家欺压,这些年若不是我们大丰还立着,郦国早就被其他国家瓜分了。”

“这些年都过来了,何必……”顾如玖突然顿住,她猛地停下脚步,“因为高罗国?”

“久久总是如此聪慧,”晋鞅有些无奈的笑,“我本来还想在你面前,扮一回聪明人。”

“陛下早就想到的事情,我现在才想到,”顾如玖用左手食指勾着晋鞅的右手食指晃了晃,“可见还是陛下比我聪慧。”

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食指,晋鞅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久久说。”

“什么事?”顾如玖看着他,食指紧了紧。

“日后久久不要叫我陛下,叫我大郎或者宸君可好?”晋鞅有些不自在道,“天下无人敢叫我的名讳,唯有久久与他人不同。”

“大郎?”顾如玖轻轻唤出这两个字,两字在她的舌尖轻颤,化为这世间最美好的音符。

晋鞅看着她,痴痴的笑。

“大郎,宸君,”顾如玖歪头笑看他,“其他人不敢叫我叫,大郎可高兴?”

“我心甚悦。”晋鞅低声笑,紧紧的牵住顾如玖的手,柔声道,“这世间,唯有久久与他人不同。”

人之一生,总有人不能负。对他而言,这个人便是身边的女子。

“祁连大人?”护卫见祁连突然勒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祁连。

祁连眯眼看着顾家的朱红大门,半晌才用马鞭抽了抽马屁股,继续前行。

行到半路,前方有朱顶马车经过,他让马儿停了下来,然后与护卫退到了一边。

大丰有规定,非爵者,除婚庆时,不可乘坐朱顶马车。所以对面行来的马车,必定是京城里有爵位的贵族。

“陈公子,这是去探望顾大人?”

“正是,正是,吴公子这是去哪?”

听到这段对话,祁连看了眼说话的两人,是两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男人骑马陪伴在马车旁。

京城里能有几个顾大人?

祁连很快便猜出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传闻德隆帝成婚后,便晋封岳父为国公,连皇后的兄姐也都全赐了爵位。

马车的这位,应该就是顾长龄的长女了。

他看着这辆精致的马车缓缓从自己马前经过,微微垂下眼睑,冷声道:“走吧。”

十多年前,他仓皇逃离这个京城时,顾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侯府,如今短短十余载过去,当初的二等末流世家,已经成了京城诸多人物讨好的对象。

可见这些世家,也不过是靠着皇室给予的荣耀,维持着自身的尊贵而已。

既然如此,这些世家又有何资格瞧不起新贵,他们与新贵相比,只不过多几百年的家族史而已。然后借着世家的皮,行着与新贵一样的事。

“祁连大人,德隆帝见了郦国的王子与公主。”祁连回到别宫院子时,就有人跟他说了这件事。

“他居然最先见郦国?”祁连闻言,皱了皱眉,这个德隆帝似乎与上一位皇帝不同,至少行事风格上,这两位帝王的差别很大。

“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他面无表情的问。

“能有什么消息,大丰的官员一个个嘴巴紧得跟河蚌似的,撬都撬不开,”波逊格想到大丰官员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觉得心口压着一团火气,“只是我听说帝后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这话早有人再传,是真是假也无人可知,”祁连把手里的茶杯一推,“在这个问题上费神,不如想一想怎么在大丰安□□们的人。”

波逊格顿时哑口无言。

“大人,在下曾经听到过一件趣事。”一位护卫小声道,“传闻司马家三房与顾家颇有旧怨。”

祁连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继续。”

护卫把司马家三房与顾家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说了,并且还奉送了不少小道消息。

“司马家曾有意送女儿进宫为后,最后成为皇后的却是低调的顾家姑娘,”祁连笑了笑,“真是有意思,这京城越来越有意思了。”

波逊格粗黑的眉毛动了动。

“既然如此,我们就找机会见一见这位受尽委屈的司马家小姐,”祁连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之一,“就是不知道这位司马小姐有多大的用处。”

司马香自从搬进大房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很少出门,也不常见外客。但即使是这样,现在的日子也比往日轻松了不少,至少没有人强压着她去了解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爱好,然后迁就这个人的爱好改变自己一言一行。

她在大房的待遇全部按照司马玲未出嫁前的标准来,下人恭谨,长辈严格却讲理,实在是再完美不过。

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份完美不是因为大房人有多喜欢她,而是大房人为了司马家的颜面,不得不对她好。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要的就是大房的这种不得已,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依靠着司马这个姓氏,维持着她世家贵女的荣耀与矜贵。

所以当她照往前的习惯,一月出一次门,然后巧遇高罗国使臣的时候,就猜到这不是一场巧遇,而是对方有计划的相遇。

对方邀请她去茶楼饮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管对方有什么计划,有什么用意,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与其他国家的人饮茶。

祁连看着那离去的马车,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然后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对身边的护卫道:“这位司马家小姐,可真不是什么……”

护卫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祁连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让护卫去付账。

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当年逃亡时遇到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漂亮柔弱,看起来就像是娇嫩的花朵,碰一下就能碎掉。

可是他却亲眼看到那个女人为了能够进某个贵族家做舞姬,亲手掐死了她最好的同伴,然后顶着一脸泪痕与悲戚,在其他人的劝慰中,进了贵族府邸的大门。

走出茶楼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几天前在街上碰到过的那辆朱顶马车。

马车停在一家珠宝行外,马车里走出一位漂亮贵气的女子。

他停下脚步,凝神看了眼那个女人,然后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家茶楼。

犹记少年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娃。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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