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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八十一节(1 / 1)

()“放……放……放……”

逢纪、审配、高柔、朱灵等人指挥城墙上的将士们奋力射击,箭矢厉啸,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傅堞后的弩台上,何茂连连挥动令旗。一台台弩炮张开了血盆大口,高声咆哮。

韩莒子指挥数千名强弓手站在傅堞顶部,举弓向天,连续射击。

仅存的几十台石炮也被推到了大道上,它们挥动长长的手臂,把一块块的石弹抛向空中。

与此同时,东城、南城、北城守将袁忠、荀谌、王修、赵睿、吕鸿等人各自带着最精锐的士卒,沿着宽敞的大道急速飞奔,支援西城门。

洛阳武库的大门被拉开了,数万精壮民夫拥挤在武库前的大道上,等待领取武器。

袁微、陈琳站在武库门口,不停地高声叫喊着,激励这些惶恐不安的民夫们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浴血奋战。每个拿到武器的民夫都能得到一百钱,虽然这些钱很少,但袁微承诺,只要守住洛阳,只要援军来临,只要洛阳大战取得胜利,每个活下来的民夫都能用这一百钱换取一百亩土地。

援军就在几十里之外,只要牢牢守住洛阳,北疆军就会败走,然后每人就能得到一百亩土地,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让民夫们骤然兴奋。几乎所有人都在丰厚的赏赐面前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死亡。他们眼里只有一百亩土地,一百亩属于自己的土地。

“兄弟们,跟我一起诛杀叛逆去。”吕旷在大道上纵马飞驰,“一个叛逆的人头换一百亩土地,杀得越多,土地越多。”

几十名悍卒跟在吕旷身后齐声高呼,仿佛叛逆的人头就像地上的草芥一样,俯手可得。

民夫们沸腾了,他们的血在燃烧,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在身边,自己的性命算什么?如果自己的性命能换回全家人的温饱,那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换回土地和粮食。

“杀……”失去理智的民夫们振臂狂呼,一往无前地冲向了鼓声隆隆的战场。

一百二十台井阑在三里长的战场上同步推进,势不可当。

井阑距离城墙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像惊涛骇浪一般层层涌起,铺天盖地地撞向城墙。

密集的箭矢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威力惊人的弩炮在它庞大而坚硬的身躯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虽然偶尔也有几块石弹击中它们,但这玩意太大了,一两块几斤、十几斤的石弹根本无法对它产生威胁。

“射人,给我射人……”审配举剑狂呼,“集中所有弓弩,射击,射击……”

守军转移了射击方向,向井阑下面的北疆士卒疯狂射击。

井阑需要前拉后推,井阑前方的士卒虽然高举盾牌,但伤亡还是不可避免。

此刻北疆军的石炮、弩炮、弓弩手因为担心误伤自己人,都已停止了射击,只能靠井阑棚屋内的突击士卒通过箭孔展开还击,压制城墙上的敌军。

井阑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只要进入敌军的射击死角,在井阑前方的士卒也就安全了。

北疆军的战鼓愈发猛烈,北疆将士的吼叫声响彻云霄。

冲车距离城门还有五十步。

城上守军着急了,他们不顾危险,爬到已经变成废墟的门楼上,从更高的位置向下射击。这座两层门楼在坍塌后,被石弹淹没,成了一座小石山。

越骑营的将士们护在冲车两侧,控制着冲车的推进速度和方向,由于冲车的速度渐渐加快,突击队形有些凌乱,盾阵出现了裂缝,不少士卒中箭倒下。

在冲车后方的陈卫怒声咆哮:“告诉战车营,用弩炮射击,射击……”

陈卫话音未落,后方弩台上的弩炮已经吼了起来。战车营的士卒在发现敌卒不顾危险暴露身形后,毫不犹豫地发动了一次齐射。二十台弩炮,几百支强弓对准门楼一阵狂射,敌卒转眼变成了死尸。

冲车逼近了城门。

雍门城门又宽又高又厚,门上分布着几十个用于射击的活动射孔。为了防御火攻,守军还在城门外侧钉上了很多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然后在木桩间夯实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城门上的射孔突然打开,一时间箭矢狂喷。

突击士卒早有准备,抢在冲车之前布阵于城门两侧,竖起高高盾阵,以掩护推车士卒全力前进。

冲车杀到。冲车上的撞城槌有百尺多长,粗有二十多尺,槌身蒙以生牛皮,槌头以厚铁包裹,呈犀利的锥状。撞城槌悬挂在冲车五只吊臂上,其下有百条麻索供将士们拉动撞城槌。

“兄弟们,**,**……”秦谊手举圆盾,挥刀狂呼,“撞城,撞城……”

一百名悍卒奋力拉动麻索,喊着整齐的号子,把撞城槌高高拉起。

“放……”秦谊刀盾相击,发出一声震天狂吼,“放……”

撞城槌以雷霆之势,狠狠地撞上城门。

城门剧烈抖动,泥土碎木满天飞舞。雍门城楼在撞击中猛烈摇晃,城墙上的守军无不骇然变色,肝胆俱裂。

“撞,给我撞,连续撞……”秦谊冲着兴奋得狂吼不止的悍卒们连声高呼,“快,快,快……”

后方百台弩炮对准门楼轮番射击。两千多名强弓手推进到距离门楼百步之外的地方,用密集的齐射死死压制门楼上的守军,不让他们有丝毫的还手机会。

门楼上的守军躲在女墙后面,利用射击孔疯狂还击,但冲车在门楼正下方的射击死角,他们没办法攻击,只能通过射击孔向下抛砸装满了火油的瓦罐,然后把点燃的柴禾丢到城下,试图焚烧冲车。

护在冲车周围的突击士卒想尽一切办法灭火。其实,就算这台冲车被毁,后方还有四台整装待发的冲车可以随时杀到城下继续作战。

“轰,轰,轰……”撞城槌的撞击速度越来越快。城门在撞击中惨嗥,城墙在撞击中颤抖,洛阳城惨痛呻吟。

井阑以摧枯拉朽之势,轰隆隆地逼近了城墙。

箭矢如雨。井阑上所有木制构件都遭到了箭簇的疯狂打击,井阑上方正对城墙的巨大跳板上插满了箭支。守军没有任何应对办法,只能用射击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井阑下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井阑和城墙之间的距离。井阑上的跳板只有四十尺,超过这个距离跳板就无法搭上城墙。为了确保所有的突击将士都能登城作战,士卒们竭尽所能,尽可能把井阑推到距离城墙最近的地方。城墙根下是射击死角,将士们的伤亡已经大大减少。

赵云打开棚屋的后门,伸头向下俯瞰。井阑下方,一个士卒高举红色令旗,正在**摇动。

“井阑已经到达位置,兄弟们,做好准备……”赵云大吼一声,**一挥手,“检查武器,等待攻击命令。

悍卒们齐声应诺。

小黑朝下看了看,回头对高览喊道:“大人,井阑已经就位。”

“其它井阑呢?是否都已就位?”高览站在悍卒们中间,大声问道。

小黑转头四下细者。每台井阑一旦就位,井阑下的士卒就会举起红色令旗通知井阑上的突击部曲。现在井阑下的战场上,随处可见摇动的红色令旗,大多井阑都已推进到位。

“大人,差不多了,都好了。”

“做好准备。”高览冲着四周的悍卒挥挥手,“一旦黑豹令旗竖起,我们就放下跳板,展开强攻。”

悍卒们兴奋地连连高吼,恨不得即刻杀出。

“黑豹……黑豹大旗……”老歪突然狂叫起来,“进攻,进攻……”

棚屋内的悍卒们齐齐回头看向战场。远处密密麻麻的战阵中间,一面巨大的黑豹大旗正缓缓升起,迎风招展。

“放下跳板,放下跳板……”徐晃纵声高吼,“兄弟们,准备开门……”

“密集列阵,举起盾牌,弩弓准备……”

“轰隆……”

井阑上部的巨型跳板突然落下,重重砸到女墙垛子上。几个守城士卒猝不及防,当场被砸死砸伤数人。正趴在女墙下射击的士卒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向后逃奔。

时间太短了,城墙顶部还有很多石弹没有清理,但北疆军马上就要登城,已经来不及了。审配命令民夫们全部撤到傅堞后面,一万名守城将士在三里长的狭窄墙面上密集列阵,和北疆军的突击部曲正面对抗。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选择。

“轰隆,轰隆……”

一百二十台井阑上的跳板几乎在相同时间内全部落下,城墙顶部轰声四起。

守城士卒们恐惧不安,前排的人下意识的向后退缩,但后排的人没有退路,他们的背部就顶在冰冷的城墙上,退无可退。

逢纪两眼蓦然瞪大,嘴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转身举剑,声嘶力竭,“擂鼓……擂鼓,死战……”

“咚咚咚……”战鼓雷动,天崩地裂。

审配、高柔、朱灵、赵睿、吕鸿等人无不振臂狂呼,城上城下十几万军民齐声怒吼,“杀……”

“攻击,攻击……”文丑战刀前指,“杀,杀出去……”

“杀……”悍卒们吼声如雷,战阵急速推动。

战阵前排士卒大吼一声,盾牌击出,棚屋洞开。

霎时弩箭如雨。城墙上的弓箭手在第一时间把手中的长箭全部射进了棚屋。

盾阵密不透风,纹丝不动。

箭雨刚刚告竭,盾阵突然碎裂,突击士卒呼啸而出,一支支厉啸的弩箭劈头盖脸地钉进了敌阵。

“杀……”二十五名悍卒如飓风一般,冲过跳板,冲上了城墙。

“杀……”文丑身在空中,手中战刀雷霆劈出,敌卒惊呼声中盾牌歪斜,鲜血迸射,半张脸已经不翼而飞,“兄弟们,杀啊……”

杀声冲天而起。

三千名北疆悍卒登上了城墙,双方纠缠在一起,苦苦鏖战,血肉横飞。

接近着,下层棚屋的三千名悍卒也杀上了城墙。城墙上一时间人海如潮,断肢残臂漫天飞舞。死尸就象秋天的落叶一般四下飘散。

一队队的北疆将士冲上了井阑,沿着回旋梯急速攀登。再过片刻,城墙上估计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了。

北疆突击士卒太过强悍,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即使是在这狭窄的城墙顶部,他们也是三人一组,互相配合,各组之间协同攻防,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狙杀敌卒。

洛阳守军明显落于下风,太多的新卒因为恐惧和怯战连连倒退,战阵被挤压到了极致,几乎成了北疆军肆意刺杀的靶子。很多守城士卒逃无可逃,竟然不顾一切地跳下百尺高的城墙。城墙根部很快铺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堆砌在城墙跟下的各色石弹,墙面上更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杀戮越来越惨烈,六十尺(约今十四米)宽的城墙上,血流成河。

赵云长枪挥动,所向披靡,身后两名亲卫左右保护,盾牌所指,箭矢长矛纷纷被阻,无力穿透。

赵睿指挥亲卫队拼死阻击,战刀如虹,连剁四名北疆悍卒。刀断,换矛再战,又有三名北疆悍卒倒在了城墙上。

赵云怒不可遏,长枪挑飞正面敌卒,如猛虎一般插进敌阵,直杀赵睿。两名亲卫如影随附,刀刀见血,死死护在赵云身侧。“杀……”赵云暴喝一声,长枪如箭,厉啸而出,一枪洞穿两名敌卒。

赵睿的亲卫迎面杀到,战斧剁下,长枪中断。赵云拿着半截的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插进了敌人胸膛,顺势夺下战斧,疾行两步,逼近赵睿。赵睿急退,长矛抖动间,砸开对手圆盾,再杀一人。

“杀……”赵云狂吼,战斧带起点点血花,横空劈下。赵睿再退,举矛高挡。矛断,拔刀再战。赵云眼明手快,不待战斧力尽,再吼一声,抡斧横削。赵睿躲闪不及,半截手臂离体而去。赵睿惨嗥,踉跄后退,身后亲卫蜂拥而上。“挡者必死……”赵云一斧剁下,把正面敌卒连人带盾砍倒在地。赵云的两个亲卫刀盾齐上,挡住了两翼来敌,赵云飞身而出,一脚踹飞阻敌,接着对准后退的赵睿狠狠掷出战斧。赵睿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战斧剁进了胸膛。

“给我杀,杀……”赵云拔刀在手,冷目四顾,“一个不留。”

赵睿战死,其亲卫卒四散而逃,这段城墙随即失守。

“左右攻杀,左右攻杀……”赵云刀指左侧,手指右侧,厉声高吼,“分割包围,格杀勿论。”

棍子抬起一脚,踢起城墙顶上的一块盾牌,盾牌腾空而起,一路旋转着,越过倒在地上的小黑,近距离撞向一杆飞刺而来的长矛。

长矛撞歪,血淋淋的矛尖狠狠刺在青砖上,溅出数点火花。小黑一跃而起,不待敌卒收矛,手中战刀已洞穿了敌腹,鲜血迸射,喷了小黑一头一脸。黄统、棍子左右扑上,长矛、战刀呼啸而下,挤死挡住冲上来的敌卒。

高览和两名亲卫横向杀到,长枪如电,连挑两敌。“把敌人分开,分开围杀……”

数步外,朱灵手执长枪,回首高呼:“结阵,密集结阵,不要让敌人分割,守住阵势……”

“把他杀了。”高览手指朱灵,冲着黄统叫道,“你左我右,杀……”

黄统、棍子、小黑连声吼叫,气势汹汹地直扑而上。

朱灵大吃一惊,他仅仅回头喊了一句,身边就多了六个敌人,六把血淋淋的武器从天上地下呼啸而来。他本能地惊呼一声,闪身后退。几乎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数名亲卫也飞步冲上迎敌。

高览的长枪砸在了朱灵的枪柄上,黄统的长矛刺向了朱灵身后的亲卫,棍子的战刀剁在了另外一名敌卒的长矛上,小黑的盾牌挡住了朱灵势大力沉的一腿。瞬间,就在这短短一瞬间,高览的一个亲卫把手中的短戟刺进了朱灵的小腹。朱灵仰天惨嗥。长枪飞起,挟带着冲天怒气,飞一般刺杀了执戟悍卒。高览怒啸,长枪再起,“扑哧”一声洞穿了朱灵的咽喉。

老宋站住了,他低头望着穿过自己腹部的长剑,望着从衣甲内喷出的鲜血,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逢纪大吼一声,一拳砸向老宋的脸,打算把他击倒在地,抽剑再战。

“砰……”老宋中拳。

剧变突起,老宋不但没有被他击倒,反而发出一声震天惨嗥,“你敢杀我?老子剥了你的皮……”老宋丢掉了圆盾,猛地前行一步,一头撞向了逢纪。

长剑整体没入了老宋的身体,长长的剑刃带着殷红的鲜血从他背后冲了出来。

逢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敌卒强悍至此,被长剑刺穿了还能象疯子一样冲过来。他无法拔出长剑,只能后退,但就在他错愣的瞬间,老宋和他撞在了一起,接着逢纪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从下腹传来。

老宋竟然在临死之前把战刀插进了他的小腹。逢纪高声惨叫,双手一把卡住了老宋的脖子,他想把敌卒推开,把插进自己小腹的战刀拔出来。

“老子杀了你。”老宋暴睁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战刀整个推进了逢纪的小腹。

老宋死了,临死前还瞪大了一汉愤怒的眼睛。逢纪死了,临死前他牢牢卡住了老宋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徐晃、老歪冲了上来,他们想救回老宋。逢纪的亲卫冲了上来,他们要抢回自己的上官。

血战,血淋淋的死战。徐晃像吃人的猛兽,战斧砍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老歪连杀数人,总算抓住了老宋的胳膊。但敌卒一刀挥下,砍断了这支胳膊,老歪只拿到了半截手臂。敌卒冲了上来,他们把老宋的尸体砍成了数段,把逢纪的尸体抢了回去。

审配鲜血淋漓,数处伤口不停地流着鲜血。几个亲卫搀扶着他,歪歪倒倒地退到了门楼处。

门楼两侧是石阶,顺着长长的石阶走下去,就是环城路,环城路的后面就是傅堞。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卒顺着这条又宽又长的石阶冲上来,城墙顶上的鏖战还在继续,但形势对守军越来越不利。

北疆军的后续军队通过一百二十台井阑飞速登上城墙,然后沿着城墙外侧的女墙向上西门和广阳门方向飞速狂奔,显然是要占据西城的另外两座城门,并向城内逐步推进。

在雍门这段三里长的城墙上,在两军短兵相接中,守城士卒遭到了北疆悍卒血腥杀戮。现在守城士卒有的被分割包围,陷入绝境,有的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在节节败退。虽然高柔、吕鸿等人还在指挥士卒们奋力攻杀,但城墙的丢失已成定局。

王修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城墙上,“正南,城墙守不住了,退到傅堞坚守吧。这样我们可以用弓弩射击城墙,阻住北疆军继续从井阑登城。北疆军一旦有足够的兵力杀到上西门和广阳门方向,三门同攻,我们就连傅堞都守不住了。”

傅堞的防御能力实在有限,虽然审配用了半年多时间加固,最近又借用北疆军打到城内的石弹加固。但这道城中城还是难堪大用,尤其在北疆军多点进攻的情况下,傅堞旦夕就会失守。

审配急促地喘息着,两眼冷冷地盯着血腥的战场,一言不发。

“轰隆……”

门楼在巨响中连连摇晃,接着门楼下传来北疆军震耳欲聋的欢呼。

审配和王修脸色剧变,不约而同地望向城下。

“外城门破了。”王修惊听道,“正南,快下令吧,快啊……”

审配不再犹豫,厉声喝道:“快,放下悬门,堵住北疆军。”

“传令,各部撤下城墙,死守傅堞。”

“告诉何茂、韩莒子,待城上将士全部撤下,即刻射击……”王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转身对审配几个亲卫叫道,“驮起你们大人,快撤……”

“我最后撤下去。”审配一把推开亲卫,大声叫道,“不要慌,边撤边掩护,否则会给北疆军抓到机会趁机杀到城下。”

“你啰嗦什么……”王修手指几个亲卫,怒声叫道,“驮上他,我们走。”

越骑营的悍卒冲进了门洞。

门洞很长,大约有两百尺(约今四十八米)的距离。此刻,守军正在门洞对面手忙脚乱地关闭内城门,箭矢密集得象下雨一样。

盾牌手冲在最前面,哑巴、驼子、八斤和一队悍卒跟在后面。他们抱着两具由很多枕木相连而成的战车沿着门洞两侧急速推进。这两具战车高约十尺,长约十五尺,宽约五尺,就象一堵厚墙。悍卒们把战车拖在门洞中间位置,渐渐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门洞上部。

内城门关上,门洞内的光线立时暗了下来。

“轰隆隆……”门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门洞中间突然落下一道巨大的城门。

悬门突现。

“轰隆……”悬门准确落到了两具战车上,卡住了。

北疆军为了对付悬门,特意设计了这种战车,他们想抢在悬门关闭之前,把悬门托住,以便保证士卒们能够继续攻击内城门。

哑巴兴奋不已,一拳打在枕木上,纵声狂叫,“攻击,攻击……”他的话音未落,门洞内厉啸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哑巴大骇,扯着嗓子高声尖叫,“结阵,结阵……”

门洞两侧突然露出数道小门,潜伏在藏兵洞中的敌卒呼啸杀出。

哑巴破口大骂,“这里也能藏人啊,找死……杀,给我杀了他们……”

北疆悍卒怒不可遏,迎头杀上。冲在最前面的敌卒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想到悬门被卡住了。如果悬门落下,被困在悬门和内城门之间的敌人就会惊慌失措,他们则乘机予以偷袭击杀。谁知今天冲出来一看,悬门不但没关上,北疆悍卒更象潮水一般冲了进来。死定了。

秦谊踩着敌人的尸体走到了内城门附近,哑巴等人举着盾牌护在左右。内城门上也有很多射击孔,箭矢正在不停地射进来。

“大人,怎么办?是用火烧,还是用小型冲车撞击?”哑巴问道。

“浇上火油,先烧。”秦谊冷声说道,“即刻禀报大将军,征调大型冲车。”

“大型冲车?”哑巴四下看看,“大人,这门洞是够大,但这道悬门挡在中间,大型冲车进不来啊。”

“进不来就给我撞毁它。”秦谊转身指着悬门说道,“先把它撞破了,然后再破内城门。”

城墙上的守军仓惶后撤,但能撤下去的人太少了,大部分都被北疆军的突击部曲分割包围。

很多人投降了,但北疆军没有时间也没有人看押俘虏,投降也是死。悍卒们杀红了眼,根本不管你投降不投降,一刀砍了再说。

高柔、吕鸿仅仅带着数百人撤下了城墙,而王修不待城墙上的军队撤下来,就已经命令何茂、韩莒子向城墙上展开了密集射击。

所有井阑的出口都被长箭封锁了,北疆军登城的军队暂时受阻,被堵在了井阑下层。

城内的防御设施让北疆军大感头痛。这和他们原先的预想完全不一样。本来他们以为攻占了城墙,就能顺势杀进,夺取洛阳城,但现在环城路上被叛军挖掘了壕沟。壕沟后面还有一道坚固的傅堞,城中城的防御布局堵住了北疆军推进之路。

高览冒着箭雨找到了赵云,“子龙,现在杀下去,纯粹送死。立即告诉子俊(文丑)、公明(徐晃),停止攻击,固守城墙。”

赵云蹲在女墙后面,通过射击孔望着城内,剑眉紧锁。虽然城墙很高,可以压制城内的弩台、傅堞。但城下的攻击地形太过狭窄,突击部曲被挡在壕沟和傅堞的前面,会成为叛军箭手的活靶子,有多少死多少。

“雍门是我们的主攻方向,也是叛军主要防御方向,这里防守太坚固,我们要想突破需要时间。”赵云转头望向高览,“正清兄,你和公明兄各带一千悍卒到上西门和广阳门去。配合先期到达那里的突击部曲攻占城门,力争在最短时间内让大军主力杀进洛阳城。”

“好。”高览伸手拍拍赵云,“你不要急,我们已经攻占了城墙,叛军败亡在即,杀进城内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赵云感激地笑笑,“尽可能避免重大伤亡,现在没有必要让将士们倒在城墙上。到了上西门,如果突破困难,就不要继续进攻了。”

高览拱手告辞。在雍门南侧的徐晃接到赵云的命令后,带着一部人马急赴广阳门。

“急报大将军,城内情况有变,请他即刻命令越骑营突破城门,和我上下夹击叛军。”

李弘看完赵云的急报后,一边把书信递给麴义和张燕,一边转头问杨凤,“栖之,我们有多少人上了城楼?”

“大约有两万多人,具体人数还待细查。”杨凤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突击部曲为什么不继续向城内进攻?”

“叛军在城内挖据了壕沟,又修筑了一道傅堞,构成了一个城中城的防御布局,突击部曲被挡在了城墙上。”李弘把城内的情况稍微解释了一下,“子龙让正清和公明到上西门和广阳门指挥,试图从两侧打开局面,但我看很困难。叛军既然知道西城门是我们的主攻方向,当然在这一侧部署了重兵。突击部曲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强行攻击,伤亡必定惊人。”

“大将军,暂停攻击。”张燕手拿急报,挥手说道,“我们夺取了西城墙,等于已经拿下了洛阳城,没有必要着急,以免逼得叛军走投无路,一把火烧了洛阳城。”

“不能停下,继续攻击。”麴义冷哼一声,打断了张燕的话,“告诉秦谊,立即攻破内城门,和子龙上下夹击,突破傅堞。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杀进洛阳城。”

“大将军,再等等吧,欲速则不达啊。”贾诩小声劝道。

李弘想了片刻,断然挥手,“攻,继续攻……”

张燕和贾诩相视苦笑。

“告诉子龙,让城墙上的士卒对着城内喊话,说袁绍已经死了,曹操也死了,刘备也死了,袁谭也死了,叛军全线败北,天下平定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李弘微微冷笑,“我就不信,我都打到了城墙上了,叛军还能继续坚持。给我打……”

中午,南宫,明光殿。

袁绍形神枯悴,瘦弱不堪,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袁尚跪在榻旁,轻声哭泣。袁微、袁忠、辛评、荀谌、陈琳等人围在四周,神情悲痛。

突然,袁绍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众人又惊又喜,急忙围了上去。

“爹……”袁尚轻轻摇晃着袁绍的手臂,轻声喊道,“爹,你怎么样了?”

袁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极力张开嘴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显甫……显甫……”

袁尚喜极而泣,连声哭喊,“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显甫……显甫……”袁绍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不停地呼唤着袁尚,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袁尚忽然发现父亲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任何气息。“爹……”袁尚失声惊呼,一把抱住袁绍,放声痛哭,“爹……”

袁微老泪纵横,颓然坐倒于地。

袁忠、辛评、荀谌、陈琳俯身跪下,泪流满面。

下午,雍门。

“轰,轰……”

冲车的撞击声连续不断。巨大的响声让城内的将士们心惊胆战。

城墙上,北疆军的叫喊此起彼伏。袁绍死了?曹操也死了?刘备也死了?袁谭也死了?那谁来救洛阳?援军又在哪?

审配驻着长剑,站在雍门大道上,望着远处残破不堪的城楼,望着四周惊惶不安的士卒,望着恐惧至极的民夫,仰天长叹。“大汉,谁来拯救大汉?”

“轰……”

内城门在烈火的烤炙下,在冲车的连续撞击下,终于四分五裂。

“射,射……”高柔一跃而起,举枪狂呼,“堵住北疆军,堵住他们。”

“点火,点火……”王修冲到傅堞顶部,把手中的火把狠狠砸进壕沟里。壕沟里铺满了柴草,洒满了火油,烈焰霎时冲天而起,滚滚浓烟转眼便把整个雍门上下团团包裹,除了厉啸的箭矢,除了惊天动地的杀声,什么都看不到。

门洞内的北疆悍辛被浓烟呛得连连倒退,一筹莫展。

秦谊气得破口大骂,在城门下急得来回乱转。

城内浓烟陡然升起,让李弘、麴义、张燕等人无不色变,纷纷冲下帅台,打马急驰城下。

“怎么回事?是敌人纵火烧城吗?”麴义一马当先,率先冲到了城门下。

“没有,敌人点燃了壕沟内的柴草,阻止我们攻击。”秦谊和陈卫急忙迎上,向李弘等人解释,“我们冲不进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弘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翻身跳到马下。

“大将军,还是缓一缓吧。”张燕再次劝道,“把敌人逼急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洛阳一旦被焚,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劝降,即刻劝降。”贾诩、傅干等人匆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连连劝谏。

李弘面色苍白,心惊肉跳,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半天都没喘过气来,“好,好,立即劝降。快,传令赵云,向城内再射劝降书。让士卒们高声狂呼,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麴义捂着鼻子,站在门洞附近向城内看了一下。他本想仔细看看地形,但烟雾太大,呛得他剧烈咳嗽,不得不在秦谊的劝说下,怒气冲天地退了回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麴义挥动着马鞭,高声咆哮,“给我立即杀进去。”

“大人,城内有壕沟,有傅堞,一时半会儿杀不过去。”秦谊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说道,“大人把时间延长一点,我就是拿死尸填,也要在半夜杀进去。”

“拿什么死尸填?你没长脑子啊?”麴义瞪着一双眼睛,指着城门下的巨型冲车说道,“把撞城槌卸下来,把这个冲车底座推过去,这就是桥,你们就踩着这条桥杀过去。”

秦谊扭头望着巨型冲车,眼睛蓦然一亮。

巨型冲车的底座大约有百尺长,这个长度不但可以一直越过壕沟,直达傅堞,而且因为重心在后,它的前端还不会坠落壕沟。这个底座大约有十尺高,和傅堞的高度相差不大,士卒们可以一跃而起,直接冲上傅堞。这个底座大约二十尺宽,完全可以推过门洞,而且这个宽度还可以保证攻击部曲有足够的兵力快速杀进傅堞,并向城内迅速推进。

“兄弟们,给我砍断吊索,卸下撞城槌。”秦谊激动地转身就跑,“哑巴,召集人手,抬一些圆木到门洞里去,快……”

李弘没有阻止秦谊的攻击。劝降归劝降,但要想劝降成功,就要把敌人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击碎。

“传令赵云,密集射击,压制敌军。传令文丑,集结悍卒,做好攻击准备。”

“急调步兵营。一旦越骑营突破成功,则随后掩杀。”

越骑营的将士把巨型冲车的底座推进了门洞。

城墙上的北疆悍卒疯狂射击,竭尽全力压制叛军的弓箭手。

“兄弟们,推啊……”秦谊怒睁双目,仰头狂呼。

数百名悍卒们齐声高呼,使出浑身力气推动冲车底座在圆木上移动。

冲车底座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冲出了门洞,一路呼啸着,狠狠撞在了傅堞上。

秦谊高举盾牌,第一个跳上了冲车底座,“兄弟们,杀,杀过去……”

北疆悍卒吼声如雷,紧随在秦谊身后,飞步狂奔。“杀……”

北疆悍卒像一头头怒吼的雄狮,冲出了烈焰,冲出了浓雾,迎着惊慌失措的叛军迎头杀上。

高柔骇然心惊,他刚想鼓励手下奋勇杀敌,秦谊魁梧的身躯就从天而降,呼啸的战刀把他剁得倒飞而起。高柔身边的几个亲卫一拥而上,但转眼间,两个被盾牌活活砸死,一个战刀枭首,还有一个竟然被秦谊踢得飞上了半空。

“杀,给我杀……”秦谊高举血淋淋的战刀,像天神一般纵声狂吼,“杀无赦……”

越骑营的将士们被主将的无畏和神勇所激励,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一往无前地直杀敌阵,“杀,杀……”

陈卫长矛闪动,敌卒纷纷栽倒在地,根本没有抵抗余地。王修大骇,仓惶后退,但陈卫的长矛太快了,不待王修转身,矛尖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把他活活钉死在地。

审配带着亲卫们拼死堵截,哑巴率先冲进敌阵,连杀两人,硬是撕开了一道缺口。接着驼子、八斤和十几名悍卒蜂拥而入。审配久战已疲,被三支长矛洞穿而死。审配的几十个亲卫誓死不退,力战而死。

越骑营的悍卒以命搏命,全然不顾生死,其攻击之猛烈,杀戮之惨烈,恐怖至极。叛军将士和临时拼凑的民夫们在他们疯狂攻击下,连连倒退,防守阵势没有坚持多久,便轰然崩溃。

“杀,给我杀上去,格杀勿论,格杀勿论……”秦谊和悍卒们乘胜追击,刀下人头飞舞,鲜血四射。

文丑带着城墙上的悍卒们冲了下来,他们越过了傅堞,杀进了雍门大道。

陈践带着步兵营的悍卒们冲进了雍门,杀进了洛阳城。

“咚咚咚……”西城战场上,鼓声震天响起。

大军攻克洛阳城。

雍门大道上,人海如潮。叛军和民夫们混在一起,狼奔豕突。北疆军随后追击,杀声如雷。

混战中,何茂被强弩射杀,韩莒子被长矛挑杀,吕鸿被北疆悍卒乱刀砍死,雍门战场上几位叛军主将全部被杀。

黄昏,小天子和大将军李弘、左卫将军麴义、右卫将军张燕等大臣纵马驰进洛阳城。

赵云站在城门处迎接。

“突击前军已推进到什么位置?”李弘四下看看死尸狼藉的战场,高兴地问道,“可否包围皇宫?”

“文丑将军已指挥大军包围南宫。”赵云躬身说道,“劝降书已经射进数次,但至今尚无消息。”

李弘轻轻点头,正要拍马上前,赵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审配死了。”

李弘心神震颤,呆坐在马上,半天没说话。

“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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