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义薄云天
泛黄的旧年历Year1941-1974。
历史萦绕在殿堂,故人已成墙壁上相片里的记忆。曾经被践踏的地方,早已没人知道是谁在堆砌这残存的堡垒。
亭台歌女已经唱响这笙歌的夜晚,多彩霓虹下已迷失的脚步驱使着不安分的灵魂,罪恶的挥动霓裳,贿金曼舞。
被刻画成天神模样的他,早已被这不堪回首的岁月刻下凝重的纹路,独自倔强的吞云吐雾,遮掩虚妄雾化的脸。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书房里的黑皮椅上,手指间缭绕着烟雾,回眸淡淡的扫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钞票……
学警面试厅。
“下一个。”
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坐在考官面前。
“叫什么名字?”
“雷乐。”
“籍贯。”
“海丰。”
“来香港多久了?”考官抬头看了看雷乐,埋首问道。
“一年。”
“为什么投考警察?”
“那你呢?”雷乐反问道。
“不是你在问我,而是我在问你!”考官怒道。
“为了吃饭。”
……
夜深人静。一弯狼牙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周遭点缀的繁星耀眼的闪着,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躺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静静地欣赏这平静的月色。
海,似乎是睡着了,平静地仅有一丝小小波澜。住在船坞里的码头工人,人挤人的蹲在一个小火炉前吃着香喷喷地盆菜,喝着白天工头赏的小酒。
船坞外。一个在码头工作多年的老苦力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怀揣着半瓶烧酒在货场中一拐一拐地走着。
“阿乐。”
躺在小船上欣赏月色的雷乐闻声微微抬起头。一张彷如雕刻般的五官,薄唇紧抿,浓黑的双眸透着一股子威慑力,眼神扫了一眼岸上走着的老苦力陈述,直起身子伸手抚了抚饥肠辘辘的小肚子,腾空跃上岸。
在月光的影照下,雷乐那健硕的身材和高挑的个子一展在陈述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个码头能有多大,过来陪我喝点酒。”陈述额头上的褶皱被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那看破红尘的样子,彷如寺院里的高僧。只不过寺院里的高僧没有他这般逍遥,边饮着酒还吃着荤腥。
迎面扑来的海风和着丝丝腥味,雷乐赤着脚板踩在沙滩上行走,一起一落的海水将他走过的足迹无情的抹去,冰冷的让他无暇叹息走过的路。
“怎么又是盆菜?”雷乐端起饭碗看了看,一副不愿享用的样子。
“这兵荒马乱的,能吃饱已经不错了。”陈述拿起筷子把被盆菜压在碗底的红烧肉夹到雷乐的碗里,瞅了眼船坞里的那班工人,乐滋滋的喝着小酒。
“哪里来的肉,该不会是把给他们吃的调了包。”雷乐看到碗里的红烧肉,顿时又有了胃口,坐在陈述跟前拿起筷子边吃着碗里香喷喷的红烧肉,边说道。
“知道还问,”陈述从上衣兜里拿出多年来在码头上干活积攒下来的二十块钱塞到雷乐的上衣兜里,起身走向被海水吞没的沙滩:“明天上午有一艘邮轮会在咱们的码头卸货,你拿五块钱去打点一下船上的司务员,让他在船上给你弄个坐位去香港。”
“这可是你的全部家当,我不要。”雷乐掏出钱要塞还给陈述。
“臭小子,再塞还给我!上次有船工去了一趟香港,带回来一张港岛招募警察的告示。我想你趁着年轻去那边闯荡闯荡,老了别有遗憾。”陈述拒绝收回送给雷乐的钱,又从裤兜里掏出那张港岛招募警察的告示递给他。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陪你。”
“臭小子,有点志气好不好。老子一辈子呆在这个狗屎地方已经憋屈够了,难道你也想和我一样,一辈子只是给人当苦力!你有脑、又有功夫,还怕出去之后找不到活计。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那群混蛋会背地里欺负你的。”
“我一把老骨头了,临老能结识了你这小友也算是我后半生最大的福气。不用担心他们会欺负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你在香港混得好,要是还惦记着我,就接我去香港转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陈述笑的很勉强,雷乐放下手里的碗筷跪在地上,他忙的伸手去扶:“阿乐,你这是?”
“我雷乐从小就在大杂院里长大,一直希望有个家。以后您就是我阿爸,只要有我阿乐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您老人家。”
“好孩子……阿爸能有你这好孩子算是三生修来的福。”陈述眼角微微抽搐,感动的一塌糊涂,各执一碗倒上酒邀月对饮,畅谈对未来美好的幸福生活……
旭日东升。渐渐升起的太阳当空沐浴大地,雷乐站在集装箱上弓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海上的船只,忽闻一艘客轮的汽笛声响,放下手里的工作,直起腰身眺望进港的轮船。
客轮停进码头,“嘟嘟嘟”的汽笛声雄壮的吼着。船身溅起的海水,不时把搁浅在沙滩上的海味卷回海里。
“阿爸?”
陈述转身去看进港的轮船,扭过头对雷乐说:“这艘好像不是那艘去香港的,看样子好像是从北边南下避难的船。”
陈述仔细的打量了客船上的乘客,非富即贵的客人都坐在头等舱,一般的客人和穷人都挤在后船舱。
客轮上的水手下船补给食物和水,船长和码头老大在甲板上严肃的谈着什么事。雷乐站的远,只能看着他们对对口型。
“陈大叔、乐哥。那艘中午到港的邮轮不会来了,北面战事吃紧,很多难民都南下逃亡。这艘船是最后一班从潮州到香港的,老板正在和船老大买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在船坞里负责调度的雷勇跑来码头上冲雷乐和陈述大嚷道。
“消息准确吗?”陈述严肃道。
“阿爸,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一起去香港。小勇,一起走吧。”雷勇点了点头,麻利的去收拾东西,雷乐跳下集装箱,慢慢地帮陈述爬下来。
打晕了负责到港增添补给的船员,正和客轮船长交涉买票的码头老板一眼就认出换了船员衣服的陈述和雷乐他们,立即拉住客轮船长的手臂嚷道:“他们是码头上的臭苦力,快点叫你的人把他们赶下船。”
雷乐猛的抬头,低头示意雷勇和陈述先进船舱。他只手一挣缆线,凌空踏步。一招飞龙在天跃上甲板,又招连环夺命脚攻上客轮船长的上盘,打得他脸色青紫,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负责客轮保安的船痞们闻声从船舱里冲出来,几个痞子挥舞着砍刀和雷乐打成一片。三个穿着讲究的洋人站在客轮的瞭望塔上嬉笑着观看甲板上的打斗。
客轮船长被几名水手抬进船舱,掌舵手担心码头上的苦力会一拥上船,顾不得船下是否还有增补供给的船员,升锚起航,全力驶出码头。
“来吧。不怕死的都上来。”雷乐冷哼着,众多船痞举刀把他包围,相互僵持着。坐在头等舱里的客商无不走到塔楼上围观,陈述和雷勇刚混进后船舱就被冲出的船痞用刀押上了甲板。
“臭小子,你混哪里的。信不信老子把这两个臭东西扔下海,再把你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喂鱼。”船痞老大嚣张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他们。我跟你单挑、或者你们一起上。”
“臭小子你敢威胁我,兄弟们一起上。”船痞老大生气道。
船痞各个奋勇的扑向雷乐,只见他一招横扫千军,迎面三人跌倒在地。左闪一刀,右挡双臂。凌空旋风腿,正冲上来的打手们纷纷三百六度回转身子,重重的跌倒在地。
船痞老大示意左右,雷乐看着比他粗壮的对手心里顿时有些发毛,不知道他的拳头能否应对得了对手。退后五步蓄势待发,两个轻狂的船痞大汉龇牙咧嘴的像两头野兽一样冲了上去。
雷乐紧闭双眼,单凭耳朵的辨听来判断对手出招的走势。
自然门最高的境界莫过于静心制敌,雷乐虽只学得皮毛,但亦青出于蓝。双拳紧握在腰际,左耳灵动,身如拱月,反手伏地。双脚擎起,凌空旋风之势,两个船痞大汉同一时间捂着脸蹲在地上。
雷乐睁开眼看了看两个脸上可以写囧字的船痞大汉,笑道:“打人不打脸,我不晓得你们会把脸抻给我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一船痞大汉捂着脸伸手指道。
船痞老大见身边的弟兄一个个的倒下,惊愕的咽下口水,放下手里的刀,笑脸凑向雷乐,从衣兜里掏出香烟,随手给他点了一支。
“这位兄弟,您和您朋友在船上的一切开销都算我的。”船痞老大笑着说道。
“我现在有点累。”
船痞老大躬身引路,站在一旁的陈述和雷勇欢喜的跟在后头,码头老板躲在桅杆那边,雷乐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老板,你躲在那儿干嘛,我阿乐这么随和的一个人,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脸色严肃,搭手在船痞老大肩头“把他丢下去,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