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辞雪微抬着头。
明明是落日余晖,透过繁密叶片间的细缝落在面前这人飞舞的发丝上,却扎得她眼睛生疼。烟灰色的眸潭渐渐地蒙上一层哀伤。
许是注意到有道目光一直对着自己紧追不舍,男子长剑一挥,利落地转身看向靖辞雪,目光沉静无澜。他身后倒下一个黑衣人,剩余的三人,面面相觑,警惕又害怕,不敢上前。
男子径直走到靖辞雪身前,靖辞雪紧盯着他,似乎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细节。而他步伐沉稳,对身后虎视眈眈又满是防备的黑衣人熟视无睹。
嗖——
他忽然顿住,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冷鸷,身形未动,长剑已然划出冷冽的的锋芒,将那三道飞镖反弹回去,分别正中那三名刺客的咽喉。
伍小六终于舒了口绵长的气,看着面前突然变得怪异的皇后娘娘还有这个陌生男子,有些诧异。再看到还在滴血的剑尖,伍小六突然害怕起来。这人,该不会也是来要他们性命的吧?那……那皇后娘娘可打不过他啊!
就在这时,男子开口了。
“你还好吗?”他沉静的目光从靖辞雪的脸上滑开,落在那扎眼的银发上。因为打斗,罩住靖辞雪满头银丝的斗篷落下了,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上边,匀出一个个明橙色的光晕。
伍小六就站在靖辞雪身后,他对眼前这人赤.裸.裸的打量很难不满意。但他看不到皇后的表情,所以他更不明白,为何此刻皇后的手会缓缓抬起,还逐渐朝那人的脸颊靠近。
男子却对靖辞雪冒昧的行径不以为然,任由她把手放到自己脸颊上。
直到,“嘶”的一下,人皮面具落地!
身后的伍小六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连忙捂住嘴,强行把惊叫咽了回去,却瞪着一双几乎要掉出眼珠来的眼睛。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此之前,他有且只见过一次。一年前的金陵大街上,马蹄声如雨,他只在那短暂的停留里匆匆掠过一眼。尽管如此,他却从来不敢忘记!
“阿承……”
这一声,靖辞雪唤得极其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的一切又是幻梦一场。这轻缓的声音被暮春的晚风吹进祁詺承心里,又柔软又酸涩。
“我回来了,雪儿。”他弯起唇角,笑意清晰明澈,却带着满目心疼。那么多“听说”,一件件,一桩桩,从别人口中讲出来或许尽是感慨,落在他心上却是锥心的疼,比他断掉了三根肋骨还疼!何况现在他亲眼目睹了那胜雪的白发。
靖辞雪哭了,半年多来不曾落下的眼泪在这一刻突然间迷糊了双眼。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已在上阳城干涸,她以为阿承再也回不来了——尽管她不信亦不承认!直到此刻,她的彻骨相思终于有了着落。
祁詺承拥她入怀,喃喃地,一声接一声地唤着“雪儿”,久别重逢,千言万语却只凝成“雪儿”二字,注满哀伤和思念。
从今往后,他再不用幻想着雪儿抱膝靠坐在床壁上孤零零面对满室烛火的模样而夜夜难眠。他会灭了烛火,抱着雪儿,让雪儿在自己怀里不必再害怕黑暗!
从今往后,他再不会让雪儿独自面对朝野纷争和阴谋诡计。他要为她开辟安稳的现世,与她并肩看尽如画山河,一世无忧!
可是,那时的祁詺承,尽管历经生死磨难,却始终忘了那句“世事无常”,半点不由他!
那天,伍小六也哭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究竟从哪里,单是看着面前紧紧相拥、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的两个人,他的眼泪就涌得比开了闸的洪水还快。
国主回来了,举朝震惊。
事先谁也没听到风声,只知晓皇后在宫外.遇刺,幸而平安回宫。次日早朝,在朝臣“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呼声中,祁詺承迈着沉稳的步伐踏进昭清殿,一身明黄绣龙服饰,周身俱是不可侵犯的气势。
靖辞雪望着他向自己走来,距离一步步缩短。满殿的山呼声中,祁詺承高高在上,对朝臣而言是无形的威慑力,落在靖辞雪眼里,却成了对上苍的感激。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她的阿承真的回来了!
感谢上苍!
退朝后,祁詺承终于转眼看向身边的人,而靖辞雪,从他入殿那刻起,目光就从未离开过。祁詺承温柔地握上她广袖下的手,十指相扣,那神情与前一刻截然相反。
靖辞雪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一般。
“傻雪儿!”他抬手在靖辞雪额上弹了一记,满是宠溺。
他二人并肩走出昭清殿,一路行来,目光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眉眼处尽是情谊!
昭清殿外的广场上,立着一人一马。
紧扣的手指微动,祁詺承顺着靖辞雪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广场中央风尘仆仆的亓官懿。心,不知为何变得沉重起来,连脸上的温柔也在突然间变得有些异样。却没注意到靖辞雪同样异常的神色。
靖辞雪用力地握紧他的手。他的心却随着那一紧握而安定下来,同时又生出几许歉意。
靖辞雪对他说:“阿承,你不在的日子里,亓官也很思念你。”
他却只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
可是阿承,你,真的知道吗?
“臣亓官懿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亓官懿如往常般单膝跪地行礼,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着半年光阴一般。接着,又对靖辞雪道了句,“恭请皇后凤安!”
祁詺承轻轻一笑,扶他起来:“亓官,你还是老样子,就是清瘦了许多,和雪儿一样。”
靖辞雪与亓官懿,一个是斓瓴第一美人,一个是斓瓴第一美男,即便清瘦了,也丝毫不损仪态,反而更显风姿。然而,祁詺承看在眼里,却只有心疼。
亓官懿是打着回禀水利要事这一名义跑回来的,他未做太多停留,就匆匆策马赶去城外。他只想确认,阿承是完好无缺地回来的,这就够了。
随后几日,祁詺承分外忙碌,半年来的朝政尽管被靖辞雪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却需一一过目,对城外开渠引水也是分外上心,甚至亲自去看了趟水利进程。
可即便如此,祁詺承仍然每晚都会去凡灵宫,身后的羽林军总会抱着一摞公文。他侧身躺在床上看公文,看得累了,便垂眸看看靖辞雪恬静的睡颜。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想要抱着她。有些想法是难以用行动控制的,比如他想抱靖辞雪。每当这时,他都会屈从于内心,打出掌风灭了安静的烛火,然后悄悄地又紧紧地拥住靖辞雪,一夜好眠。
而川王,当得知他皇兄平安归来又重掌朝政后,他整个人都恍惚了。得知这一消息的当天,他醉倒在薛芸坟前,眼前晃过好几张熟悉的脸。洛缪莹、孟岩昔,还有薛芸,一张张换来换去,不断交替。他伸手去抓,明明近在咫尺,抓到的却只是流失在指缝间的空气。
“本王……本王就是一滩……一滩扶不上墙的……烂、烂泥……”他想如果不是他死要面子,一个月前他就已经是斓瓴国的新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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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妈.蛋!长浮忍不住爆粗口了!这一章真是写的呕心沥血!男主大大终于回归了哇!因为是他重生回归的第一章,长浮想要极尽完美地展现他。正文2400个字改了又改,扣了又扣,真爱们目前看到的已经是长浮最大能耐下的叙述!亲爱的真爱们,长浮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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