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僵到了冰点。
柳薇薇听了梁熙的话后便知是自家理亏,于是忙出来打圆场,难得地对表妹和颜悦色起来:“梁熙,快吃饭吧,等菜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和我妈忙活一下午都辛苦了,这大过年的和和气气吃顿饭,都是一家人,就别提不好的陈年旧事了吧。”
谁料梁熙根本不愿息事宁人,一记冷眼扫过来,看得柳薇薇心头一颤:“一家人?”
然后又是一声嘲弄的嗤笑,继续道:“舅妈骂我、辱我、使唤我,就该是家庭和睦,而我摆事实讨说法,就成了不和气?我合该是受欺负的那个?外人尚且客气,我在柳家比外人还不如!你们几时把我当作过自家人?”
柳薇薇头回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梁熙,登时声音弱了下去,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毕竟血浓于水……”
梁熙轻轻拍掌:“好一个‘血浓于水’,那就暂且不说与我并无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舅妈,单说你和舅舅吧。舅舅软弱无能,看着我被舅妈欺负,一声不吭,助纣为虐。而你,我亲爱的表姐,真不愧是王春华生的女儿,欺软怕硬,换着花样折腾我,把我当廉价劳动力不给工资也就算了,竟还想方设法地把我弄到你要讨好的男人的床上,帮你做那些龌龊勾当,真是想想就心寒。表姐,你是去当演员的,怎么拉皮条都拉到自己亲表妹身上了?”
柳薇薇脸上血色尽失,赵伦一事,于她而言是黑历史中最不堪回首的一页,而且即使她在娱乐圈里乱混,呈现给柳父柳母的自然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背后的肮脏堕落怎么可能敢让父母知道?
然而,梁熙竟在年夜饭上当着柳氏夫妇的面把她那些见不得光的老底给抖了出来!
柳薇薇整个人都傻住了。
听了这话,连一向温和的柳父都愠怒道:“小熙,我和你舅妈的确对不起你,但你不能无中生有,胡乱污蔑薇薇!”
“舅舅,事实如此,绝非我乱说表姐。”梁熙一脸平静地丢着雷,“表姐因为这事得罪了人,被对方曝出私会老总的丑闻,惹怒了经纪人,最后是我不弃前嫌,想出办法救表姐,因此得到表姐经纪人的赏识,这才被带去团队做助理。舅妈说我忘恩负义,把表姐当成跳板,简直是可笑!究竟是谁该感谢谁,谁又忘了谁,麻烦舅妈搞清楚,不要提前老年痴呆。”
王春华本来打算卷土重来的,一听这话,张开的嘴顿时愣在那儿,说不出反击的话来。
梁熙继续不紧不慢道:“舅舅说表姐孝顺,买新房的钱出了大部分,舅妈穿金戴银,只吃得惯表姐买回来的高档补品……却不知道吧,你们住的穿的吃的戴的,尽情享受的和向旁人夸耀的,起码有五成是表姐爬床换来的钱。”
柳父想起梁熙下午说的“表姐来钱快,但付出的也多”,原是有所深意,脸上更是难看几分。而王春华只觉得耳垂脖颈手腕都被首饰灼得疼,而最疼的,当是脸。
柳薇薇抬头,眼里染上绝望,她死死地盯着梁熙:“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当然不是了,表姐。”梁熙的微笑总是淡淡的,眼底的淡漠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要想置你于死地还不容易吗?且不说我知道的你的黑料有多少,光是我父母遗产的事情,我就能把柳家告上法庭,钱赔不赔得上是一回事,这案子传出去对你影响如何就是另一回事了。”
柳薇薇呼吸一滞,喃喃道:“你不会这么做的……蔡姐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她们好歹是同一公司的人,梁熙要是伤她利益,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梁熙轻描淡写道:“玉石俱焚,豁出去拖你下水,我再另寻它业,也不亏。”
柳父颤声道:“小熙,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把家事闹上公堂呢?”
王春华也腆着脸干笑道:“是啊,干嘛要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呢?来,吃饭吧,吃完饭后一起坐沙发上看春晚,舅妈给你切水果。”
梁熙扶正方才被王春华挥倒的酒杯,又斟上白酒。
她道:“舅舅,这杯是敬给你的,毕竟你是我亲舅舅,是我妈爱护过的弟弟。放心,我不会再追究我父母的遗产,也不会与你们对簿公堂。虽然你们待我不好,但总归是收养了我,舅妈总说我欠柳家很多,那今日我对你们的所有宽容都当是赎还了恩情债,两清了,以后勿再以此威胁我,否则休怪我翻老账。”
她站起身,以双手将酒杯递到柳父手中,一边道:“这该是我最后一次以外甥女的身份给二位敬酒,从此往后,我梁熙便是无亲无故的孤儿,与你柳家没有丝毫干系,形同陌路,互不叨扰,眼不见为净。”
“既不是一家人,那就没必要吃一家饭。我走了,祝你们新年快乐,阖家欢乐。”
离开柳家时已经过了七点,天已入夜,路灯在寒风中落寞地亮着,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息。总能看到玩甩炮和烟花棒的孩子,时不时把路边停的汽车或电动车炸得来哇啦哇啦地响,跟受了惊吓似的。
梁熙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不知是不是身体存在记忆的缘故,走着走着就到了原来的柳家楼下。老房子在三楼,现已出租出去,客厅的窗户透着橘色的暖光。
她就坐在小区里的石椅上,抬头望着那扇光亮,心里想的却是刚才走得太急,都忘了问王春华是怎么处理原来那个梁熙留在旧屋里的东西的了。
不过不问也知道,多半是给当破烂扔了。
读书时的课本,成年前的校服,做题时用的草稿本……
应该可以称之为“遗物”了。
梁熙本想通过这些东西加深对原主的了解,毕竟这世上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原主已经不在人世。生的时候痛苦抑郁,死的时候若还没有一人为之缅怀纪念,那就实在是太过可怜。
而那些东西现今也都找不回来了。
不知在楼下坐着吹了多久的冷风,梁熙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系统默认的铃声。
“梁小熙。”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荣禹东的声音,十分精神,“新年快乐!”
梁熙听到他那头隐约掺杂着电视的声音,便知他在家里,笑道:“新年快乐。”
“本来想零点给你打的。”荣禹东嘿嘿一笑,“但实在太想你了。”
梁熙道:“你最好不要想我,有我就肯定有工作。”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笑点了,荣禹东差点笑岔气:“梁小熙,你怎么一点浪漫都不懂?会不会谈恋爱啊?”
他那边开玩笑地问,梁熙这边倒是认真地答:“不会。”
荣禹东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诶,难不成我是你初恋?”
“嗯,是啊。”
“……”
“怎么了吗?”
荣禹东正经道:“梁小熙,我会好好待你的。”
“哦。”怎么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傻话,“你吃完饭了?”
“嗯,在被拉着看电视呢,趁着歌舞表演的时候溜出来打电话,唱歌跳舞怪无聊的,刚才那个小品挺逗的……小熙你看了吗?”
梁熙顿了顿,不想让荣禹东为她担心,于是道:“嗯,挺幽默的。”
“你是在阳台跟我讲的电话吗?怎么你那边那么安静。”
“嗯,里面太吵了。”
荣禹东温柔道:“外头风大,别冻着了,赶紧进屋吧,我也去看电视了。记得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候哈。”
“好。”
“拜拜。”荣禹东笑道,“我爱你,梁熙。”
“……拜拜。”
结果梁熙刚结束与荣禹东的通话,方叙就打了进来。
跟荣禹东比,方叙的语气就要稳重多了:“师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梁熙琢磨着方叙这么早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师兄,你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来?”
方叙道:“欣赏不来小品的笑点,载歌载舞的表演一完,我就觉得无趣得很。本来想给敏姐拜年的,打不通手机。”
梁熙:“……”
“你现在在柳花瓶家?”
“嗯。”
“我怎么听不到声儿啊?”
“我在阳台上接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方叙懒懒的声音:“那你让柳薇薇接下电话吧。”
梁熙道:“你怎么不自己打给她?”
“突然想起找她有事儿,这不正好你就在她家嘛,顺便了。”
梁熙淡定道:“表姐嫌晚会无聊,就进屋睡觉了,我不敢叫醒她。你知道的,我俩姐妹关系并不好。”
对方沉默了几秒,复开口道:“梁熙,你骗不过我的,你现在在哪里?”
梁熙没想到方叙会起疑,本来还想说几句话糊弄过去的,但觉得这样的话未免有些矫情了,于是干脆坦白道:“我和柳家断绝关系了,现在在外头。”
方叙的语气倒不是很惊讶:“哦,撕逼了?”
“算是吧。”梁熙无奈地笑了笑,“师兄,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吵架。”
方叙直接道:“那就回b市吧,师兄开车接你,正好半夜约了人喝酒,把你也带上。”
梁熙愣了:“你不和家里人过除夕吗?”
方叙笑了一声,语气轻松道:“师兄我早在进娱乐圈的那天起就被赶出家门啦,无家可归,哪儿来的什么家里人,以后你也和我差不多了……我在这边帮你订机票吧,除夕航班挺紧张的,你现在打个车去机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