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苍穹阴霾,晚风萧瑟。
山岗上乱石嶙峋,长草没膝。一人白衣如雪,坐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正自凝神吹箫。箫声低沉却有力,悠扬铿锵,隐有一股金戈铁马,快意杀贼之浩荡之气。
这人年纪颇轻,年约二十开外,浓眉虎目,面庞轮廓粗犷坚硬,左眉梢处一道长约寸余的刀疤为他平添了一股野悍之气。这人虽全身上下散发着粗犷和不羁,却于两道浓眉间,总似锁着淡淡的忧悒。
箫声悠悠扬扬,随着晚风传出很远很远。
碧玉长箫起,江湖风波平。
杀手箫七又在吹箫了!
扬州城中,有人开怀大笑,有人喜形于色;有人坐立不安,有人脸色大变。
虽然在一年之前,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说过箫七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一年的声名鹊起。他的锋芒甚至已经盖过了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祁山毒衣人”和无道客,直逼传说中的唐器。
武林把他们称为武林四大杀手。
秋,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东方快坐在虎皮交椅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是从关外运来的,每月他从派人专人去关外运酒。对于酒和女人,东方快向来都是一丝不苟。
女人是扬州城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在这扬州城里,无论是谁,只要听到幽幽这四个字,没有一人不会屏住呼吸的。而幽幽一向自视甚高,她认为,整个城里,能让她屈身移驾的,不会超出十个。而东方快无疑是其中之一。
幽幽端起一杯美酒,娇声呖呖:“杨堂主,来,干一杯。”
东方快端杯微笑颌首,仰首一饮而尽。他远眺城外,远处山峦起伏,高高的天空一碧如洗,这实在是个好天气。
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东方快突觉心中一跳。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耳边响起了幽幽娇柔的声音:“听说箫七来扬州了。”
东方快定了定,道:“那个吹箫的人?”
幽幽道:“昨天好像在郊外吹了箫。”她笑了笑,接着道:“别人都说他每次吹箫,就要死一个人。不知这一次……”
东方快转首望着她,只见她粉嫩脸颊边上一层浅浅的茸毛在夕阳下宛如镀了一层金边,有着说不出的细腻动人。心中刚才的阴霾一所而尽,骄傲地笑道:“我倒希望他到这儿来,会一会这位吹箫的杀手。”
幽幽浅浅一笑:“哦?”
东方快道:“今天实在是个杀人的好天气。而我已经有三天没有杀人了。”自从三天前与霹雳堂雷怒一战,用飞刀绝技将其击毙,他确实有三天没有杀人了。
而三天不杀人,对于东方快来说,简直是一种痛苦。因为他喜欢杀人,喜欢看别人流血和听别人哀嚎。
幽幽正要说话,突地,一阵箫声缓缓传了过来。
东方快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白衣如雪,吹着箫,拾级而上。
幽幽脱口而出:“箫七?”
那人的眸子如他白衣般如冰冷刺骨。没有答幽幽的话。却直盯着东方快的眼睛。
东方快心中猛然惊悚。他知道,楼下门口有他的四大护卫高手。武功之高,联起手来,他认为扬州中绝不会超出五个。而现在这人居然毫无声息地闯过四大护卫上城楼来。他的手心不觉是满是冷汗。
东方快镇了镇神。道:“箫七?”
箫七道:“飞刀堂堂主东方快?”
东方快道:“听说你出道一年,已经杀了八个武林一流高手?”
箫七淡淡道:“加上你,十个”
东方快冷笑:“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想剌杀我的十二个杀手,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箫七没有答话,清风拂来,白衣飘飘,显得十分从容飘逸。在一旁幽幽望着他不觉有些呆了。他只是淡淡地道:“听说你的刀很快,刀呢?”
城墙很高,四望一片秋意。秋意很淡,杀气却很浓。幽幽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来。
突然刀光一闪。雪亮的刀锋刺破秋风,激射向二丈外的箫七。箫七不动,只是把箫举了一举。只听得“当”地一声,飞刀碰落在地。
东方快厉喝了一声,双手连挥。六柄飞刀分上中下三路射向箫七。同时,东方快身形暴长,左手拳,右手拳,如一只大雕般扑了过去。
江湖中人只知飞刀堂堂主东方快飞刀造诣颇深,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拳力之强,已不在扬州拳神吴重之下。东方快决定把箫七毙于拳下,让旁边的心爱女人也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鲜血飞溅,迷漫了幽幽的眼睛。她惊叫了一声,踉跄着退了几步。却只见东方快捂着自己的喉咙,瞪着双眼,慢慢倒了下去。
夜,月初上,月凉如水,“太白”酒楼。
每次杀人后,箫七都要喝一杯。酒很清,在灯光下晶莹剔透。箫七仰首一饮而尽,任那清凉而醇厚的滋味缓缓流过喉咙。
窗子临江。江上画舫楼船,丝竹笙歌,不绝于耳。“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自古以来,扬州非但是文人的理想天地,更是武林中人的海外仙山。听着江上那些娇声呖呖,箫七忍不住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力过人。
他出道虽只有一年。但这一年来,他已经杀了不少武林高手。其中最危险的一次当属第一次刺杀。那次下手的对象是少林弃徒“酒僧人”。而最对付最难熬的一次,是杀中原三剑中的“风剑客”丁电。而受伤最多的一次是在与关东第一掌薛镇山的一役,那次他受伤十七处,最后还是把这位绝对跻身武林顶尖高手的武学巨匠毙于箫下。
直至今天,斩杀飞刀堂堂主独孤快,已经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了,甚至可以说从容不迫。
不过,他开始感到了寂寞和孤独。
从最开始的刺激和新鲜到现在麻木和寂寞。如今,他渐渐感到有些厌倦。不就是把对手击倒吗?他从三岁就刻苦习武,经受各种各样的锻炼和磨难,他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个杀人的机器。他觉得自己除了杀人,他不再懂得什么。
他更觉得自己的生活缺了点什么。虽然他不能像握箫那样准确无误的把握,但他已隐隐的感觉到了,那东西朦朦胧胧,飘飘忽忽。
付了酒钱,下楼来。街上华灯高照,人来人往。
箫七把箫已经拢在袖中,衣衫也已换成了普通的青衫。他还戴了一顶很普通的范阳斗笠。
一个高明的杀手是绝对不会时时刻刻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杀手模样的。箫七在这一年,已经深深懂得了杀与被杀的滋味。
他杀别人,也在时刻提防着别人来杀他。他的眼睛之锐利,连最厉害的鹰也比不上。
箫七心里忽然笑了起来。他在笑前面三四丈处墙边的那个戴着竹笠的削瘦的灰衣人。那人假装和前面摆了一大摊的中年妇人买东西,眼神却不住地往这边瞟。左边衣服里略显凸形,显是藏了一支二尺左右的短剑。
他知道,当他经过那儿时,那灰衣人必定左手点穴,右手伸入怀中拔剑猛刺。箫七再一看,便看出那中年妇人肯定是其帮手。因为她那双手太秀气,一个终年在外摆摊操劳的女人,是绝对不会有那样一双秀气的手的。
箫七走了过去,在丈外停住。对那个中年妇人说:“你的暗器呢?”中年妇人猛然一惊,抬头望着他,不知说什么。箫七又转头对那灰衣人道:“你的短剑呢?”
那灰衣人头一侧,望着他,颤声道:“你——”
灯光泻在那人的脸上。只见面庞白皙粉嫩,玉鼻樱唇,一脸惊异,有着说不出惹人怜爱。一双眸子里如浸了两汪清亮的泉水,晶莹剔透。
箫七只看了一眼,胸口如遭雷击,身子不自主退了几步。霎那间,心中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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