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一个人真苦!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事,脑海里总能浮现她的身影,出现的次数越多就越想早点见到她!可是,两边家长都不同意,特别是王书玲母亲,发狠再往来就以死相拚。上次在被窝里,王书玲说这种见面方法太危险,如果被发现就彻底身败名裂,因此尽量少见面,最后约好的时间是周末,妹妹放假回家,会掩护她溜出来,韩红星只能在思念中等待这个时间的到来。
母亲见儿子连续几天哪儿都不去,估计是她的唠叨起了作用。可周六下午,韩红星又往新东村去。计划按上次的方法接头,到了地头,却发现她家的情况跟往常不一样,堂屋里亮着不止一盏油灯,里面坐着许多人,锅屋的烟囱也冒着烟,有人在忙碌,像是请人吃饭的样子。
上次的方法行不通了,韩红星只好将自行车架在暗处,在她家门前路上观察,希望能碰到王书玲。时间不长,屋里有人走过来,等到近前从暗处看,是王书玲的妹妹。
“哎!一一”韩红星急于知道王书玲情况,忙上去打招呼。
“我不叫哎,叫王书娟”她一边将韩红星往远处引,一边自我介绍,在暗处听她声音也能感觉到她在微笑。
“你姐呢?”韩红星问。
“她在家出不来,叫我带话给你,让你先回去,过两天再来。”王书娟走到家里人看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还被家里人看着?”韩红星问。
“何止看着!家里给她介绍个对象,逼着她谈,今天都举行上门仪式了,你快走,父母和好多亲戚都在家,不要找话说,叫我带给你的话全带到了。”王书娟说完话走人。
听说她父母全在家,王书玲也叫先走,韩红星只得回避,不过听说逼她跟别人举行上门仪式,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拖着自行车无精打采地往回走,边走边想她家那么多亲戚会怎样做她工作?会不会将她和那个老师关一起?越想越不是滋味,突然想到上次王书玲跟他提到过,村里人都议论她连妈妈都不认跟自己跑,那么大勇气!现在自己碰到事却选择退缩,还算什么男子汉?想到这里,心里陡然生出胆气,决定立即回头去找她。
到她家门口,看到堂屋里摆着宴席,屋里人已开始往席上坐,见韩红星跨进来,认识的人全愣住了,不认识的人往这边看。
“你来干什么?”二嫂扯起嗓子迎上来,第一个发问。
“我找王书玲。”韩红星声音不大,但答得很干脆。
“她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来找她?”二嫂声音变粗。
“她是我女朋友,我怎么不能来找她?”韩红星不卑不亢地反问。
房间的王书玲听到声忙跑出来,站在两个人之间,示意韩红星不要多说话。
对面的嫂子见韩红星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她顶嘴,气得发起飙来:“你说她是你女朋友她就是你女朋友了?你叫她自己说是不是!”
二嫂说完,一屋子人眼光转向王书玲,二嫂认为凭她在这个家庭的威信以及王书玲一贯乖顺的性格,肯定不敢承认。
“走,出去说。”王书玲不置可否,一边推韩红星,一边一起往外走。
“让他走,你站住!”二嫂和妈妈几乎同时开口。
“你们凭什么限制她自由?这是犯法的!”韩红星听她们喊不让王书玲出去,边说这话,边反手拉王书玲一起走。
“我做老娘的管闺女你跟我扯哪门子犯法不犯法?”她妈也跳了起来,见两个人走出屋子,急急地追出门口,拦住去路。
“她是成年人,有人身自由,父母干涉就是犯法!”韩红星索性站到屋外,大声对她妈说。
“哪里来的野种!给我滚!”她妈受到顶撞,气得大吼。周围多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
王书玲站在韩红星旁边,不停用手去扯他,示意少吱声。
“三丫头,你说,是要家还是要这个野种?”她妈也急得开始逼王书玲表态。
王书玲只站在那里,不想做这个选择题。韩红星怕她拿不定主意,急智中凑到她耳边快声说:“你如果不跟我走,我一辈子没脸面再来。”说完话拉起王书玲就走。
王书玲本没主意,听了韩红星的话觉得有理,反正上次已跟他跑过一回,也想不了许多,就决意跟着走。气得她妈又去找叉子,也有人在旁边劝不要走,韩红星什么也不顾,拉着王书玲跑到路口,骑上自行车就走。
上路后,王书玲开始责备:叫你等两天就等不得?偏要闹这一出,惹恼了母亲和二嫂不说,还被周围邻居左一次右一次地看笑话,像这样将关系僵下去,怎么才能收场?
“你是我的人,凭什么她们还要替你做亲?”韩红星不服气被责备。
“凭什么说我是你的人?她们做亲就能将我做走了?”王书玲用的仍是责备口气,却用身体贴紧韩红星。
“你妈为什么坚决不同意我们?”
“她不知道你底细,怕我上你们城里人当,当然反对这件事,我如果不在你家住两个月,不是被你那可怜样感动,也哪敢惹你这个城里人。”
“听你那口气城里人就都是坏人,都是陈世美?”
“我不管城里人是不是,就担心你是。”
从对话中得知,王书玲母亲为阻断两人不靠谱的关系,竭力促成相过亲的这门婚事,晚上招待的就是那位老师,想替两人确定恋爱关系。
“幸亏去闹了一下,要不等那位老师被你家确定为准女婿,定不会像大舅奶那样在堂屋里看着你,而会在被窝里看着你,那我就彻底没有进被窝的机会了。”韩红星开起玩笑。
“再敢提一个字!”王书玲被说得又羞又急,用手猛掐韩红星。
“哦,不敢了!”韩红星被掐得讨饶,接着开始关心:“这下那个老师该不会再缠你了?”
“但愿吧!”王书玲说:“第一次相亲是亲戚撮合,我不答应见面,她们说只走个过场,没想到走了过场后他每个星期天都来找,躲他也不理他,可他却不在乎,加上母亲和二嫂都向着他,所以才有今天晚上的事。”
“不怪任何人,只怪你太勾魂!”韩红星不失时机地讨好。
很快,两个人到了黄海镇,韩红星先和王书玲到路边的摊上叫了两碗馄钝,王书玲只吃了几口,晚上的事闹腾得她没胃口。吃饭的问题好解决,住哪里是个大问题,韩红星叫王书玲跟自已回家,说反正在一个被窝呆过,就偷偷到自己房间将就一晚,王书玲坚决不同意,韩红星也不敢真带她回家,旅馆也没住过,不知道怎么住。
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让韩红星猛觉出无能,带着她在一条没人的路上漫无目的地走,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禁不住泪水往外涌,怕被她发现,索性停下步子,跨坐到车后座,将头抵在车龙头上。
“那么勇敢的人,怎么现在蔫了?”王书玲问。
“就赖这不走么?”王书玲又问,用手抚着韩红星的头。
“你怎么不吱声了?”王书玲走到车前,双手捧起韩红星的头,看到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我对不起你!”韩红星终于忍不住,放出声音来呜咽。
“你真傻!”王书玲走到近前,将韩红星的头抵在自已肩头。
“我不傻!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我一辈子无怨无悔!”
“走,送我回家!”王书玲做出决定。
“不!坚决不去!”韩红星好不容易将王书玲带出来,不想再送回去。
“听我的,跟我走!”王书玲开始哄他。
“那回去后怎么办?”韩红星问。
“我们一起面对她们,看她们能怎么办!”王书玲说。
韩红星听了觉得太有理,只要两个人一条心,就是先前不跑,她母亲又能怎样?
“骑到家又是30多里,今天骑了三趟,累吗?”在路上,王书玲问。
“累!不过看你一眼就不累了,如果肯将手揽到我腰上,再走这么多路也不累。”韩红星答。
“下次不许再走夜路,有段路边是坟场,我白天走那都怕。”王书玲说话的同时揽过臂膀。
“不走夜路怎能见到你!再黑的路、再可怕的路,只要有你这盏明灯在心里亮着,就一点都不可怕了。”韩红星自己都惊奇,竟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来,听得王书玲贴过身来,紧紧地搂他。
到家时,堂屋的灯还亮着,悄悄用钥匙打开门,床头坐着她妈和大舅奶,墙上钟的指针已指向十二点。
“你还有脸回来?”她妈看到王书玲便发作,见韩红星也跟进来,反而侧过头去不吱声了。
两个人就低头站门口,等着将要发生的责难。
“小孩又回来了,说明晓得错了。”大舅奶在旁边劝,转过身来问王书玲:“饭吃了没?没吃去热饭。”
见此情形,王书玲有点诧异,连忙拉着韩红星往锅屋去,过一会儿,王书娟也从床上起来帮忙。大家边热饭菜,边听她讲述两人跑掉后发生的情形:
先是那位相亲的老师没法再待下去,家里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最终晚饭没吃就走了;后来邻居们也七嘴八舌地劝,说只要是真谈恋爱,大人也无须过份干涉,还有现在的小孩也不是你大人想干涉就干涉得了的;做媒的大姑奶也是老师,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吃饭时也说了公道话:这小子虽是愣头青,但听他说出话来像是个文化人,还有多少人想谈三丫头都谈不成,她能这么死心踏地跟他跑,肯定有她的道理;二嫂气够了也说,这小子吃了这么多瘪还敢来,像个有心人;她妈也只是怕闺女遭坏人骗才不同意这件事,出现这种局面也只能发狠:她不听大人话活该,将来好日子丑日子都由她自己受!后来桌上人商妥,设法打听男方家里情况,如果的确是过日子人家,小孩也学好,就由他们去。
妹妹王书娟一边说发生的事,一边拿眼瞄低头坐在桌旁的韩红星,当他面跟姐姐道:“看这个人不起眼,竟敢冲撞一屋子人,连平时在家说一不二的二嫂也拿他没办法。”
又睡到了上次睡的床上,不过再不用偷偷摸摸,还可以吃饱喝足后用王书玲端来的热水洗脚,闻她被窝里那熟悉的香味,听她在后面房间里和妹妹闲聊。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王书玲的父母已赶早去滩里的渔塘,大舅奶也完成了使命,收拾行李回家。
今天是星期天,妹妹、弟弟都放假在家,王书娟再看到韩红星时禁不住感慨:“这个人真白,皮肤给我多好!”以前她只在油灯下见过两回,白天再见到禁不住怀疑:“昨晚那么厉害的会是这个人?”
王书娟和韩红星同岁,她长得娇小,性格却外向。可能是幼儿教师的缘故,她嘴里总哼着流行歌曲,连走路都试着摆各种造型。韩红星对她的印象是快人快语,应该在背后说的话她也当面说,姐妹俩不属于同一种类型的人。
邻居们也来串门,都想看看一上门就跟丈母娘和二舅妈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到底啥样。韩红星一下子在新东村成了名,被大家参观的空档不忘对王书玲说:
“不好意思,让你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王书玲回应道:
“如果你不是牛粪,我妈不会用叉子对付。”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就到了下午,韩红星不得不离开王书玲,到家时已是晚饭时间,见母亲正阴着脸,韩红星不想听唠叨,避到房间准备睡觉,母亲跟了上来:
“你一天一夜不归家去哪了?”韩红星不吱声。
“看把人急得!十七、八句不开口!马上弄你两下子!”母亲发狠。
“你真的走火入魔了?被个狐狸精迷得不癫不识,连腔都不会搭了?“母亲说话间眼泪往下淌。
“最省心的一个现在反而最劳神,你听到我在说吗?”母亲问。
“听着呢,还有什么事?”韩红星终于搭腔。
“谈恋爱事先放旁边,以后再跟你计较,你晓得吗,街上招工招干的公告都贴出来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是不是痴过头了?”
“贴在哪里?”听母亲提此话题,韩红星猛从被窝里跃起,忙不迭地穿衣服,恨不得立即看到公告。
“先起来吃晚饭,明天再去看顺便报名不迟,能考个国家干部不比上大学差。”母亲见韩红星听到消息入神,知道还没走火入魔,才放下心来。
兄弟三个韩红星最小,也是母亲最骄惯的,母亲对韩红星找农村姑娘谈恋爱的事并不十分急,小男生看到漂亮姑娘心动不奇怪,等走上社会有了单位,见的世面多了自然会重新考虑,母亲急的是儿子为谈恋耽误了考大学、找工作。
第二天,母亲终于答应儿子不再去复习班上学,一心一意迎接招工考试和难得一有的招干机会。
为报考哪个单位事,母亲请来了小姑、姑父还有在税务局上班的远房二叔,请他们参谋一下报考哪个单位好。
先商量招工,大家选出的好单位有邮局、百货公司、供电局等。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报百货公司好,上班没有日晒雨淋,如果能卖紧俏商品还有人找挺吃香;分到邮局做邮递员的话成天外面跑,风吹雨打;到供电局如果爬电线杆更危险。韩红星对哪个单位好与坏没有一点概念,就听他们的决定考百货公司。
再研究招干,单位有工商、税务、法院、人行、A、B、C、D行。二叔在税务上班,坚持认为报考税务局好。韩红星也很羡慕穿制服、戴大盖帽的工作人员,特别威风神气,对于银行只晓得有个人民银行,还不知道现在已有了五家银行,不过却坚决要考D行,因为在这家银行的招干简章上明确注明招收三男一女,其中到临洋镇上班的二名,如果能到临洋镇上班就可以每天和王书玲一起上下班,免得见她一次得骑几十里路,于是一定门朝南,就考D行。
家里人没有将招干简单读那么细,不知道韩红星的心思,母亲也觉得能到银行上班挺好,坐在柜台里官不睬民不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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