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涛依旧有些不放心,张了张破皮的嘴唇,还没发出声响,就听到陈骁低沉轻缓的安抚。
“别担心,阿姨让我跟你说,今晚就先在外面休息,我刚才那么说,你要是再打回去不就露馅了,到时阿姨估计就真的生气了。”
听到陈骁这么说,沈凌涛觉得有些怪异,陈骁语气未免太过亲近,一口一个“阿姨”的……不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确实终于放松了下来。
尽管内心对陈骁十分抵触,但沈凌涛却不知不觉地开始信服这个男人。
对方现在站在他身边,虽然面色柔和,但是棱角锋利粗狂的面貌和那过于高大健壮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气势夺人,不动声色,不露喜怒,就能让人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吩咐,服从他的安排。
刚才的一番挣扎着实已经耗尽了沈凌涛的所有精力,此时缓过神来,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陌生的环境,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陈骁和猫医生,还有腹部一阵阵的疼痛,都在显示着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有什么发生了。
沈凌涛虚弱地躺在柔软大床上,试图回想今晚的经历,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终于找到了电梯,下一刻却记得不是很真切,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物体击飞,然后痛得失去了知觉。
到底是什么东西打中他了?沈凌涛越想头越痛,脑袋胀胀地好像有根棍子在里面搅拌。
陈骁一见沈凌涛伸手抵住额头,一副回忆细节的模样,就感到有点心虚,他立即俯身坐了下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双手捧住沈凌涛的后脑勺,大拇指岔开抵住他的太阳穴,帮他按起摩来,整个过程显得极其自然熟稔。
沈凌涛本来还在苦恼地回想着一些细节,突然脑袋就被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抱住,太阳穴上传来一阵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呻*吟的按摩。
他怔怔地抬起眼睫,就看到陈骁那张放大的刚硬脸庞,登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抬手一挥,手背打在对方的手臂内侧,“啪”地发出一声十分响亮的声音,而陈骁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神色变也不变,十分坦然,就好像这种过于亲昵的举止在他和沈凌涛之间发生过无数次,而沈凌涛刚才那重重的一挥就跟蚂蚁伸出一根细细的腿要去拌倒大象似的,连一根汗毛都撼动不了。
“我看你很难受,就帮你揉揉,是不是舒服了很多?”陈骁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体贴地说道:“我是陈骁,舟舟的表哥,是她打电话让我过来找你的,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沈凌涛又一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杜舟舟和陈骁竟然是表兄妹,心里的复杂一时难以言表,他微微侧过头,想要避开陈骁的触碰,神态有几分疏远,说道:“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舟舟她已经回去了吗?”
陈骁顺势收回手,轻笑道:“那丫头好得很,倒是你,一点也不好,舟舟有你这么懂事靠谱的男性朋友,想来她妈妈也能安心一些。”
沈凌涛隐隐觉得陈骁话里有话,但是仔细看去,男人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常,沈凌涛又觉得自己可能太过敏感了,他对诸如“懂事”、“听话”、“乖”这类的字眼总是比较在意,于是抛开心里的异样,转而问一边的猫医生。
“今天也谢谢你,猫医生。”沈凌涛笑着道谢,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还能给人看病疗伤?”
猫医生得意地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我啥病都看得了,哎,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
沈凌涛淡淡一笑,“不小心糟了小人算计,下次会注意的,对了,我明天上午要去接野花回家,野花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腹部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就是骨伤折要再一个月,我给他戴了维多利亚圈,这两天脾气有点暴躁,回去后你要经常给他翻翻身。”
“嗯,我会的。”沈凌涛想到野花,脸上就不由露出几分温柔与心疼。
沈凌涛还要问些情况,就被陈骁打断,“好了,有点晚了,凌涛还要休息,猫尿,你先回去。”
猫医生上一刻还嬉皮笑脸的,一听到陈骁叫他绰号,顿时浑身炸毛,气得直跳脚。
“都说了不要叫我猫尿!叫我猫医生!”
沈凌涛刚开始还不明白,看到猫医生反应这么激烈,顿时反应过来,原来“maoniao”指的是“猫尿”啊⊙△⊙……
“噗……咳咳……”沈凌涛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地喷笑,猫医生顿时怒目而视,于是沈凌涛把剩余的笑声憋着咽下,清咳了几声,往被子底下缩了缩,不再做声,不过原本疲惫的眼睛此时却透露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陈骁却不管猫尿如何跳脚挣扎,竟然拎着对方的领子直接将人扔出房间……
力气好大……
沈凌涛突然笑不出来了,他可以跟着一起离开吗……
陈骁回头见看见沈凌涛戒备而忌惮的小眼神,轻笑一声,一边随意地扯开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古铜色的皮肤,然后卷起袖子,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沈凌涛,用闲聊的语气说道:“猫尿本来叫猫寥,小时候大家讲话分不清‘l’和‘n’,经常把他叫成猫尿,后来就干脆一直这么叫着了。”
沈凌涛虽然现在精神不佳,身上还带伤,不过他却没敢完全放松下来,主要是陈骁这人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猫医生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两人独处一室,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这人身上的极具侵犯性的压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陈骁是故意的,那股压力丝丝入扣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从眼神到看似随意的动作,说不出的刻意……简直神烦!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焦躁,说:“这里是酒店吗?你……”不再订一间吗?
陈骁原本笔挺的西装衬衣此时已经随意地搭在身上,他走到一边的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说:“这还里是在Siren五楼,这是我歇脚办公的一个地方。”
沈凌涛微微吃了一惊,想到电梯里和建筑外表并不匹配的楼层数,心里有些好奇,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了,于是做出为难的样子,“那你今晚歇在哪里?”
沈凌涛问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往陈骁那儿瞟,陈骁借着喝酒,用水晶杯挡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里的戏谑,放下酒杯后又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这一层就这间做成卧室,我在沙发上先将就一宿,这么晚了也懒得回去,而且……”
沈凌涛见陈骁走了过来,一手撑着床单就要起来,这样半躺着仰视其他人实在太憋屈太没有气势了!
还不等他坐起来,肩膀就被人重新按下,来人笑道:“你这还有一瓶点滴没打完,我待会还要给你换瓶,乖乖躺平,别再动了。”
“……”吸顶灯的光线打在陈骁后背,显得他愈加高大,沈凌涛抿了抿嘴,嘴唇处被咬破的地方微微麻痒疼痛,他皱了皱眉,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陈骁已经不记得他了,他现在在对方眼中就是表妹的好友,于是说了声“那麻烦你了,我有些累了”,就翻身侧躺,闭上眼睛。
这一晚遭罪太多,尽管睡在年少情敌的房间里让沈凌涛心里膈应得慌,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恍惚中,由于输液而隐隐作痛的手背好像被什么柔软的温热细细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