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连里暗地里研究了办法。这不,今儿个,他一到工地安排好各班的工作,就又来到五班去抢风枪,风枪在赵孟秋、谷长义、郑津生几个人手里,正“嘟嘟嘟”地吼叫着,像是一挺挺机枪,向着约翰逊猛射。谁都不和他说话。在风枪面前说话,你要不扯破嗓子喊,就等于白说,鬼都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魏天亮自知从这些人手里抢过风枪是不可能的,只好退下来,跑到六班。六班的战士们正在碎石,碎石机像只猛虎,正“咔嚓!咔嚓!”地嚼着石头。“轰隆、轰隆”地声音,极似猛虎在咆哮。战士们推车的,搬石的,紧张而不混乱。六班长见副排长来了,知道他是来抢活干的,急忙上前拦住,说:“排副,你的伤还没好,再这么拼命可就吃不消了。你不对自己负责,我们还得对领导负责呢。得,你就在这儿指挥吧,活你就别干了。”大石头正搬着石头往碎石机里填,他抬抬头说:“对,对,一人监工胜十人干活,排副你就在这站着,保证工效提高一倍。”
魏天亮笑着说:“那我不就成了资本家的工头了?就该是挨批判的对象了。我可不干。”说着就往碎石机边挤,要去搬石头,可是被大石头几个战士死死挡住。无奈他又去抢独轮车推石头,可是推车的几个强壮汉子哪里肯让,飞快地推着车子,不给他一点下手的机会。魏天亮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摇摇头。又来到七班去给拉片石的汽车装片石,可七班的战士在班长的带领下正紧搬快装,把汽车围了个严,谁都不给他闪出一点地方。他心里明白,这准是连长指导员串通好的,哪儿也不让他摸到重活。他心里感激得一阵阵发热。他想,这就是阶级感情,这就是五湖四海,这就是革命队伍。正是这种互助互爱的革命友情及忘我精神产生的极大凝聚力,才使这支部队坚强如钢,战无不胜!由此,他想到这几天来,艳芳的死,母亲的病给自己的思想情绪产生的压力和影响,肯定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工作。这说明自己缺乏革命的勇气和毅力。在这种时候,应该加强毛主席著作的学习,端正思想态度,把所有家庭问题统统放在一边,要一心想着世界革命,一切为了援越抗美。想到这里他头脑一下子更清醒了,心里更明亮了。他想,不能再耽误,要马上把这种觉悟付诸行动。他迅速爬上山头,来到八班。八班的战士们在班长、副班长的带领下,正紧张地工作着,有的抡锤打眼,有的清眼装炮,有的清理工作面。他飞快地抢过一位战士手中的大锤,说声:“撑住!”大锤便飞起来,撑钎的急忙握紧钢钎,他知道,他们的排副大锤一抡起来就是猛的,不容你稍有分神。那位战士为难地站在一旁说:“副排长,这可不行,您的伤还没好,领导说过,不能让您干重活,我要挨批评的。”天亮笑着说:“没事,你去清理片石吧。为了我,挨顿批也值得吗。哈哈!”他边说边铆足劲抡着大锤;大锤上下翻飞,钢钎下石渣飞溅。他又找起那一口气二百锤的感觉。工地上在他的带动下,展现出一幅齐力鏖战的局面。
干劲越大时间就过得越快。不知不觉太阳就转到了头顶。收工的时间到了。这时,装炮的同志们已把炮装好了。魏天亮这才抹一把脖子上的汗水,吹响了收工的号子,各班把工具摆放整齐,带好枪支、衣服,挎上水壶整队回营,嘹亮的歌声立刻在回营的路上响起来。
工地上只剩下了八班留下的几名点炮人员和副排长魏天亮。对于危险作业,魏天亮从来就是不离现场,亲自指挥。工地上已确认全部撤离,魏天亮派出各条路上的警戒。点炮人员分好炮位。最多的竟一人点四、五十炮。路上响起:“包米诺——,包米诺——”的喊声,魏天亮确认无误,便吹响了点燃导火索的哨子。刹时,火星四溅,烟雾四起,点火完毕,所有人员迅速撤到防炮洞,一时间炮声隆隆,烟尘腾空,砂石漫天。待炮声停止后,魏天亮没有马上吹解除警戒哨,他又等了十来分钟,一名战士提醒他:“排副吹哨呀。”魏天亮把手一按说:“慢,好像有问题。”
“什么问题?”
“像是少响了两炮,走!去检查一下。”说完,带领几名战士上了山头,逐个查看,散乱的石丛中,果然找到未爆的两炮。原来导火索被落石砸断。魏天亮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命令说:“马上排除!不能影响下午作业。”几名战士迅速动手,对于能排除老美的各种定时炸弹的战士来说,这么两个哑炮,实在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问题就解决了。魏天亮检查后再没发现问题,这才放心地吹响解除警戒哨,然后带领几名战士急急忙忙往回走。
他们下得山来,沿着进山的便道,穿过一片树林,上了公路,因为急着回去吃饭,以不致耽误下午工作,只顾急急赶路,谁也没注意头上的天空。待一阵大风滚过树梢,才发现黑云已漫过头顶,泛着铜黄色光边的黑色云团,照得天际发亮,凭经验魏天亮知道这是冰雹。果然,当一阵狂风过后,便是急雨,雨点如钱,雨线似网,闪电像剑,惊雷若鼓;瓢泼似的大雨夹杂着大粒冰雹,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来。起初几个人还嘻嘻哈哈地冒雨快跑,可经不住冰雹中有粒大如卵者,砸在头上“呯”的一声,弹向空中,头上立即冒起一个鸡蛋大的大包。他们急忙在路边扯下几片大芭蕉叶子遮在头上。可这薄薄的叶片又怎禁得住狂风暴雨的吹折,一下子就被撕成了碎片。因为有雷电,不能在大树下躲避,魏天亮和几个战士只得钻进路边的小树丛中。闪电雷鸣,风狂雨骤,冰雹如泻,足足过了二、三十分钟,雷电才渐渐远去,风弱雨疏。他们几个从树丛中钻出来,个个犹如落汤鸡似的。刚才魏天亮把八班的一位叫冯全兴的小个子战士搂在怀里,用脊背把他的头盖住,因此除了冯全兴毫发未损外,几个人的头上或多或少的都多了几个大包。魏天亮的头还被砸破了皮,被雨水冲淡的血迹,透过发际流向耳边。这时谁还顾得上这些,嘻嘻哈哈地跑回了连队。回连后饭也没怎么吃,就开始感冒,头疼发烧。魏天亮浑身发冷,冷得哆嗦。他只得爬在床上盖上被子,可还是冷得上牙打下牙,寒战不止。过了一会儿,又精神恍惚,语无伦次。卫生员量过体温,摄氏41.5度,如此高烧,又是旧伤未愈,卫生员不敢轻易用药,卫生队路途遥远,鞭长莫及,只得电话求助营部医生。营部张医生挎着药箱骑马急速赶到连队,诊视后说:“出汗过多,暴雨侵袭,寒邪入侵又被冰雹砸破,冰雹有毒,引发了高烧。”便急忙输液、冷敷,酒精擦拭,处理伤口,好一阵忙活后,才渐显平静,大家稍稍缓了一口气。
话分两头,再说EH团刚刚归建不久,F支队像迎亲人一样欢迎;E支队像送亲人一样欢送,一些宣传材料尚照常往来,那一次地对空激战的战况被刊登在《战地快讯》上,魏天亮和五班的战士们主动参战的行动很快传遍了施工部队。无疑这首先会触动两个人,谁呀?钟珊、丁亚男。二人闻讯又是激动又是担心,激动的是这些亲密的战友们又做出了令人敬佩的事迹,令人担心的是,他们现在怎么样呢?尤其魏天亮,他还弹伤未愈呀!对于钟珊来说,虽然父亲曾严肃告诫她,以后不准主动接近魏天亮,更不能藕断丝连去影响他。这是部队,是战场!不能给这样的好同志造成一点儿负面压力。真爱是无私的,你要多想对方的难处。钟珊这姑娘虽然活泼外向,但其品德素质是高的,话一点就明,她知道主动回避是对的,但总拗不过自己的脑袋,魏天亮的名字就像兴奋剂,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不自主地产生一种难按的兴奋和冲动。这会儿,她对丁亚男说:“EH团刚刚归建,这样好的战例就落到了F支队身上,凭什么呀?咱们何不去找队长,来它个先下手为强,去实地采写,先一步做出节目,在支队汇演中,也拿出个有份量的节目来。”丁亚男一听虽然正中下怀,但表面还是免不了开几句玩笑:“人家已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我可不敢厚着脸皮,前脚走,后脚追。”
“你这张臭嘴,好话也让你说脏了,你去不去?不去拉倒。”说完抬脚要走,丁亚男跑上去把她手一拉,两人跑着去找文宣队长了。
队长说:“这是个好建议呀,按说也不是去不得,可是这要请示首长。你俩等着,我去请示首长。”钟珊反应快,说:“那我俩能一块去吗?”队长说:“当然可以,走!”三个人去找宣传科长,正好,支队政委在那里,一听,说:“好哇!虚心向老大哥学习,扩大英雄人物宣传,这是好事呀!张科长,你和宣传队长研究一下,看派谁去合适?顺便带去我们的问候。”宣传队长说:“还用研究吗?她俩就最合适,这个连队曾经是她俩的生活基地,采写也去过几回了,轻车熟路。”政委说:“那好,就这么定了。张科长,明天用指挥部的吉普去送她们。政治部梁主任也一同去,转达我们的慰问,主要是向老大哥支队学习。”似乎很难办的事,就这么简单地办成了,二人自是欣喜万分。尤其是钟珊更是按捺不住去心似箭的心情。丁亚男捅捅钟珊的肋巴骨说:“看把你高兴的,当心,心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你不高兴?你不高兴就别去了。”钟珊娇嗔地剜一眼丁亚男说。
丁亚男说:“不去就不去,这就找队长说去。”
钟珊嘴快快地说:“你去!你去!你不去是小狗子。”
丁亚男反唇:“小狗子是你!”
钟珊举起小拳头追着丁亚男:“是你!是你!”
丁亚男妥协地说:“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快去收拾东西吧。”两个人急忙去整理衣服及一应所需。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宣传科的李干事喊:“钟珊、丁亚男,快点儿,车到了——”
两个人急忙带上东西,叽叽嘎嘎地上了车。车到了F支队,梁主任向支队首长做了汇报,支队首长大为欢喜,一面安排接待,一面让吉普车直接把二人送到EH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