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怎么样了?”荣先生再次来看我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昨天,李自成的两路大军在城下汇合,明军三大营全部投降。起义军开始猛攻北京城。
“应该痊愈了。”我再度将刀别在了腰间。
“那么,”他看了一眼窗外撑着伞干活的馨,“今晚子时,胡同,阉狗两人,胡狗四人。做完之后,等我验货。”
我点了点头,他便离去了。
我望了一眼馨,她似乎也在向我这里看来。四目相对,我发现她的眼中又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我们这几天很少说话,她这几天总是回避着我,我们又回复了陌生状态。
悠扬的笛声划破沉寂的夜,夹着雨声,仿佛近在咫尺,仿佛又远在天边。我一记带刀回旋斩,结束了最后一个猎物的性命,但他的刀也划破了我的左臂,大概是很久没有动手的缘故罢。雨顺着我的手臂将血冲下,很冷,也有点痛。
梅香再度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伞在我的头顶上方将所有的寒冷挡在了外面。我终于明白,馨不仅是梅的香馨,也是一种从未尝试过的温馨。我回过头,她眼中的忧伤虽然淡了许多,但我仍然找得出它的影子:“又流血了。”说着,她将手帕撕开,为我包扎上去。我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她也似乎注意到了这点,总是低着头,避开我的目光。我们就这样站在伞下,听着雨声,沉默了。
也不记得过了多久,荣先生来了。他批着蓑衣,依旧没忘记叼上他那旧得不能再旧的烟袋。
“干得很好,”他验完货,对我说道,目光在我的左臂上停了瞬间,嘴角隐隐划起一丝微笑,“另外,以后几个月内,你可能会没有任务。这几个月中,组织让你隐蔽在这里,一旦形势有变,我会通知你新的任务;如果形势转好,你们就在这里开始正常人的生活罢。”
“你的意思是大顺军已经攻入皇城了?”
“据可靠消息,思宗已经在煤山自缢,守军明早就会投降。”他吸了一口,徐徐吐出,“但形势并不是一片大好。北京城里还有大大小小前朝遗老几万人,这些家伙的子孙现在要么收关,要么占据江南一带,怎么处理他们,李自成还得好好考虑一下。更烫手的是关外满人虎视眈眈,而关内政权并不统一。一旦开战,势必给满人造就机会。”
“这样,那夏先生到底站在哪一方呢?”
“还得参详。今天就这样吧。好好生活,”他看了一眼馨,“但不要忘了练剑刀”说着,他转身离去。
日子也就在练刀与唏嘘中度过。馨还是那样避开我,让我很是不解。我们似乎都想靠近对方,但当真正靠近的时候又发觉,我们是隔阂开的。
李自成进城之后,也没有烧杀掳掠,似乎局势真的就转好了。
但就在我暗自打算离开北京(不知道馨愿不愿意跟我走)时,顺治元年,八月,荣先生找上门来。
“今天找你,是有重要任务托付给你,”他和我坐在了院子里。
“什么任务?”
“李自成进城之后,果真对前朝的遗老们进行了惩治。他派刘宗敏和李过勒令那些官僚们交出平日里贪来的银子。这之中有一个叫吴襄的,他的儿子吴三桂现在在宁远一带驻军防守,手头有几十万大军;这还不说,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直接关系到清军是否入关。所以,组织想打通吴三桂的关节,让他放弃投清才想法。要做到这点,还得从他最宠爱的人入手。他有一个歌姬,叫陈圆圆,是他最宠爱的。如果我们把她给抓来,要挟他,一定有很大的作用。正好现在李自成看上了她,今晚要将她招进宫戏玩,你就在我给你的地图上的位置埋伏好,见机行事。”说着,他将一张地图交给我,上面已经标注好了我的位置,“今天就这样了。”
“又有任务么?”晚上,我吃过饭,开始准备,馨问道。
“是的,”我看向她的眼睛,她又避开了,但我还是察觉她眼睛深处的光还是那么忧伤。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打住了。末了,在我走出门时,她在我身后幽幽说道:“小心点。”我没有回头,但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温暖。
马蹄声踏过青石的小道。夜还未深,却也不见几人——乱世就是这样萧索。
我伏下身,缓缓移动身体的各个部位,让每一块肌肉都收缩到临界状态。风迎面向我吹来,划过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阻挠,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做到猎豹捕食前的线条。我望向胡同的尽头,还未到,但快了。这条胡同是这一带最偏僻的,看来李自成选这条道招温柔,也算是小心谨慎了。
尘土被马蹄带起,随着夏风在空中飞舞起来。护送陈圆圆的马车终于在三名骑士的带领下缓缓向我开来。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顾民族安危……我想着,让怒气从胸中一点点地酝酿出来,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
三名骑士呈品字形前进,当第一骑的马前蹄越过我的视线的瞬间,我跃向他,在半空中拔出刀,一记带刀刺斩,很轻松,便取下他的性命。
转身,我的刀紧接着向正愣在后面猛然勒马的两名骑士横挥出去。他们才回过神来,拔刀格斥。但右边那名骑士却已经来不及拔刀,被我卸下右臂。我跃起身,举刀斩杀下去。红色和黄白色的浆汁迅速喷向我的脸部。我左手带起披风,将那些物质挡下,右手从颅腔中拔出刀,正准备向最后那名骑士挥去,却见另一个高大的黑影已经跳上马车,踢下车夫,撩开帘子伸手抓人。
我于是立即飞身向那黑影跃起,一记斜斩,向他后背攻去。马车中发出一个女子的娇滴滴的叫唤,那人收回伸进车厢的左手,右手回剑横斥。我只觉手上一震,那人的剑刃已经将我的刀锋挡住。好大的力气,我不禁暗叫道,后仰退出五步,再次奔出,约起,举剑向他背心捅去。他迅速转身,长剑穿梭递出,向我的刀面点来,刚劲有力,立即将我的刀给拨开;并且剑尖还顺着我的刀刃上滑,向我的手腕刺来。我立即转动手腕,将武士刀横了过来,把他的剑尖封在前面。
他也知道这一式已然落空,收剑退出几步。我也乘势后退,缓了几口气,向一旁瞟去,剩下的那名骑士已经策马逃出。只可惜那黑衣人的剑已主动攻来,要不然,定不让他跑掉。
这一记,黑衣人势取我的小腹。我挥刀横挡,他的剑却立即划上指向我的眉心。好凌厉的剑术!我只得转头让开,指刀上刺,将面前的剑弹开。他却紧紧逼来,剑锋如流星雨一般,立即向我的大腿攻来。这剑法似曾相识,是的,它是二月那个锡伯剑客的剑法用于攻击之上!
我转动腕部,挥刀格去,顺势退出三步:“流萤宗的胡人剑客也惦记上美人了?”
“她对我的用处和对你是一样的。”他倒也说话干脆,汉话也还流利,听得出,是一个中年胡人。这时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竟然如此的寒光逼人,让我也不禁深吸了口气。
又十余次对攻,我们还是被对方完美地破掉。这时,胡同的两头都涌来几十名披坚执锐的兵士。我知道,再这样不分胜负的斗下去,大概得同归于尽了,但却不甘让他半分。他似乎明白了这道理:“算了,今晚你我都抢不到这女人,就此作罢!”说着,他跃上车顶,向胡同一侧的房顶逃去。我见那兵士已经涌到车下,来不及抓人,也只好跳上另一侧房顶,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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