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美人靠上,死捂着双眸,任由哭成泪人的唐婉用青丝为线,一针一线的缝合我的伤口。
练剑的人手法很稳,穿皮而不伤肉“恩公你真好,是婉儿对不起你。”
可她哭哭啼啼不停,眼泪时不时涮进我的伤口内,就像在伤口上撒盐一般,我嘴角一呲“慧仙姑娘,求你别哭了,眼泪滴在我伤口上更疼。”
她赶紧勾着下巴,任由眼泪流进嘴里,明明表情很苦涩,还一个劲说对不起,我看着她反而心疼起来“慧仙姑娘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回中原吧。”
“我不回去,我决定留在南疆,发誓杀掉鬼美人,替姊妹们报仇。”唐婉目光坚决的看着我,可在我眼中根本就是一个充满决心和斗志的小孩。
黎丹的实力和心机全然不是她一个小道姑能比拟的狠角色,恐怕你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心中感叹之余,又庆幸,没把毒织圣母的事情说出去,若不然她找到了含元洞,岂不是飞蛾扑火。
“慧仙姑娘,别太为难自己了,你就先在天刍门住下,到时候你相通了,我再送你回中原。”好在唐婉在这里言语不通,必然找到鬼美人的下落,以后我只要让黎丹离她远一点便万事大吉了。我暂做考虑的说。
哐!一旁窗户被人狠狠推开后,杨怡气呼呼将铺盖卷加衣物,狠狠丢在了我的头上“不用等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滚回中原去。”
我一拍椅沿怒道“师姐你事不要做得太绝了。”
“好啊,我不做绝了,你留下,她走。”杨怡又开始针对起唐婉。
我要求讲理的说“慧仙姑娘没招惹过师姐您吧?为什么总和她过意不去,难道我们不该理解一下她丧失十几位同门的心情吗?”
杨怡冲进门来,拉开唐婉,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忘川我警告你,你别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人!劝你离她远点还来得及。”
我想了一下师姐的话,发现她根本是在吓唬我,回绝道“她,她怎么不是好人了?她为了自己的姊妹甘愿葬身火海,她有情有义我就得帮她,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不是好人了?”
杨怡看了一眼下巴清骨的唐婉,靠近她耳边悄语一声后,唐婉的眼珠子如有了精光一般抖了抖。
两位如璧的美人,冷月腮来了默契一般点了点头,好像在互相同意什么事情。
唐婉下意识避开我的目光,就好像心虚,而杨怡咄咄逼人道“好啊,真好,我就说你对我这个师姐的态度怎么变了,原来是和她看对了眼儿,你们既然都是中原人,有本事永远不要回天刍门。”
“没错我是不打算回来了,这不劳你操心。”
我眉头一皱,刚才她们到底在论了一句什么,师姐就算是吃醋才大发脾气,刚才也不至于想要她去死吧,可师姐又怎么会吃我的醋呢?
我腋下夹着瑶琴,怀里揣着葫芦丝,背着芦笙和三弦琴...就像卖乐器的商贩一般,从后门走出。
抱着衣物和铺盖卷的唐婉,声细如线的问“恩公我们现在去那儿啊?不会流落街头吧。”
我长叹一口气“两个地方,十里外的大颂琴舍,环境好,但是苗人进进出出,我怕不安全;还有就是右边,鸳鸯湖畔有间小鱼棚。”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唐婉慌慌走出立木裹藤花的篱笆墙,慢慢捂住忍不住惊讶的嘴,目光莹莹的说“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恩公这里真的可以让我们住吗?”
中原人的言辞,我很多不大明白,笑道“什么横啊聚的,姑娘想住就住吧,除了我弹琴,那间鱼棚难得看见什么人。”
望向不适合人居住的山坳,有如雪的大理石死死镇满此地,虽显得荒芜,但凹陷的山地却完美汇泉形成一片镜湖,几点鸳鸯在其中悠然的绣着碧水。
惜我身中怨吮,对美好的事物丝毫提不起心中波澜,摇摇头,僵着手臂,垂头丧气走向鱼棚。
唐婉见我一脸愁绪,也不搭话,一双玉足懒懒探入湖水,害怕惊动湖中鸳鸯似得轻盈迈步。
我看着她被杨怡割得褴褛的裙裳,随风而舞,伴如湖风伴入云,露出一双肌肤紧致的双腿,就好像能融入此间景色的一部分。
明明美人如画,我为什么就看不出感觉呢?怨吮的效果到底是什么,还能让人禁欲不成?我一路上眼也不眨的看着杨怡的双腿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的脚步停下了,我才缓缓抬头,尴尬的看向她。
唐婉嘟着嘴,用水润湿破裙裳,贴在肌肤上,含羞的说“恩公别看了,我都不敢和你一起住了。”
我哭笑不得“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想,晚上该吃什么。”话音刚落。
只听见咻咻咻三声。
一排箭矢破空坠入湖中,将三只鸳鸯贯喉而入。
我赶紧看向箭来的方向,大宅院墙头上,师姐表情冷冷的看着我,一张空弦瞄准我的脑袋,做出一个嘴型啪!
难道她也看见了我刚才的举动,这算是赤果果的警示吗?
“恩公今晚就吃鸳鸯吧。”唐婉玉足生风,将鸳鸯捡到雨棚上对我招招手说。
看着这些三色羽毛似陶的苦命鸳鸯,我长叹一口气“这几日我手上使不上劲,就劳烦慧仙姑娘了。”
“好呀,在杀掉鬼美人之前,婉儿愿意为恩公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如果恩公帮我报了仇,婉儿就算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唐婉一副要卖身为奴的凄惨表情。
想来是她脸皮薄,不懂得厚脸皮白吃白住,我自然不会为难她,摇摇头“不论你报仇与否,我都等着护送你回宋国,到时候还请姑娘带我去趟临安城。”
“没想到恩公久居南疆,却如此仁义,不知恩公是临安何许人也。”唐婉似乎对我以前的话,并不那么当真,我提及后,才成为了真正的约定,
唐婉在一旁整理行具,我帮不上忙,便躺在临水的鱼台上,半条腿懒懒垂在水面“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临安人,只是听师父说过,以前的天刍门就着落在临安,我想顺着师父走过的路线,寻找我的亲人。”
“婉儿报仇至少知道仇人是谁,恩公想要寻亲,既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故乡在何处,人海茫茫的婉儿真替你为难。”
不久前,我还在心底嘲笑唐婉报仇是以小博大,比登天还难,现在想来,我寻亲更难,甚至有点白日做梦的味道,我长吁短叹一声“生既有望,有始有终,至少现在我不会放弃。”
“生即有望,没想到恩公年龄尚幼,却有远见,婉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在如此穷山恶水的地方。遇见你这样的好人。”唐婉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扭头看去,唐婉铺开我谱曲的素笺,一字一泪的写着尺纸书。
“慧仙姑娘,你写的是家书吗?”我看不懂她娟秀的字迹,便问。
“婉儿厚颜恳请恩公,将这封家书寄回湖南,永州,零陵县,净莲教总坛。”唐婉勾下头,重重跪在我身前,颤着手臂托着一封薄薄的纸页。
见她这般软弱,我托着她的手肘,有些气恼道“慧仙姑娘你先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比命更重要吗?”
“婉儿这封家书若不能寄回去,净莲教一定会派更多的人来南疆,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姊妹惨遭蛊人毒手。”她在我身前跪行两步苦苦哀求着说“求求你再帮婉儿一次吧。”
我是南疆的万人敌,这忙要我怎么帮。见她不依不饶,我呼吸沉重,低声吐出一句“慧仙姑娘我知道你在南疆孤苦无依,但以后我还请你有事情直接说,我忘川不是土匪不会为难你。”
“抱歉婉儿又让恩公为难了,这封书信,到底能帮婉儿寄吗?”唐婉狭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女人泪,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东西了。
明明都有喊她拿根小绳去上吊的冲动,却因为她的眼泪,全都止于了想象“慧仙姑娘行了行了,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寄信这种事情,我只能量力而行。”
我就算有些武艺,也不可能用刀架在驿站老板脖子上让他寄信吧。
我接过信后,她立刻破涕而笑“谢谢恩公大恩大德婉儿没齿难忘。”
我从没见过谁的脸能像唐婉这般喜如开娇,悲婉凝涕,哭笑自然,我怎么有种遇见克星的感觉。
实在发不了脾气,便用衣角,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道“慧仙姑娘你真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我去中原,不适之处也请你多多担待。”
唐婉轻轻握住我的手腕,笑吟吟的看着我,久久不说话。
我虽然中了怨吮没有太多情感,但也得装出身为少年人该有的羞涩“别看啦慧仙姑娘,怪害臊的。”不然产生误会可就麻烦了。
“好人会有好报的,不论恩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婉儿都会记得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