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在脑海中发出自己的疑问,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得到顽石老人的答复。
现在这个时候虽说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做,但是萧逸也真的没有超脱到可以放下生死当成旁观者。
随着时间推移,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活该倒霉呗!谁让他不长眼遇到了七老爷的?整个交远城,还没听说过谁不长眼睛和七老爷叫板呢!”
“就是!前几天,就是因为请客时候七老爷不高兴,新上任的四门守将一口气让他合职了三个人。据说剩下的一个本来就是七老爷最看不上的。只是他平时一直谨慎,没有被七老爷找到把柄。可是想在交远好好活下去,不让七老爷顺心,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啊?”
“行啦!今天把这小子提了,早点了事,咱们早点儿回去吃酒。”
牢门一阵锁匙响动,随即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铁门缓缓打开,两个狱卒拿着铁链走了进来。
“吃两口,早点上路。回头有什么怨气别怪到我们哥俩身上。要怪,就怪你没长眼睛,好死不死偏要得罪七老爷!”
一名狱卒端来一碗干饭,上边还放了一只油汪汪的鸡腿。他一口一口喂给萧逸,没想到这人和其他犯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哭哭啼啼的吃两口意思意思,或者是干脆一口不吃,连意思都懒得意思。
萧逸舍不得浪费粮食,但是那也不至于吃的这般着急。他是真的饿坏了,上岸后他便一直赶路,好不容易赶到交远也只在茶楼吃了两口点心。他的肚子早就饿瘪了,如果能有一杯水那他吃的会更快。
“行啦!差不多得了!一个断头饭吃的这么开心,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啊?别吃了!”
一旁的狱卒越看越生气,先前就没在这人身上找到任何便宜,现在又要看着他狼吞虎咽。估计等他死了之后,这件衣服也要被行刑的拿走。
“算了二哥,让他吃完吧。走了一辈子,这最后一口饭就让他吃了吧。大不了等下弟弟多敬你一杯。”
万没料到,这名囚犯居然津津有味的将一碗饭全都吃了下去,鸡腿差点连骨头都没剩下。连给他喂饭的狱卒都暗想,是不是再拿几碗也会被他吃光?估计到时候他会成为第一个被撑死的犯人。
套好锁链,二人拉着萧逸一步步走出牢房。穿过几道暗巷,他们来到了重兵把守的大街上。此时早就有千把号围观的百姓聚集在此处等着围观行刑了。
监斩官读了一遍萧逸的罪状,无非就是当街行凶,意图刺杀少城主。最后随便给他编了个名字叫刘四狗,宣布即刻处决。
萧逸嘴里塞着四个生核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可是他心底里却是一阵不愤,恼怒自己师傅的不靠谱。哪有什么转机啊?自己这分明就是要身死当场了!
“这是得罪谁了?这么蛮横?说杀人就杀人?”
“小点儿声,说多了性命不保。”
“这么恐怖吗?”
“要是大公子就不会有这种冤案了,没办法这次得罪的是七公子,城主大人最心疼的小儿子。”
“城主家里一共有多少子女啊?是不是个个都这秉性?”
“就两个,生完大公子后,接连夭折了五位公子,这位七公子年岁不大,但是全家最得宠。不说了,老实看杀人吧!”
台下百姓纷纷围观议论,虽说有几个人也忿忿不平,但是终究还是被身旁的人拉住才没意气用事。
“时辰已到,行刑!”
随着三声追魂炮响起,刽子手一把将斩首令拔掉,口含烈酒喷在鬼首大刀上。
“混口饭吃,回头到了阴间别把账记在某家身上。给你来个痛快的,一路走好!”
刽子手挥起大刀,怎料没等落下就被一颗飞石击中了眉心。后退了半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有人劫法场!是墨烟客!”
“保护大人!”
“看好死囚!”
四下官兵一阵混乱,纷纷亮出兵器警戒护卫。还不等众人看清前方是谁偷袭,突然身后飞出十几颗白纸球,还在半空就纷纷碎裂撒出白色粉烟。
“小心有毒!”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掩面护住自身,回头看向纸球袭来的方向却不敢瞪大双眼。双眼微眯虽说不能看清来人,但是最大程度减少了粉尘入目的危险。这种扬撒石灰如果一旦进了眼睛,那是最要命的。
“跟我来!”
一名黑袍蒙面男子跃到台上,一把揽住萧逸,飞身越过戒备的官兵和民众,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屋脊之上。
“犯人跑啦!快追啊!”
整个法场瞬时陷入慌乱,一队官兵前去追拿死囚,剩下的人则是护卫着剩下的官吏回到府衙。
城外一处山神庙内,黑袍人将萧逸放在神龛前,伸手取出一颗丹药。
“吃下去,应该骨伤很快就会好的。”
黑袍人从萧逸口中取出核桃,顺势将丹药塞进他的口中。单手一托他的下颚,丹药立时滑入腹中。
黑袍人解开绑缚萧逸的绳索,提起他的右臂沿着手肘推到腕处,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道:“问题不大,应该是骨折错位,已经帮你弄好了。这里有几个银币,等下拿了出门沿小路一直走,半日后能遇到一个村庄。剩下的就自求多福吧。告辞!”
黑袍人转身就要出门,萧逸艰难的轻轻活动手臂,一脸埋怨的看向那道背影。
“七老爷,这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您累不累啊?”
“你怎么?”
黑袍人闻言惊的回身看向萧逸,眼中冷芒隐现,看不出半点先前的慈祥。
“用得着这样吗?过来坐一下,聊两句。”
萧逸伸出左手从供桌上取下一颗桃子,在衣襟上蹭了蹭一口咬了下去。虽说不清楚这供果摆放了多长时间,但是还算汁水丰富。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黑袍人警戒的看着躺坐斜靠在供桌旁的萧逸,无名指和中指夹住袖口探出的匕首。只是他的动作在萧逸眼中却没有什么威胁的意义。他努了努嘴,示意对方坐下,这才苦笑说道:“七老爷声音虽然变了,但是细心聆听还是能察觉到一点雷同。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复杂的解救在下吗?”
“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太紧张了吧?刚刚你才救我,一路过来我也没接触任何人。”萧逸啃完桃子,随手又拿了一颗。
“既然没想抓我,那你当初拦住我干什么?让我分析一下。”
萧逸看着黑袍人焦躁不安的眼神,不禁摇头苦笑道:“放松点,别那么紧张。七爷在交远城声名狼藉,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一贯的欺压良善网罗了一批打手,只是这手下应该经常换人,所以我想问一下,先前的那些人还活着吗?”
黑袍人眼神显出惊恐,可是却被萧逸无视了。
“昨天你打伤我,可是以你的功夫可以下手更重,但是你没有。而且排云劲试探对方修为,很容易被误认为攻击对方。只可惜我没有半点内力,不然兴许就被你探查出来了。你带人押着我去村外,如果直接让人送我去关押应该更快,可是你却用了最笨的方法。你显然是没打算急着去要钱,你在给对方争取时间至于做什么安排,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可是你让他们动手前不许伤害那位大娘子,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只认同她一个人。按照你的修为看,七老爷还应该是纯阳之身,别人可能会以为你觊觎她人的美色,可是我知道,除了色,其他的都可以考虑。”
黑袍人呼吸渐渐变的沉重,但是眼中还是尽量没有显出紧张。
“刚刚法场上,七老爷先是偷袭刽子手,同时另一只飞石触动机关激发烟雾。成分是滑石粉,根本不是石灰对吧?你怕围观者同官兵受伤,所以使用的是更加昂贵的滑石粉作为烟雾。”
黑袍人解开脑后的蒙面黑巾,露出本来清瘦的面庞。
“在下魏无病,没想到兄台这么点小事居然能推导出这么多东西!魏某好奇,兄台还推断出了什么?”
萧逸怜悯的看着魏无病,随即无奈的说道:“剩下的就只能说是我凭空猜测的了。少城主无心政务,所以一直以纨绔嘴脸出现在世人面前。你一边胡作非为,招揽阿谀奉承之人效忠投靠。另一边为你大哥树立形象,给他保护有识之士的机会。跟随你的,日后会被你暗中解决掉,最终你会让你大哥继承城主之位,自己是去隐居还是浪迹江湖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萧逸又取了一颗桃子,他太渴了,难得有桃子可以果腹。
“兄台所料与事实相去不远,魏某着实佩服。如果不是兄台年纪轻轻,说不定会被误认成别人。还没请教兄台如何称呼?”
魏无病抱拳施礼,萧逸赶忙伸出右手拦住对方,只是牵动伤处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少城主不用这般客气,在下萧逸,虽然熟知医典,但是目前没有什么武功修为。”
“兄台姓萧?不知是否与皇家有渊源呢?”
魏无病试探的问道。
“萧某祖上确实是皇祖血脉,只是到了我这一代已经太过旁系了。既然与皇室无关利益,倒也享受这云游的清闲。”
魏无病闻言心下也是一松。毕竟皇家的恩怨,自己多少也听到一些传闻。自己家镇守一域,自然也短不了四下的耳目。当年自己年幼,早就闻听皇城惨案。若说是有人谋逆,那么整个皇城下人官兵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即便自己没学会武功,也不相信这种说词。他从萧逸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就如同在面对铜镜一般的熟悉。
“萧兄应该同小弟一般,无心接管政事,所以才会猜到日后我要将家族托付给大哥吧?”
萧逸闻听魏无病的言语,打从心底苦笑了出来。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是曾经的废太子,那自己失去的可就不是他这一城之主的所有了。
“祖父有命,让萧某好好活着。至于别的既非萧某所求,亦非祖父所愿。百姓人家,儿孙长命,诸事顺遂也就是该知足了。”
萧逸望着庙门外的昏暗天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突然他挥手噤声,示意魏无病仔细聆听。这外边除了风声,隐约还传来一阵马蹄急奔的声响。
“坏了!应该是城中追捕的官兵!萧兄躲到石像身后,我出去将他们引走。”
魏无病也不等萧逸回答,一步迈出山神庙,快速出现在一处小路旁,故意丢出一柄飞刀射中一名百夫长的肩头。
一众骑兵见状赶忙策马狂追,只是这一路追下去就有十几里地,待到越过一处灌木,他们就失去了魏无病的身影。
萧逸耳听马蹄声渐渐远去,这才从雕像身后转了出来。现在他的伤势还不能与人交战,只有等天黑时候才能借着夜色掩护继续脱身。
又过了半晌,外边雨声渐起,萧逸耳听雨声,瞬间脸色大变。
“出来吧,不用鬼鬼祟祟的。既然知道某在此地,你们这七八个汉子难不成还怕斗不过某吗?”
“大哥,这么远都能发现咱们,这下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手里拿的都是官刀,又不是烧火用的棍子,大不了今天就带着他的尸首回去复命。反正他也是死囚了,甭管死的活的,只要带回去,七老爷那少不了哥几个的好处。”
说话之人正是连荣升。先前法场行刑,他本来买通了行刑的,最后由他替萧逸收尸。说白了,他就是盯上了萧逸身上的宝贝衣服,谁曾想这人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就被劫走了。连荣升赶忙带着几名弟兄随着官兵追了下来。只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所以刚刚魏无病吸引走了官兵,却不曾想他们身后遥遥的还有几名打手。
这山神庙中都是泥塑木雕就连香炉烛台都是石头雕刻的。萧逸环顾四周,没发现一处金属物件。
连荣升知道萧逸身手了得,而且不怕刀砍斧剁。可是再好的铠甲也有自己的弊端,那就是怕重武器击打。招呼几个兄弟取来几根枯木,又每人带了几块石头,他们谨慎的围了上来。眼见萧逸身影在门口一晃,连荣升当即将一名手下踹了进去。就在萧逸出手要对自己手下偷袭的时候,连荣升一声大喝,十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块飞了上去。
好在萧逸眼快,一把抓住那名大汉挡在身前。一堆石块纷纷击打在他的身上,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只是小庙中抵御是没有变换位置的,外边的人却在投掷中跑了进来。几人在山神庙中一散开,萧逸躲藏在那大汉身后就失去了意义。
一把将肉盾推到一旁,萧逸提刀冲向另一边准备投掷的三人。虽说他现在没有了功力,但是有官刀在手,挥手间还是将三人手腕臂膀留下伤痕,以至于三个人一个照面就剩下了一只完好的手臂。眼见萧逸攻击同伴,连荣升身旁的二人挥刀冲了上去,萧逸感觉背后有人冲来,而且明显感受到两道刀锋从上劈下,他急忙侧身躲开,只是动作慢了一点,左肩被带上了寸许的皮肉。连荣升此时挥舞着官刀也冲了上来,拦腰横斩真好锁住萧逸躲避的方向。
“啊!”
但听到一声惨叫,连荣升挥刀的右手瞬间脱手,一柄飞刀透过他的手腕露出锋芒。
官刀脱手,但是挥砍方向却只是稍稍改变,刀刃劈砍在萧逸的右臂,还不等萧逸发出低哼,刚刚冲上来的两人便被飞刀刺中了太阳穴,吭都没吭一声扑倒在地。
“什么人……”
连荣升眼见一名黑袍蒙面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还不等对方答话,一道冷风就切断了他的话语。喉咙处咕咕冒出鲜血,气管也被这热流瞬间灌满。
“萧兄先退下休息,这几个我来料理。”
魏无病飞身上前,接连踢出三脚,刚刚被萧逸砍伤的三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魏无病回身看了一眼,见最初的那个肉盾还在地上挣扎,于是踢起一块石头直接命中对方后脑。
“萧兄没事吧?”
萧逸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现在真的说不出半句言语。左肩刚刚被砍了一刀,虽说没有砍破,但是这一刀的力道也让肩膀行程一大块淤血。至于右臂,原本接好的手臂又被官刀砍中。这次原本的骨裂彻底变成了骨折。尝试着转动手腕,萧逸感觉小臂无法运动,幅度稍微大一点他便会疼得全身脱力。
“萧兄,没事的。我帮你接好就是。”
魏无病小心翼翼的将萧逸断骨扶正,最后用力一扳,只听“咔”的一声脱臼的部位也被归位了。
“后墙,还有一个人,正准备逃跑。”
萧逸刚刚疼的满头大汗,刚刚感觉好点他便出声提醒道。
“丁怀晟,你给我进来。”
魏无病冲着后墙处大喊一声,惊得一直隐藏准备偷袭萧逸的丁怀晟脸色顿时惨白。
“七爷!刚刚出声喊话的好像是七爷!看来没事了!”丁怀晟起身刚想出去,胸口处便被墙上穿出的一节刀刃刺入了尺许。
“我就奇怪,这小子怎么没跟他们几个在一起,原来是躲在后面呢!萧兄好耳力啊!刚刚我运功倾听也没发现暗中有人,你是怎么听到的?”
魏无病解下蒙面的黑巾,一边说话,一边将三柄飞刀拔了出来。
“我没有武功,这是神识感觉到的。”
萧逸瘫软的坐在地上,这没有武功,任何战斗都会让自己精疲力尽。
“神识?萧大哥不是皇族吗?怎么也会百里族的不传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