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玺觉得自己没醉。
心底的欲.望那般强烈,他怎么会醉呢?他不过是随心而行,被一道吸力无形地牵引,凤仪宫外,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到朱红墙壁上,与那些斑驳树影一起,“求不得”的痛在疯狂噬咬着他清晰的意识。
“下去!全都下去!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踏进凤仪宫半步!”他逆着月光踏上石阶,脚下略微虚浮。
昏昏欲睡的守门小太监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时,当即睡意全消。今晚的国主很奇怪,身上的酒味大得熏人,可他到底不敢有半刻拖延,收起自个疑惑的心,朝里边的宫女太监们招了招手,低声催道:“快!都出来,都出来!”
彼时,景玺已入了常宁宫。他一步一步直朝主殿走去,宫人们听到守门太监的召唤,半刻不敢耽搁,脚步踩得极轻地朝外边一路小跑。
“咦?素珊姑姑呢?”守门太监点了点人数,蹙眉低声问。素珊与他们同为宫人,可是他们都感觉得出来,素珊比他们都金贵,皇后待她如妹妹,听说国主曾想封她为郡主但被她拒绝了。
有人小声答:“还在后院呢。”
守门小太监脸色一僵,朝里迈了几步,探头探脑地四处看。身后众人无人吭声,尽管不知道发生了,心情却是莫名的紧张。
素珊从一侧的游廊里出来,恰好看到熟悉的背影迈进了主殿,想要跟上去,余光里瞥见守门小太监一脸焦急地朝她招手。
“你们怎么都在这?”素珊踏上石阶,有些不明所以。
“嘘!小声点。”守门太监缩了缩脑袋,见人都来齐了。遂带众人出了常宁宫,还特地回身将门带上,不料被横空而出的手摁住门边,不让他关。
抬头,撞上素珊审视而严厉的眼睛。他解释道:“国主下令啦,不让我们在里边待着,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进去。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素珊微怔。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守门太监哪敢让她进去啊。
“姑姑,您可别啊,这要掉脑袋的。”努力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视野尽头。已然看不到日夜缭绕在心头的熟悉身影。素珊缓缓松手,背过身最先离去,唇角微勾,笑意里全是苦涩。就连双目也沉浮在一片萧瑟和凄凉之中。
丢在身后的宫人们兀自无声地散去,她抬眸。看到凤仪宫外的石阶下站着时弈,面具下的涟涟眸光直直盯着自己。
……
屋内,开着窗。月光照进来,落在倚窗而立的女子身上。长发松散披肩。身上只一件单薄的素白衫裙,对月静默。夜风微凉带起几缕墨发,恬静美丽的侧脸再添几丝淡漠。
身后的门开了。靖辞雪没动。这个时辰只有素珊会进她房间紫阳。突然没动静了,她也没在意。当脚步声响起时,她怔住了。
回身看,她清秀的眉峰微微一蹙。可是,她仍旧静默,转过身继续对着空中的圆月。留给景玺仍是遥不可及的身影。
心,没由来地一阵抽痛。
他顿步,凝望她的侧影。
就是这样啊——她对月思人,他望她思她!
白宁的话轻飘飘绕过耳边,体内的酒意越来越浓,他望着她的眼,也越来越漆黑,到最后染上一抹红。
他好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眼前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遥远,随风轻舞的发丝像藤蔓绕上心房,欲念如火,几乎要将他燃烧!
他上前,拥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
“雪儿……”满含深情的呢喃,他闭目轻嗅她身上淡淡的香。
他爱她,甚过生命。
即便如此,靖辞雪脸上也没有过多的神色,她伸手推他,却被抱得更紧。
“你说过,你不会逼我。”靖辞雪任由他抱着,说出口的话没有半丝温度。
清淡的嗓音落在耳畔,禁锢她双臂的手渐渐松开,却扣上她肩头。抬眸,她看到那双锐利如鹰清透如冰湖的眼眸里全是深沉而隐忍的痛楚和渴望。
“朕想要你!”
坚定的话音未落,景玺低头,吻住了她。他清楚感觉到怀里骤然僵硬的身躯,至少你对我不是完全地没有感觉。趁靖辞雪怔愣之际,他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牙齿,用力地吻,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美目,不愿错过她任一表情。
口中异物的入侵让靖辞雪回神,她一边推他,一边侧头躲开。可是她怎么躲得过呢?吻落不到她唇上,便是落在她脸上,脖子上。
这一刻的靖辞雪,淡漠不再,只剩慌乱。
景玺将她抱到了床上,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已翻身压下。不顾身下女子的挣扎,他将她的手禁锢头顶,再次深深吻着,沿锁骨、脖子、脸颊再次吻上她的唇。
他发狠地吻,咬住她的唇,另一只手从她宽大而单薄的衣袖探了进去,手掌滑过娇嫩的肌肤,他感觉到掌下的身躯在颤抖。
可他顾不得。他只想要她,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进她心里。等待,太漫长……
从来不再靖辞雪面前自称“朕”的尔玉,当他自称“朕”时,便是以身份相邀。靖辞雪忆起他那句“朕想要你”,浑身轻颤。
帝后,帝后,原来她是他的妻啊……
她怎么忘了?
……
与此同时,斓瓴皇宫的紫宸殿里,祁詺承失手打碎了杯盏。怔了怔,祁詺承抬手示意亓官懿继续讲。
“我们的人已经证实,素珊逃出斓瓴确实去了弥月。而且参与了弥月皇族的夺嫡之争。两个月前,顾青山带兵围攻太子府,素珊也在场,那封置太子.党于死地的书信就在她身上。可是,她身边只有一个带面具的人,不论从身形还是声音,那都是男子无疑。”
亓官懿垂眸顿了下,“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宁馨儿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反而发现了御马监当初上报说失足落水而亡的伍小六的身影。这个伍小六曾是皇后娘娘的御用车夫,现在和素珊一起栖身弥月皇宫声色。可惜煊王登基后,戒备更加森严,我们的人很难深入到宫里。”
说了许多,也不见人回应,亓官懿抬头,看到祁詺承单手支在扶手上,垂眸出神。
“阿承?”亓官懿轻声唤。
“她没死。”祁詺承讷讷开口。
亓官懿一怔,知道他说的是靖辞雪。
“亓官,我感觉到了,雪儿没死,她还活着。”祁詺承确实感觉到了,在打碎杯盏的那一刻,他平寂许久的心突然剧烈颤动,他感觉到雪儿很无措,很害怕,很需要他!
可是雪儿,你在哪?
袖中的手渐渐握紧,掌中是他唯一的念想——蓝色剑穗,曾挂在他的妄思剑上,凡灵宫焚毁后,他就日夜将剑穗带在身上,空寂的心这才有了安定。
“如果皇后活着,素珊绝不可能一个人远走。她一定是把皇后藏在某个地方。”亓官懿分析道。
“不,是景玺!”他抬头,双眸漆黑如墨。素珊曾说,若他负了靖辞雪,她就会带走靖辞雪,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可是单凭素珊一人之力,她根本做不到。除非有人帮她。而那人,就是景玺!
他们同为男人,祁詺承比任何人都清楚景玺看向雪儿时眼里的深情!
……
唇上沾到了冰凉咸涩的泪水,景玺忽然间停下,微微撑起身子看向身下的人。肤白如雪,烟灰色的眼眸里一片苍寂和绝望,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
她的苍寂,她的绝望,是对他的凌迟。
他看不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心,疼到无以复加!
可是,他就是想要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要她”,心一横,他闭眼,吻落在靖辞雪的脖颈上。
泪水,无声无息,无止境。
身下的人,麻木安寂,那一种空旷荒野般的苍凉之感折磨却是他!
景玺不再有进一步的侵犯,只埋首在她颈窝,唇贴在冰凉细腻的皮肤上。她的泪,滴在他面颊,仿佛在他心口烫出一个疤。
夜色苍茫,寂寥安谧。紧闭的凤仪宫大门从里打开,景玺提步迈出,高挂的宫灯照在他脸上,满脸都是化不开的哀伤、挫败和颓唐。
他终是没能狠下心,他终是舍不得伤害她。
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气息,他却不敢拿出来,只能藏在袖中,紧握,再紧握。他想起,他抽身的一刹那,靖辞雪像溺水的人忽然得救了一样,抱膝蜷缩在床榻一角,心有余悸地紧紧抱住自己。一眼都没看过他。
“你放心,你不点头,今后我绝不碰你。”他苦笑,看到她又瑟缩了一下。
这于他,也很受伤啊……
迎着夜风,他漫无目的地缓步行走,深夜的皇宫显得又大又静,脚步声格外清晰。他停步,抬头望去,圆月当空,月华似水。
眼前,是挥之不去的靖辞雪的淡漠和疏离,仿佛一睹高高竖起的无形的墙,他在这边,她在那边。他只能就此止步!咫尺,天涯。
分明是良辰美景,他却独自凄凉成殇。(未完待续)