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病了,现在正住在医院,家里人原本是想瞒着我,只是现在病情突然危急,才不得不打电话告诉我。
是肺结核晚期,现在只能靠输液维持,没想到仅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就这般病重,一切都猝不及防。
原来在半年前,父亲就被检查出了肺结核,当时曾在医院治疗过一段时间,自认为已经治好,为了省钱,便自作主张的出院了,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病情又复发,还是如此严重。
先前的一切,家里人刻意瞒着我,我都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些时,似乎都已经晚了,这一刻,如同有一块巨石,狠狠撞进了我心里,续而挂在了上面。
“凡凡回来啦。”
“快进屋去看看你爹,现在他最想的就是见见你。”
在病房外,是我本家的几个叔叔伯伯,因为病房小撑不下很多人,现在正待在外面皱着眉头,此时他们看见我回来,纷纷上前说道。
“嗯嗯。”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思绪混沌,动作机械地往病房走去,这时人群让出一条通道,我透过间隙,看到了干瘦的父亲半躺在床上,一旁是母亲,还有眼睛红红的姐姐。
“云凡啊?你怎么回来了?医生刚说,我这病没事,一下来这么多人,好像有多大事一样。”父亲看清我后,努力向上直了直身子,语气虚弱的说道。
不知怎的,此情此景,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后,一阵强烈的感情猛地向着我的头脑冲了上来,随之眼睛一胀,大量的泪水就要涌出来。
“这时怎么能哭呢?”我急忙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极力将泪水憋回去,但眼睛依旧胀的难受。
“没事就不能回来了?凡凡也有快一年没回家了?就快过年了,这次回来多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的工作怎么样?是学校安排的吧,T市是个大城市,你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是主要的。”
“到底是大学生,坐坐办公室就能挣很多钱,不比庄稼人,整天在地里费力打滚,也才够吃穿。”
“我就说,咱们这老四是最有福气的人,一大家子人,就他院里出了个大学生,等这病好了,以后跟着凡凡到城市里享福。”
这时,一众亲戚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言语中多是安慰夸奖的话,听着众人的言语,我心中虽然仍旧难受,但泪水最终憋住了。
我木讷地站在病床的一角,听着众亲戚的聊天,等他们问我问题后,我都尽力笑着点头称是。
“你就放宽心,慢慢在这里治病,等好转了就回家休养,现在国家科技这么发达,这病又不是癌症,都能治好的。”
“是啊,现在凡凡回来,正好让他在医院陪着你待几天,有大学生儿子照顾,这病好的就更快了。”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你什么也不要想,就安心养病就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众亲戚开始一一辞别,随后都走出病房,我随着跟了出去,送他们走出了医院的大楼。
当我再次回到病房时,已经只剩下我母亲还有姐姐两个人,我家本是四口之家,现在竟在医院团聚了。
“云凡,你跟我过来一下,去听一听医生是怎么说的。”姐姐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随后我跟着姐姐向医护室走去。
在我家中,家里人都直接叫我名字,并没有别的什么小名,亲戚们基本上都叫我凡凡,是从小叫到大的。
不长时间,我和姐姐就到了医护室外面,经过转告,等了很长时间,终于等到医生有空,于是立刻围了过去。
“这是你们父亲的病情检测结果,这是胸腔透视的片子。”医生带着厚厚的口罩,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叠文件。
“左右两个肺叶都已受到感染,左侧肺叶有大量的脓疮,需要穿管将脓液引出来,但这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另外,老爷子的肝功能不好,用不了重药,只能换成进口的,用还是不用,只看你们家人的意见了。”医生程式化的解说道。
“这病能治好吗?”我此时见到医生,忍着心跳将最心底的话问出来,这也是我此时最关心的事情。
“两侧肺叶都已感染,如果右侧肺叶感染能及时抑制住,还能维持几年,要想彻底治好,现在也晚了。”医生如实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听完医生的话后,我的心一阵哆嗦,尽管心里已经有些准备,但是真切的听到这一消息后,内心仍旧承受不住。
“能维持多少年?”我抱有一些希望,再次问道。
“效果好的话,十多年,如果病情再次加重,或是出现其他一些不可控情况,怕是只能维持一年左右。”医生语气严谨的说道。
“进口的药比现在用的药贵不少,另外医保无法报销,用还是不用,你们商量好,一会告诉我,不过我告诉你们,这药用的越早越好。”医生再次说道。
“用!只要能治病,一定用!”我急忙说道,好歹还有最好的情况,十多年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之后,经过我们家里人短暂的商量,决定先用进口药治疗,看看效果,医生知道我们的决定后,让我在一张单子上签了字,之后医生转身走进了医护室,再看不到了。
在医院的时间很是难熬,当天色快转黑时,母亲与姐姐也赶最后一趟车回家了,此地只剩下了我与病重的父亲。
医院空间十分狭小,在外面租房子又很贵,此时是花钱的时刻,旁的钱自然是能省就省,母亲已经在医院待了十多天,没有一天是睡好的,现在我回来,母亲正好可以回家休息,另外,姐姐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也要回家照顾,我留在医院是最合适不过的。
前一天,我还在T市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并决心考研,而今天,却住进了医院,面对着众多面色疾苦的病人,我顿时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为父亲打完饭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为了防止被结核菌感染,我也带上了一个厚厚的口罩,将自己的口鼻严实的罩在了里面。
“这里有很多水果,你拿出去洗洗,到外面吃点,免得放坏了。”父亲经过一整天的输液,已经疲惫不堪,此时仍关心的向我说道。
“我不饿,不想吃。”我呆坐在病床的一侧,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的景象,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病床足够大,你躺在这半边,我在这半边,柜子里有被子,你去拿出来,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父亲操心的说道。
我听了父亲的话,将被子取出来,随后一人一侧,一头一尾的并躺在了床上,试着闭眼睡觉,但哪里有一丝睡意。
时间慢慢滑过,夜越来越深,连病房的灯也熄灭了,周围一时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楼道里清冷的白光,透过房门,散发着一丝丝银亮。
“咳!咳咳!咳咳咳…。”随着夜的加深,父亲的咳嗦越来越厉害,我想尽办法让父亲止住咳嗽,却也无能为力。
一度中,咳嗦声越来越大,我听的心惊肉跳,甚至害怕父亲会把整个病肺给咳出来,但我却毫无办法。
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中,在断断续续地咳嗽声中,漫长的一夜终于熬了下来,天亮了,一天的输液又要开始了。
进口药使用的第二天,医生为父亲做了穿管手术,通过一条长长的塑料管,将父亲胸腔里面的脓液引流出来,整整一大瓶脓液流出来后,父亲的咳嗽终于减轻了很多,但是从此之后,便不得不时时随身带着一个瓶子行走。
管子深入进胸腔之内,一不小心便会扯拉骨肉,父亲时时忍着伤口之痛,管子不拔掉,伤口便永远没有愈合的可能,我只能看着心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样的刑罚,也难以与病痛相比,病痛是时时刻刻的折磨,现在这病痛却无情的降在了父亲身上。”我忍不住的想着这些,学会了唉声叹气。
万幸,昂贵的进口药终于起到了点效果,通过检测结果显示,父亲的病情已经趋于稳定,各项指标也在向好的方向恢复。
因为见到了效果,我们开始坚定的使用进口药,每天平均数千元的花费如流水般,都流了出去。
两个月后,家里的存底终于都花光了,不得已,开始向亲戚们借钱,最终又筹得了几万块钱,可是不出一个月,又全花了进去。
“钱竟是如此重要!去哪里才能立刻挣足够多的钱为父亲治病?”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这么迫切的需要钱,但却不知道如何去挣。
无法挣钱,便只能去借钱,只是四周的亲戚都是穷亲戚,每家都已经借了四五千,再借也借不了多少了。
在杨姓之中,村里面有一户人家最是富余,家里有一个大工厂,据说每年能盈利百万元之多,只是这户人家虽说是远房亲戚,却已经常年不走动。
“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试一试,这事关父亲的性命,相信他会借给我钱的。”尽管母亲一再阻止,但我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上门去一趟,若是能借十万,我父亲或许就能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