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后有一片冰封之处,两位宫主就葬于此。
那日北苑大火还未将两具尸体烧尽便被救下。后来有人把尸体和着而人身前爱用之物裹了裹,下了葬。
璎珞无言的看着两块巨大冰壁上刻着的名字,仿佛她的心也是冷了,竟掉不下一滴泪来。冷夫人一生好强,三夫人温婉娴淑,都不曾想过自己会葬得如此仓促简单吧。
“娘,我坐上圣女了。你可瞧见,女儿完成你最后的心愿了。”
格外寒冷的地方,连声音都要结冰,眼泪在眼眶里就凝结。璎珞瑟缩着抱紧双臂,转身离开。
一定要守住这个地方……娘和我……一起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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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战已三个月,无恋宫表面上一如往常,而璎珞知道,再不想办法突破,情况便不妙。
死伤渐增,而仓库里的备用也快告罄,山下的包围圈却未减多少。璎珞苦无对策,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他们不承认咱们的武林盟主令罢了,不如想法子和谈。”玉铃半躺在摇椅上悠哉的吃着葡萄,随口“噗”的一声把籽儿喷的到处都是,‘雾’在任劳任怨的满地拣葡萄籽。
“那不过是借口。各大门派想铲除天山,即使把令牌归还,也谈不成。”
“那要看你找谁谈了~噗~~~~~你找那些老头子,能谈出个啥~?要谈就找西门聂和白秋原!
他们一个是西门家少主,这次行动的主力之一;一个是令牌的原所有者,那些正派们所认同的盟主。但不幸的,这些人都与你有些交情,还不好说么?”
璎珞摇头:“你不明白。”
玉玲怎会明白?璎珞如今是谁也见不得,她没有玉铃那般巧舌如簧又厚脸皮,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狡猾精明的玉铃又怎会瞧不出璎珞此时所想?她淡淡叹口气,摇头道:
“这样可不行那~师姐。如果你并没有下定决心与他了结,你如何与他战场再见?这是逃不掉的,如果你放不下他,为何不放下这里?
师姐,这次我跟你说这句话,真的不是为了什么圣女、宫主之位,你瞧我现在这模样,我还想再争什么,所以你也将我的话仔细想想,把你自己的心意也仔细想想清楚。
不做圣女,不做宫主也没什么,你难道要象大宫主那样一辈子守在这山上吗?
你与我不同,我虽然挺着个肚子,但有没有谁在身边,或者什么人对我抱什么态度,我都不在意,我才不会一辈子绑在一个死人身上!”
她说着,加大了音亮,大概是故意要说给昨天?前天?或者上个月吵过一架的某人听的。
“但你不同。我知你虽冷淡,却非绝情,只是怕手伤害而已。但有些事,是需要赌一赌的。”
语毕,玉玲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剥葡萄皮。
璎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本是想,玉玲一向诡计多端,于是来找她商讨对策的。谁知她正事不谈,尽扯些让璎珞更头痛的麻烦。今夜,注定无眠了。不知山下的他,可还睡得安好?
山下又来战报,两个影使带队的十三麒堂和蝣堂尽灭。虽然同时给对手造成不少伤亡,但如今的无恋宫,实在是遭受不起如此的损失了。却又在此时,‘尘’来禀报——大宫主似乎“不好了”。
璎珞一惊,慌忙赶至。
水千恋倒在练功房里,地上有一滩黑血,她的身上、嘴角也挂着血迹,双眼紧闭,呼吸短而急促,已不能说话了。
渺与十三凤堂主也一同赶到,凤堂主一探千恋脉象,白着脸摇头:“经络齐断。”
难道天要亡无恋宫?璎珞只觉得一阵晕眩,渺及时把她扶稳。璎珞吩咐凤堂主小心用药,无奈的走开。
然而次日清晨,璎珞被告知,水千恋已经去了。事情来得真快!快得不像巧合。
来通知璎珞的不是伺候在千恋身旁的‘尘’,是凤堂主派过来的人。当璎珞感觉不对时,早已逃下山的‘尘’已经引了各大门派攻上了山来。
“‘尘’那家伙果然是个叛徒!当日背叛我,如今竟有背叛无恋宫!”玉玲得到了消息,急急的赶过来。
“他只怕不仅是叛徒,而是早就藏身在此的弃子。”璎珞道:“那日大宫主一受伤,山下的人就开始猛攻,累得大宫主劳与奔命,不得空闲疗养内伤,伤势反而更重……此次大宫主突然走火入魔而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玉玲眯眯眼:“原来如此。难怪他当日要背叛我,给宫里稍信。我看他也是有私心——若能得大宫主赏识,让他掌了权,他便不会向山下通风报信。可是你我回来了,他便又利用亲近大宫主的机会一来探听机密,二来暗中做手脚。”
“你要早把这些心思花在任务、宫里事务上,又岂会到了今日……”璎珞别她一眼,看远处渺和雾走了过来,对他们吩咐道:
“你们两个,快些把玉玲跟妙妙带走,躲起来,这里恐怕不妙了。”
说完她转身带着宫里还剩下的所有人,向宫门外迎战去了。
玉玲看看后脑勺冲着自己的渺,笑得倒也坦荡:
“喂,你。本姑娘身边从不跟心不甘情不愿的人,要滚就滚吧。”
渺第一次感谢的看她一眼,闪身而去。
“渺哥哥~~等我啊~~~”妙妙叫着,却被玉玲一把拉住:“你不是不要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嘛!!”
“你哪算人?你只算个小鬼,等长得比我高了,再跟我讨论。”
宫里宫外是一片银白,染着鲜红的色彩,逐渐晕开。
杀戮,似乎本就是人类最直接的语言,为了表达憎恶。
璎珞出现在无恋神宫高耸而庄洁的宫殿外时,交战方歇。对面刚冲上一波人,看样子才是最后精锐——四大庄、七大派的数得上数人物才刚刚出现,而这一方却已死伤惨重,正拢成个半月形,缓缓像后倒退。
对方阵里有人叫到:“叫你们贼婆娘出来。”
“叫那水千恋有胆的滚出来。”
“女贼头呢?正牌的武林盟主在这儿呢,她有种就出来看看啊!”
“骆老,您这就有所不知了,那贼婆娘还真的没种呢!”
一阵哄笑,双方各自有人蹙眉不满。
璎珞遥遥看着,西门聂鲜亮的白影就挨在白秋原旁边。
奇怪,竟然没有落叶山庄的人。只有西门聂一人留下看热闹,那日西门老庄主一看过画卷,就问儿子“这人画得确实是伍老贼的女儿?不是旁人?”
“是,孩儿与这画中之人也算认识,不会看错。难道……爹爹认为,还有其他人?”
老庄主不语。之后的进攻便硬是叫回了自己的人,一直犹豫不定,攻上山也不是,撤回云州也不是,此刻还驻扎在山下呢。
西门聂倒不多问,心里自有想法。
叫嚣声越来越听不进耳,白秋原微微皱眉,翻身下马,缓缓走进双方人马的中间。
众人闭上了嘴,都看着白秋原。然而白秋原走了几步,不动了,他站在染满血的雪地上,闭上眼,似等着什么。
璎珞沉下眼,深吸几口气,拨开众人,走出去:
“如今……我便是这无恋神宫之主……由我应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