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所里最要紧的设备莫过于那台高速油印机了。至于几台epn的24针打印机在早期也是非常重要――很多蜡纸印刷过去都是用这几台打印机打得,后来培训出了了第一批女打字员之后,带来的中文打字机终于发挥了作用,周洞天就基本上依靠中文打字机来打蜡纸了。
现在,从旧时空带来的中文打字机已经和另外几台状况较好的针式、喷墨和。
“你说得这种活字厂我从来没见过。”谭明摇头,“我开过胶版机也搞过多么!再说我这里不过是兼职。”周洞天挥了下手,“当不当厂长其实差不多,关键你有个名义好办事。”
周洞天在办公室里把各项事务逐一向他做了交代,谭明有点信心不足的样子,突然要自己负责一切,让他感到有点畏惧。
周洞天办好事情,赶紧到工业部去和人谈设备问题了。
活字印刷听起来很现代,在现代印刷工业里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哪怕是很小的印刷厂也不再使用了,周洞天过去接触过活字印刷厂,对这套体系还略有所知。
活字印刷当然比雕版印刷要效率高得多。但是在没有什么工业基础的传统型社会,其成本远高于雕版印刷。技术难度也大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活字印刷在中国没有推广开来的原因。中国历史上的大规模活字印刷书籍只有几次,而且还都是官方组织的。民间的活字印刷一直停留在小规模简易低级的印刷运用上。很少用来印刷书籍。
这个原因周洞天当然知道,首先铸造活字是个技术活,而且印刷一部书籍需要大量的活字,必须事先制造。而活字的材料是极有讲究的。毕昇搞得是陶活字,制造难度最低,成本最小。因此陶活字在19世纪还有用,各地的邸抄就是用陶活字印得,因为对印墨的附着性不好,印出来的文件字迹模糊。
清代印刷的官书使用过铜活字,印刷效果不错。但是铜活字成本高――只有皇家才用得起。铜本身的价值使得皇帝都忍不住要打铜活字的主意,清代武英殿存的铜活字,到乾隆的时候就被改铸成皇家的陈设了。
印刷工匠还尝试使用其他的材质来制造活字,包括木活字和锡活字。效果都不好。活字的要求很高,既要有耐磨,又不能太硬,还要能够较好的附着油墨,价格还得便宜,能够大量的使用。符合这种要求的只有铅。但是单纯的铅字在效果上依然不理想,必须加入锑。
活字印刷的另一个问题是油墨,这在中国传统印刷业中始终没有得到解决――传统雕版印刷使用的是水性墨――-以烟墨为颜料的水溶性墨水。水溶性墨水在木制的雕版上能够表现的很好,但是在金属活字上很容易变成墨水珠子。而且也不能象雕版印刷一样通过简单的压印就能完成转印。拓印是个很缓慢的过程,为了保证能够有效的印刷,还必须使用吸水性强的纸张,结果就是纸张的背面也会有墨迹,无法做到双面印刷,无形中提高了印刷的成本。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造成活字印刷在中国一直不是印刷业的主流。
新技术新概念在找到合适的技术手段之前并不能成为生产力。周洞天当年出于兴趣了解了一点印刷术的发展历史之后就有了这样的感慨――国人在历史上提出了无数的领先于时代的新技术新概念,但是很多就一直停留在原始的阶段:19世纪中叶各地印刷邸报的陶活字作坊和毕昇的时代没有什么两样周洞天知道,要实用金属活字,就得首先解决大规模自产印刷油墨问题――他记得关键是要用油基墨,也就是说,要用油来调印刷墨。
按照技术资料上说,煮沸过得亚麻籽油是最佳的。它有极好的的附着性,又很容易干燥。所以迄今还被用来调制油画颜料。然而周洞天去了一次企划院,查询了所有的物资目录列表。库存和可生产、采购物资中没有亚麻油这个东西。至于其他植物油,包括菜籽油、蓖麻油、椰子油、花生油都不合适。
“我要亚麻油。”他找到农委会的法石禄,作为首席农艺师,他应该有办法,“我知道临高没有,不过你肯定能想出什么本地能出产的代用油脂的。”
“大麻油吧。”法石禄只花了三十秒就给了他答案,“临高有大麻――实话说没有大麻的地方也不多。不过我们没有种植过――黎人应该有种植,上次黎区的贸易队带回过大麻的绳子和粗布。”
于是周洞天又去了企划院。但是企划院的库存里没有这玩意――大麻油食用之后有轻微的致幻作用,不能食用,本地的大麻也没形成种植规模,企划院根本就没在意收集。
在他的穷追猛打之下,邬德招架不住,终于答应把大麻籽粒的收集列入紧急日程。
“我会尽快让远程勘探队和贸易部门去收集的。”邬德说,“不过大麻这会是不是结子我可不知道――你得有个日程安排,不能说要就要……”
“那执委会也不要突然下达要扩大出口的指示嘛。”
“好吧,好吧,是我们的错。”邬德无奈的说,“关键你要得这东西太奇怪,大麻纤维我还有库存。籽粒从来就没人想过。”
解决了油墨问题,周洞天去机械厂直接找到了展无涯。要他把上一次制造中文打字机时候参与的人员都召集起来――这批人上次就制造过打字盘上的铅字,算是有经验的了。
铅字需要大批量的制造,最简单最廉价的批量制造方法当然是铸造。具体做法是用硬质的金属,比如钢,由雕刻工雕出一个反向凸字来――阳模,然后用阳模在软质的黄铜上冲压出阴模。再将铅水注入阴模铸造成字。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原理,实际上还有一系列的细节工艺:铅字必须大小一致,字座部分必须完全能够彼此吻合,以便在排字版上能够排列整齐。这需要特殊的工艺设备加以保证,还要有专门的修字工人进行磋磨处理。由于铅字的使用量非常大,铸造铅字必须是一种连续性的大规模工作,字模必须有专门的工艺以便快速脱模……全套的铸字工艺是从15世纪开始,逐步改进完善,到18世纪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
周洞天打算立足穿越集团现有的工业水准,按照18世纪的印刷厂水平来制造设备。
几个技工围绕着周洞天从大图书馆复制来得技术资料,一面品头论足。显然,要批量制造铅字,每个字雕一个钢模是不够的,这个东西的损耗很快,必须不断的补充钢模才行。这让大家有点犯难了:雕刻钢字模是件很无聊的事情,相当枯燥。
“我记得常用字是八百。要印刷的话,当用字三千个的量还是要准备的。”姜野计算着,“每个字平均算它要四五个钢模吧,光造钢模就得好几万个。这得造得猴年马月去。”
“不止。”孙立摇头,“印书肯定是简化字和繁体字并用,两种加起来,当用字至少得五六千。而且古籍里的生僻字极多,这些生僻字也得造一二个钢模备用着。”
“雕字工可以招募刻版师傅,他们本身就是刻字的。”周洞天说。
“但是这个效率很低啊。”孙立看了半天说,“我不知道刻字工一天能刻多少字模出来,但是效率不会太高,而且这种冲压出来的凹模浇注肯定是要手工进行――还得加上脱模和修锉的功夫,如果全用手工的话,这三四个月就能形成印刷能力的事情恐怕不靠谱。”他问:“现代化的活字印刷厂是怎么搞得?”
“有专门的铸排一体机。铸字、排版、拆版全部是自动完成的,一个人操作就可以。当然要使用电力或者蒸汽。”周洞天说着拿出了几份图纸,“不过这机器相当复杂,将近是二十世纪初期的水平了。”
他拿出来得是美国人发明的莱诺式铸排机。这种机器从1890年一直使用到1940年,虽然主要是用来印刷报纸和杂志,但是在美国也广泛的用来印刷书籍。
几个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
“仿制机器没有问题,但是材料的结构强度和公差很难控制。这机器还相当精密。”萧贵说,“能造,质量不能保证。”
“我意思是先简单后难。铸排一体机制造难度大,放在以后造。先牺牲效率使用简单的工艺。”孙立说,“产业升级不是一天二天工夫,”
“我有个想法,”一直没有说话的梁信说,“我们反过来想――我们拥有这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精确冲压技术。干脆用冲压的方式制造铅字。”
他的思路是用高强度钢材制造凹模,然后用凹模作为冲压头,直接冲压一定厚度的铅板,直接把铅字从铅板上冲下来。
“这样我们可以省却铸造的工序,一个冲压模可以一口气冲上几百个字。效率高多了。”梁信说,“冲压出来的工件后期加工的活计也少得多。用不着那么多的修锉。”
“那也得做几千个冲压模。”姜野皱眉,“再说你用了高强度钢做了凹模,用什么材料做凸模呢?难道让雕刻工人直接去雕高强度钢?”
“我觉得是可以的,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连钻石玉石玻璃都可以雕刻,为什么钢材不能雕?”梁信说,“就是速度上好像有点来不及。或者直接用加工中心做字模。”
“你的思路不错,但是不行。”周洞天摇头,“你这样冲出来的字只是一个字,没有字座,根本不可能在排字板上排列整齐。而且没了底座有边旁部首的字怎么办?”
梁信有点失望的挠了下头,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想到。
“要求速度的话,第一批凸字模可以用加工中心直接做出来。几天的功夫就够了。”孙立说,“能顶上一阶段就行,后面让雕刻工慢慢熟悉起来就好了。”
“可惜我们和欧洲距离的太远了。”周洞天说。“荷兰人这会已经有专业的铸字工场了,能够制造各种标准化的字母和符号供应印刷厂使用。”
“荷兰人那是做字母,叫他做汉字行吗?”姜野摸着下巴,“要不和执委会说说看,去招一批荷兰铸字工来――就是时间来不及。”
“应该可以吧,他就当做是做图形好了。”周洞天不无遗憾的说,“不过千里迢迢的,就算现在派人去等他们到临高起码也是二年之后的事情了。”
孙立说:“荷兰人不就在巴达维亚吗?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总部既然在,总得印刷点什么吧?肯定会有印刷作坊,按照你的说法是铸字是必须一刻不停进行的,铸字工人也会有几个吧。干脆去连人带设备都绑架回来。关起了帮我们印刷。”
“我总觉得这套方法太落后。”姜野看了半天,“应该能有一个简单的方法――要知道我们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这么多的发明创造总能选出合适的来。我们再考虑考虑工艺。”
“这事越快越好。”周洞天说。要是能招募到熟练的铸字工的话可比自己这样的半吊子出马自己培训工人来得强多了,毕竟怎么排字,怎么印刷他也是看过而已,真要让自己全程上马指导工作自己心里还有点没谱。
周洞天继续他的部门旅行和公文申请,他找到了殖民及贸易部,递上了关于前往巴达维亚招募荷兰印刷工人的文件。文件中强调,不管是强迫也好,自愿也好,反正能把人给搞来就好。设备一起弄来最佳。
司凯德正在组织前往东南亚考察的贸易考察队。周洞天的要求是顺带的事情,当下满口答应。表示只要当地有,自己千方百计也会把人给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