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三日之期已到。
将军府门口一如往常的摩肩接踵,被围得水泄不通,京兆尹几番派来衙役都不曾遣散人群。
鼎沸的人声中,一阵骏马的嘶吼打破了喧闹,如夜空破响,周遭顿时静了下来。
远处,一匹棕色骏马飞奔而来,打马之人身着月白色长衫,飞盈之中益放着光彩。人群倏地让出一条通道,那高马也不含糊,顺着窄窄的通道就来到了将军府大门口。
俊逸的男子从高马上飞身而下,他身后一个小厮也下了马,几步上前敲响了将军府紧闭的大门,“快去禀报,六皇子驾到。”
一语未落,门口又恢复了喧闹。
不多时,大门敞开,月白色长衫男子便被迎了进去。
高武、王氏等一家子人早已经等候在高清莹的屋子里,六皇子迈着大步走进来时,丫头刚刚将熬好的药喂去半碗,掏出绢帕拭去了挂在奚瑶嘴角的药沫,小步退下去了。
“六殿下来得及时,三日期已过,小女却一直昏睡不得睁眼,还请六殿下想些办法才是。”高武上前,皱眉叹息道。
“高将军莫心急,三日过了,大小姐却仍然喘息匀称,想来已经无大碍了,待我下几根银针,她必定会醒过来。”
王氏和高清兰四目相对,双双将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高清莹脸上。
替高清莹诊了脉,六皇子掏出了自己的银针包囊,动作迅速的开始施诊了,屋内包括主子和丫头在内,所有人都敛声屏气,关注着床榻上的动静。
屋内落针可闻。
白墨阳上前一步,紧盯着奚瑶的眉毛,已经五根针下去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到床上平躺着的奚瑶,白墨阳有一刻几乎怀疑这丫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睡着了吧?转眼瞧向六皇子,他手上握着的已经是最后一根银针了。若这根针下去,再没有动静……
“咳咳……”情急之下,白墨阳手捂口鼻,重重咳嗽了一声,剧咳声如惊雷震破寂静的天空,一下子划破了屋内的寂静。
一桌子丰盛佳肴摆在面前,奚瑶筷子都握紧了却一口没吃上,就被从梦境中拉扯了出来。
眉梢一动,奚瑶长长的睫毛煽动两下,紧接着便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的扫了眼四周的情景,奚瑶这才恍然大悟。微微吸了下口际的口水,才不至于让它们流出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六皇子稳稳抓在了眼中,看着这位大难不死的大小姐如此天真模样,六皇子差点儿笑出声来。心中对这位将军府大小姐的好奇又增了一分。
眼看着高清莹睁开双眼,王氏和高清兰都捏紧了手指,几乎发出咔咔脆响。
高武亦急步上前,咽了口唾沫,这才看清楚床上的情形。
高清莹已经双眼圆睁,水汪汪一双透着亮的眸子正扫着屋内的人们。
收起高清莹身上的银针,六皇子满意的起身,自信一笑,“好了,人已经醒了,按照我之前的药方子接着服用一个疗程即可。”
高武还没从惊讶之中抽身,王氏却已经反应过来了,躬身附礼谢道,“真是亏了六殿下了,将军,莹儿这次大难不死,咱们可要好好感谢六殿下的救命之恩呢。”
被王氏这么一提醒,高武已经醒转过来,连忙笑着,“是啊是啊,夫人说得对,看我一时高兴都忘了感谢,六殿下莫要见怪……”
“将军多礼了。”
“六殿下妙医圣手,竟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此遭救了大姐一命,可是对整个将军府的恩德,父亲的心意您就不必多礼了。”高清兰宛然一笑,既融合了姐姐醒来的欢悦,又带了十足的大方。
六皇子略扫一眼,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一番假意唏嘘之后,王氏和高武忙着给六皇子准备谢礼,高清兰执意想要留下却也被请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白墨阳、六皇子和奚瑶三人了。
白墨阳单手拂去身前衣围,笔直跪了下去,“六殿下救命之恩,高伟光有生之年必定回报。”对于这个朝代动不动就跪的道理,白墨阳是深恶痛绝,可是没办法啊,戏终归要演。
奚瑶看到这一幕,不由摇头暗道:冰山脸啊冰山脸,你还真够尽职的。
不料,正摇头呢,猛地对上了白墨阳犀利的眼神。
支起牙嘿嘿一笑,奚瑶顿时发觉,心里头那点儿小九九儿已经被这个冰山拍档摸透了。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六皇子,迎面便撞上了六皇子审视的目光。
洁白整齐的十六颗牙齿顿时僵住了。
六皇子这次真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发觉自己失态,连忙上前扶起了白墨阳,“高兄太过客气了,你是知道的,真该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这话就颇有深意了,白墨阳瞬间心领神会,饶有深意的笑了。
奚瑶缓缓坐了起来,躬起膝盖,单手托腮听着高伟光和六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安静。
“高小姐,不知这三日休息的可好?”
被问到痛处,奚瑶恨不能立刻爆发,这三天她可是硬着头皮熬过来的,“这还不是托了六殿下的福莫?”
听出奚瑶话中的意思,六殿下只是微微一笑,“哦?怎么,高小姐觉得三天太多了?”
“多少暂且不算,小女子只是好奇,六殿下为何独独一口便吐出了个‘三天’?”话中隐隐透着不满。
白墨阳恨得牙痒痒,当下连忙插话道,“莹儿,不得无礼!”
见这对兄妹俩僵持不下,六皇子索性笑起来了,“听起来,高小姐似乎不太满意我的三日之期,那三天前你为何不直接从棺材中醒来呢?”
六皇子这话一说出口,无疑是将自己假意救治将军府大小姐的事情摊到面上了。
奚瑶唇角一勾,给白墨阳递了个眼神,随机挺直了身子便开始说起来了,“六殿下说的没错,客祭那天的确是您提我们兄妹俩解了燃眉之急,若不是六殿下伸出援手,恐怕我还一直在棺材里憋着呢,又或者憋不住了我会直接诈尸也未可知。”
白墨阳一口热茶喝到肚子里,还没到食管儿呢,被奚瑶这几句话说得差点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