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谈至此,穆风一秒都没多留,扭头就走了。炎火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一望,只瞥到一角扬起的白大褂,还有一个永远都不会为他转过来的后脑勺。
他虽然说过是五年前在手术台上对穆风一见钟情,但那基本是在扯淡,谁得了急性阑尾炎肚子都快被人剖开了,还能存着这层心思?那时候,他不过是觉得穆风好看而已。
出院以后,再好看的人也抵不上过日子重要,他辗转一些酒吧驻唱,某次幸运地被娱乐公司的人挖到,想也没想就签了。
他当时咬死了一门心思只唱朋克,根本没想会不会火、能不能赚到钱,所以生活仍旧很清苦,不得不再拾起驻唱的老本行,跑到深巷里没人认识他的小酒吧唱歌。
也就是在这间云端,他再次见到了穆风。
大概是那次,他在台上的灯光里,穆风在台下的昏暗中,手中端着一杯湛蓝的鸡尾酒,朝每个跟他搭讪的人都笑地温和但又疏离。
那时候,炎火唱的也不是尖锐的摇滚,而是一首舒缓的民谣,外文的,内容在讲一片皑皑的白雪。
穆风刚回绝了一个男人的约请,将目光投到了唱台上,看了他一眼。那个瞬间,炎火被那一眼痴住,手下弹错了一个音。
兴许就是那不经意的一次交汇,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一个错弦的音调,类似心动的感觉就像民谣里那片尘埃落定的白雪,轻轻铺在炎火躁动不安的心上。
他盯了穆风两三年,虽然打听到了不少事情,但还是被他那冷情冷意的做派摄到,一直没敢出手,直到廿七出现在视野里,霸据了穆风身边的位置,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当时一个没憋住……就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炎火也不想假设要是云端里他没出手的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因为后来在厕所里的那场对峙,穆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足够证明了他一点戏份都不会再有。
后来的事情,都只是余情的压榨,所谓的不甘心罢了。他明白,名叫穆风的这片雪,终归不会落在他这片草原上。
炎火咳嗽了两声,嗓子骤然疼地要劈了一样,回忆到此,就再没了留恋的必要,他低头捏着报告单,站了足足半晌才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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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风最后又跟病人家属进行了一次术前沟通,回到更衣室掏出手机看了看,一条短信或者电话都没有。他把手机锁在衣柜里,换上手术隔离衣,进消毒室里刷手。
他在手术台上驱赶死神的时候,另一边,廿七在一家书店的门前,正与来送货的小卡司机核实货物名单。
这一个月,廿七像打游击战似的,左边一枪右边一炮,哪里有活干就往哪里去。他会的少,又没有什么文凭,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这就意味着,他唯一擅长的打架也无处施展,因为类似保安的工作都要求他提供身份证,而他没有。
离开穆风的一个星期,他做过苦力搬过砖,睡过桥墩和地下通道,买一个大馒头吃好几天,把自己弄的蓬头垢面和流浪汉挤在一起。第二个星期,他搞懂了大部分招工的规则,明白了身份证和知识的重要性,知道了哪些他能做哪些不能,然后花几块钱在公共大澡堂里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再上路。
廿七是吃过苦的,不到生死濒危的地步他都不觉得有什么熬不下去的,不过是饿点困点,没什么大不了。但即使是再饿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动穆风那张卡里的一分钱,有时候会偷偷拿出来看几眼,再好好的揣回去,生怕丢了。
除了那卡,他还会想尽办法保持手机电量充足,怕漏了穆风的来电。只是一天天过去了,穆风一条短信都没给他发过。
他就这样四处挣点零碎钱,吃的极少,幕天席地。倒也攒下了几张大的,都藏在包里不舍得花。
也是那日,他好容易开次荤,买了俩大馅肉包,一路边啃边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他的工作,最好是能长期干的、提供食宿,苦点累点倒都不怕。
然后他就被一堆书山挡住了去路。
那是堆书,新书,摞在一起用牛皮纸包着,摆在书店门口。一个身材臃肿的年轻女人站在旁边,费力的弯着腰,在清点数目和种类,她行动很慢,每数一摞就得站直了歇好一会。
走近了,廿七才看清,她不是胖,而是怀了孕。
送货的小卡司机很不耐烦,叼着根烟干看着,还嫌弃她动作太慢,耽误了他下一趟的生意。
廿七两口把包子吞下肚,走过去对司机说,“你难道不曾见她身怀六甲?”
送货的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很是不满,烟蒂往地上一吐,梗着脖子看他:“你媳妇?”
廿七一顿,摇头,“……不是”
“那你管那么多闲事儿!”司机抱怨了一声,退到车厢里砰地关上车门,听着车载广播等那女老板核对书目,根本不打算跟廿七讲理。
“没事,慢慢来就好了。”女老板笑着解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廿七看她着实不太方便,道:“我……能帮您什么?”
老板楞了楞,直起腰来打量廿七,一会又看回了书目账单。怀孕令她身体乏重,腰部酸疼,两只脚也因此有些轻微浮肿,随着孕期的增加,劳累促使许多不适症状都随之而来。
她瞧了会成堆需要核对的货物,又瞧了会廿七,最后还是选择把清单递了过去。
廿七很快帮她核对好,又把新书都搬进里面的小库房,按照门类一一摆放整齐,照顾到她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都没敢摞太高,以便她随时拿取。
老板一直慢悠悠地扶着肚子看他干活,没有多余的指令,也不指手画脚,等他忙完了还倒了一杯水感谢他。
往后几天,只要廿七在附近街道游荡,就会来书店帮帮忙,后来老板听说廿七在找工作,就把他留了下来。从此,廿七在这家书店里定了居。
书店就叫“小书店”,可它其实并不怎么小,两层的店面,满满的全是书,有崭新的也有旧藏。书店老板姓花,比廿七长上五六岁,丈夫刚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留下了孤儿寡母和这家书店。
其他的花姐不说,廿七自然不会打听。
书店是照着花姐和他丈夫的喜好装饰的,很静雅,绿植吊兰随处可见,地板上灰摆几张木质小凳和蒲团,供人阅读时休憩。
廿七的任务,就是整理时常会被弄乱的书架,收拾库房,看着调皮捣蛋的孩子,以及照看店里的花花草草。他干活从不马虎,一个人顶的上好几个,花姐很喜欢廿七的性子,给他开两个人的工资,几乎把店里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则窝在二楼角落的小沙发上,喝喝茶养养胎。
没事的时候,廿七就会看书,从十万个为什么到百科全书再到和历史,晚上关了店门还会看到半夜,甚者会靠着书架睡了过去,第二天把花姐吓一跳,以为他是累惨了晕在那里的。
还放了他三天假,让他出去散散心。这三天,廿七也全部拿来看书了。
他就这样疯狂的、一点点的,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吸收着这个世界的营养和知识,他在书中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识过的东西,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开始深入了解一切。
他尝试着用自己的方法理解这个世界,理解科技,理解他穿越而来的几千年时光。但廿七始终没有忘记,他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
是理解穆风。
而廿七最想理解的,是这一个月来,夜夜入睡时那种无法排遣的空落和寂寞。他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穆风在等着他的答案,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唯有这样把穆风的名字念上八百遍,他才能安心入睡。
他也看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只是看的越多,心情就越乱,根本没法静下来。
花姐把楼梯下的隔间辟出来,给他做临时的睡铺,装上电线和小台灯,弄成一间像模像样的寝室。
廿七就躺在床铺上,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翻来覆去半宿睡不着,爬起来从包里翻出平板,充上电开机。他实在没有睡意,也不想看书,就打算随便找部电视剧看到天亮。
然后他在平板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文件夹,名字叫“肉”,以前没见过,不是他自己的杰作。
打开来,里面是十几部类似电影视频的东西。
廿七以为是穆风专门为他下的,心中高兴坏了,坐直了身体迫不及待的打开其中一部。他没插耳机,外放声音很大,小楼梯间的结构又像个立体回声的大音箱。
里面“啊啊”的娇喘叹息声猛地传出来,播的直接就是最高/潮的部分,他心里一点准备都没做,全屏的界面里特写太清楚,一条细软的腰肢骑在另一个男人的腰胯上,扭摆着,摇晃着。
一个翻身,底下的男人压住他,狠狠的大/抽大/插起来,另一人仰颈喘叫。
廿七目瞪口呆,连退出键都找不着在哪了,直接扣手一翻,把平板扔了出去。
可惜平板飞出去了,视频又不会自己停下,依旧嗯嗯啊啊的叫唤着。
廿七好不容易才回了魂,心里像有千万头那啥奔腾呼啸而过,一个眼神都不敢往声音来源处瞥,但又心虚,心虚到不行!
半天,他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用以前飞暗器的速度把平板捞回来,藏在被窝里。
过会拿出来看一眼,再看一眼。
噢,原来是这样。哦,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是这样做的。噫,这个姿势不错。
等等,他在干什么?!
啊,竟然还可以这样……
廿七抱着好奇好学的态度,想平日看书那样,认真研究观摩了两部,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彻底是一点困劲儿都没有了。
到了第三部,他就开始心猿意马了,因为里面那被推到在床上的男人有些不妙,怎么越看越像穆风呢。不对,仔细一瞧,太丑了,哪里像穆风了。
恍惚一迷瞪,穆风光/裸的身躯,修长的双腿,挺翘的腰臀,微弯的嘴角……都尽在眼前,虽然是幻想,却感觉比真的还真。
廿七看到视频里的男人被掰开双腿,侧躺着被插/入,充满媚意的叫了一声。
一瞬间,气血下涌,再也看不下去。可即便是关了视频,脑海里穆风的身姿仍旧挥之不去,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憋了有十分钟。
底下早就支了帐篷,胀得不行。
廿七沉重地吞了几声唾液,皱着眉往下扯了扯裤腰,将那.话.儿放出来,握了会然后上下撸动。他也没忍着,很快在自认羞耻的快/感中得到了释放。
大脑蓦然放空了几秒钟,情/欲消退之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满足,是漫无边际的落寞。
他真的,想穆风了。
这种想念如跗骨之蛆,在一个人飘荡在外的夜里,一点点的将廿七蚕食。
以此为开端,思念一点一滴沉积在廿七的骨子里,在往后相守的那么漫长的年月里,渐渐酝酿发酵,最终给他养成了一种叫做“不抱着穆风就睡不着觉”的病。
此事备受穆风本人诟病。
当然,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