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玲,怎么是你?苏苏呢?”
他支撑着自己,艰难从病床上坐起身,疑惑朝病房门口看去,仍旧期待着另一个倩影能出现。
洪晓玲走过来将他扶住,低眉犹豫了好半天后,才弱弱开口:
“她,来不了。”
他吃惊,倏然心口一紧:“是不是雷大龙还在找她麻烦?”
“……”洪晓玲不语,慢慢抬眸燃起一丝愤恨。只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把他打醒。
而他还在万般焦虑的追问:“快说啊!雷大龙是不是不接受和谈,要苏苏偿命?”
急得心都快跳出来,脑海中不断闪过电影里黑道老大**苦命孤女的画面,很担心他的苏苏此刻正在任人鱼肉、苦苦支撑。
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缠着绷带,连下地走路都不方便。
“易凡,你清醒点!!”
洪晓玲声嘶力竭,那极力忍住的一巴掌,终于落到少年的脸上。转眼也心疼起来,她挂着两行泪,恨铁不成钢的劝道,
“你看看你身上,自己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低头不语,已不想去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期待女同学能告诉他,他的女孩平安无事。
洪晓玲也的确如他所愿了。
“雷大龙早就放过易苏苏了,他只要你死!!”她说得苦口婆心,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暗示:今天监狱里犯人的暴行,就是雷大龙一手安排的。
实则是存心误导!
至今江一啸都不知,那天他遭人毒打,压根不是雷大龙的意思,而是眼前的女同学和她老爸,在幕后导演。
当时的他听到这句话后,只是深深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女孩没事就好,所有的事都让他一个人来扛,这是男人应该做的!即便心里这样说着,也抹不去忐忑和心慌。
“可是苏苏,为,为什么不来看我?”他皱着眉,问得小心翼翼。
女同学的回答却掷地有声:“因为她要嫁人了!!”
话落,他的心狠狠一沉,血液倒流,逐渐浑身冰凉。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可即便如此,爱情的信念,也让他本能给自己催眠起来:女孩一个人在外面太艰难,没准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想暂时找个依靠。又或许,女孩碰到了更棘手的事,不得不结婚?比如,怀了他的孩子?
苏苏想随便找个男人先嫁了,给孩子一个名分,也好安安心心的等他出狱?
如果是这样,那这男人一定是个本本分分、老实巴交的打工仔。譬如他家隔壁的王哥,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有弟妹成群,一大家子人就靠着他在昆明打工的微薄收入。
而且王哥跟他关系好,也一直拿苏苏当妹妹看。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伸援手、做冤大头,只有王哥会。
学校里暗恋苏苏的男同学不可能,社会上的有钱人就更不可能了,他们不缺女人,还能给别人做冤大头?
他正暗暗猜测着,洪晓玲就残忍的给出答案: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皇宫大酒店,一代枭雄顾统沧大婚,新娘就是易苏苏!”
“……”他震惊。
张大眼睛,极度的震惊!
怎么不是王哥这样默默无闻的打工仔?而是边城乃至整个西南,一手遮天的神人?
最关键,顾统沧还是个双腿瘫痪的死老头??
为什么?
易苏苏为什么要嫁给他?
“昨晚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来看你,帮她转告她的决定。”洪晓玲说得面不改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继续道,“她怀孕了,是顾统沧的种。所以,她没法不嫁。”
“……”怀孕!
果真怀孕了?
可为什么不是他的孩子?易苏苏和顾统沧,怎么就搞到一起了??
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毕竟在边城顾家是名爵,而雷家是从城中村爬起来的黑道地头蛇,两家看似毫无交集。即便是现在的江一啸,也不一定能参透个中玄机,更何况当时十九岁的少年?
当时的易凡只知,女孩要嫁富豪了,果真前途似锦;而他,却还有漫长的铁窗生涯,前途一片昏暗……
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她有交集了!
“当然了,顾老还是善良的。”身边的洪晓玲又转话锋,将语气缓和下来,“为感谢你替他的小娇妻坐牢,他说等你出狱后,会给一大笔钱让你创业。”
“……”他默。
创业?一大笔钱?呵,这是来羞辱他人格的吗?!
我易凡替心爱的女孩坐牢,难道就为了钱?!!
顾统沧,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无所顾忌的羞辱人!易苏苏怀孕是你强来的,对不对?!否则,她不会弃我而去!
胸中悲愤极速燃起,他正欲让女同学带话:你告诉那老杂种,我易凡不会要他的臭钱。他强娶民女,老子出狱后一定会跟他算这笔帐!
对爱情仍在坚持着最后的信念:女孩苦命无依,是身不由己。
可转眼,这丝残留的信念就被打破……
“为此,易苏苏说,你俩都该对顾统沧感恩戴德。”
洪晓玲说得一脸认真,字字如针,始终都盯着他的瞳孔,目光毫不回避。不带半点心虚,让人实在无从质疑……
尤其是最后这句!
“易凡,这是她的原话。若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他默,继而苦笑,直至洒泪狂笑……
好一句“感恩戴德”!
胸中的悲愤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狂笑中,心的绝望。
那之后,易苏苏的确再没来探监过,反而监狱里的电视新闻,在不断传递着她的信息。
“顾老先生携娇妻,赴巴厘岛度蜜月!”
“顾老喜得贵子,在皇宫大酒店摆万人宴席!”
“小少爷满月,顾老一掷千金,拍下麒麟瑞兽玉佩赠与爱子!”
“……”
这样的新闻传来,还有谁能质疑孩子不是顾统沧亲生?少年的心跌入万丈深渊,只剩一副躯壳在监狱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若不是洪晓玲时时来探望,给予鼓励和安慰。江一啸认为自己可能活不过那几个月,等不来爷爷把他接回江家。
想到这里,窗前的男人将烟头掐灭。从床头柜里取出一部很旧的手机,调出那个三年没联系的电话,拨了出去。
“晓玲,是我。”他声音轻柔,满腹唏嘘。
电话那头的女人明显一怔,半晌后才传来极度哽咽的一声: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